第25章 镇元仙赶捉取经僧 孙行者大闹五庄观
三藏道:“既如此,盛将饭来,我们吃了去罢。”那八戒便去盛饭,沙僧安设桌椅。二童忙取小菜,倒是些酱瓜、酱茄、糟萝卜、醋豆角、腌窝蕖、绰芥菜,共排了七八碟儿,与师徒们用饭;又提一壶好茶,两个茶钟,服侍摆布。那师徒四众,却才拿起碗来,这童儿一边一个,扑的把门关上,插上一把两鐄铜锁。八戒笑道:“这孺子差了。你这里民风不好,却怎的关了门里用饭?”
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体如孺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相迎行者无兵器,止将玉塵手中拈。那行者没高没低的,棍子乱打。大仙把玉塵左遮右挡,奈了他两三回合,使一个袖里乾坤的手腕,在云端里把袍袖顶风悄悄的一展,刷地前来,把四僧连马一袖子笼住。八戒道:“不好了!我们都装在拉縺里了!”行者道:“白痴,不是拉縺,我们被他笼在衣袖中哩。”八戒道:“这个不打紧,等我一顿钉钯,筑他个洞穴,脱将下去,只说他不谨慎,笼不牢,吊的了罢。”那白痴使钯乱筑,那边筑得动?手捻着固然是个软的,筑起来就比铁还硬。
“都认得。”大仙道:“既认得,都跟我来。众门徒们,都清算下刑具,等我返来打他。”
那行者闻言,心中愤怒,掣铁棒不容分辩,望大仙劈脸就打。大仙侧身躲过,踏祥光,径到空中。行者也腾云,急赶上去。大仙在半空现了秘闻,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
“门徒,不成伤别性命;不然,又一个得财伤人的罪了。”行者道:“我晓得。”行者复出来,来到那童儿睡的房门外。他腰里有带的打盹虫儿,本来在东天门与增加天王猜枚耍子赢的。他摸出两个来,瞒窗眼儿弹将出来,径奔到那孺子脸上,鼾鼾甜睡,再莫想得醒。他才拽开云步,赶上唐僧,顺通衢一向西奔,这一夜马不断蹄,只行到天晓,三藏道:“这个猴头弄杀我也!你因为嘴,带累我一夜无眠!”行者道:“不要尽管抱怨。天气了然,你且在这路中间树林中姑息歇歇,养养精力再走。”那长老只得上马,倚松根权作禅床坐下,沙僧歇了担子打盹,八戒枕着石睡觉。孙大圣偏故意肠,你看他跳树扳枝玩耍。四众安息不题。
轮过鞭来,对八戒道:“打你哩。”那柳树也应道:“打么。”及打沙僧,也应道“打么。”及打到行者,那行者在路,偶尔打个寒噤道:“不好了!”三藏问道:“如何说?”行者道:“我将四颗柳树变作我师徒四众,我只说他昨日打了我两顿,本日想不打了。却又打我的化身,以是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罢。”那行者仓猝念咒收法。
路过其间,权为一歇。”大仙佯讶道:“长老东来,可曾在荒山颠末?”长老道:“不知仙宫是何宝山?”大仙道:“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止处。”行者闻言,贰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未曾!未曾!我们是打上路来的。”那大仙指定笑道:“我把你这个泼猴!你瞒谁哩?你倒在我观里,把我人参果树打倒,你连夜走在其间,还不招认,遮饰甚么?不要走!趁早去还我树来!”
他两个强打精力,勉生欢乐,从后园中径来殿上,对唐僧控背躬身道:“师父,适间言语粗鄙,多有冲撞,莫怪,莫怪。”三藏问道:“如何说?”清风道:“果子很多,只因树高叶密,未曾看得明白。才然又去查查,还是原数。”那八戒就趁脚儿跷道:“你这个童儿,年幼不知事体,就来漫骂,白口咀咒,枉赖了我们也!不当人子!”行者心上明白,口里不言,心中暗想道:“是谎,是谎!果子已是了帐,怎的说这般话?想必有起死复生之法。”
且上马来,莫教走路的人,瞥见笑你,权在山坡下藏风聚气处,歇歇再走。”
唐僧抱怨行者道:“你这个猴头,番番撞祸!你偷吃了他的果子,就受他些气儿,让他骂几句便也罢了。如何又推倒他的树!若论这般情由,告起状来,就是你老子仕进,也说不通。”行者道:“师父莫闹,那童儿都睡去了,只等他睡着了,我们连夜起家。”沙僧道:“哥啊,几层门都上了锁,闭得甚紧,如何走么?”行者笑道:“莫管!莫管!老孙自有法儿。”八戒道:“愁你没有法儿哩!你一变,变甚么虫蛭儿,瞒格子眼里就飞将出去,只苦了我们不会变的,便在此顶缸享福哩!”唐僧道:“他多少出这个活动,分歧你我出去啊,我就念起旧话经儿,他却怎生消受!”八戒闻言,又愁又笑道:“师父,你说的那边话?我只听得佛教中有卷《楞严经》、《法华经》、《孔雀经》、《观音经》、《金刚经》,未曾闻声个甚那旧话儿经啊。”行者道:“兄弟,你不晓得,我顶上戴的这个箍儿,是观音菩萨赐与我师父的。师父哄我戴了,就如生根的普通,莫想拿得下来,叫做《紧箍儿咒》,又叫做《紧箍儿经》。他旧话儿经,即此是也。但若念动,我就头疼,故有这个法儿难我。师父你莫念,我决不负你,管情大师一齐出去。”说话之间,都已天昏,不觉东方月上。行者道:“此时万籁无声,冰轮较着,恰好走了去罢。”八戒道:“哥啊,不要拆台,门俱锁闭,往那边走?”行者道:“你看手腕!”好行者,把金箍棒捻在手中,使一个解锁法,往门上一指,只听得突蹡的一声响,几层门双簧俱落,唿喇的开了门扇。八戒笑道:“好本领!
就是叫小炉儿匠使掭子,便也不象这等利落!”行者道:“这个门儿,有甚奇怪!就是南天门,指一指也开了。”却请师父出了门,上了马,八戒挑着担,沙僧拢着马,径投西路而去。行者道:
却说他兄弟三众,到了殿上,对师父道:“饭将熟了,叫我们怎的?”三藏道:“门徒,不是问饭。他这观里,有甚么人参果,似孩子普通的东西,你们是那一个偷他的吃了?”八戒道:“我诚恳,不晓得,未曾见。”清风道:“笑的就是他!笑的就是他!”
“莫哭!莫哭!你不知那姓孙的,也是个太乙散仙,也曾大闹天宫,神通泛博。既然打倒了宝树,你可认得那些和尚?”清风道:
却说那大仙自元始宫散会,领众小仙出离兜率,径下瑶天,坠祥云,早来到万寿山五庄观门首。看时,只见观门大开,地上洁净,大仙道:“清风、明月,却也顶用。常时节,日高三丈,腰也不伸,本日我们不在,他倒肯起早,开门扫地。”众小仙俱悦。行至殿上,香火全无,人踪俱寂,那边有明月、清风!众仙道:“他两个想是因我们不在,拐了东西走了。”大仙道:“岂有此理!修仙的人,敢有这般坏心的事!想是昨晚忘怀关门,就去睡了,今早还未醒哩。”众仙到他房门首看处,端的关着房门,鼾鼾甜睡。这外边打门乱叫,那边叫得醒来?众仙撬开门板,动手扯下床来,也只是不醒。大仙笑道:“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满再不思睡,却如何这般困乏?莫不是有人作弄了他也?快取水来。”一童急取水半盏递与大仙。大仙念动咒语,噀一口水,喷在脸上,随即解了睡魔。
只见那小仙报导:“师父,油锅滚透了。”大仙教“把孙行者抬下去!”四个仙童抬不动,八个来,也抬不动,又加四个,也抬不动。众仙道:“这猴子恋土难移,小自小,倒也健壮。”却教二十个小仙,扛将起来,往锅里一掼,烹的响了一声,溅起些滚油点子,把那小羽士们脸上烫了几个燎浆大泡!只听得烧火的小童喊道:“锅漏了!锅漏了!”说不了,油漏得罄尽,锅底突破,本来是一个石狮子放在内里。大仙大怒道:“这个泼猴,着然无礼!教他劈面做了手脚!你走了便罢,如何又捣了我的灶?这泼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抟砂弄汞,捉影捕风。
“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饭儿,做个饱死的鬼也都雅。”众仙果抬出一口大锅支在阶下。大仙叫架起干柴,建议烈火,教:“把清油熬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行者下油锅扎他一扎,与我人参树报仇!”行者闻言暗喜道:“正可老孙之意。这一贯未曾沐浴,有些儿皮肤燥痒,好歹荡荡,足感美意。”瞬息间,那油锅将滚。
那大仙按落云头,摇身一变,变作个行脚全真。你道他怎生模样:穿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手摇塵尾,鱼鼓小扣。三耳草鞋登脚下,九阳巾子把头包。飘飘风满袖,口唱《月儿高》。径直来到树下,对唐僧高叫道:“长老,贫道起手了。”那长老忙忙答礼道:“失瞻!失瞻!”大仙问:“长老是那方来的?为安在途中打坐?”三藏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
罢!罢!罢!饶他去罢。且将唐三藏解下,另换新锅,把他扎一扎,与人参树报报仇罢。”那小仙端的脱手,拆解布漆。行者在半空里听得明白,他想着:“师父不济,他若到了油锅里,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三五滚,他就弄做个稀烂的和尚了!我还去救他一救。”好大圣,按落云头,上前叉手道“莫要拆坏了布漆,我来下油锅了。”那大仙惊骂道:“你这猢猴!如何弄手腕捣了我的灶?”行者笑道:“你遇着我就该倒灶,干我甚事?我才自也方法你些油汤油水之爱,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锅里开风,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调菜吃,现在大小便通洁净了,才好下锅。不要扎我师父,还来扎我。”那大仙闻言,呵呵嘲笑,走出殿来,一把扯住。毕竟不知有何话说,端的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化。
行者喝道:“我老孙生的是这个笑容儿,莫成为你不见了甚么果子,就不容我笑?”三藏道:“门徒息怒,我们是削发人,休打诳语,莫吃昧心食,公然吃了他的,陪他个礼罢,何必这般狡赖?”行者见师父说得有理,他就实说道:“师父,不干我事,是八戒隔壁闻声那两个道童吃甚么人参果,他想一个儿尝新,着老孙去打了三个,我兄弟大家吃了一个。现在吃也吃了,待要如何?”明月道:“偷了我四个,这和尚还说不是贼哩!”八戒道:
不说他师徒在路暂住。且说那大仙,天明起来,吃了早斋,出在殿上,教拿鞭来:“本日却该打唐三藏了。”那小仙轮着鞭,望唐僧道:“打你哩。”那柳树也应道:“打么。”乒乓打了三十。
这里麻绳喷水,紧紧的绑着,还比关在殿上被你使解锁法搠开门走哩!”行者道:“不是夸口说,那怕他三股的麻绳喷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缆,也只好当秋风!”正话处,早已万籁无声,恰是天街人静。好行者,把身子小一小,脱下索来道:“师父去哑!”沙僧慌了道:“哥哥,也救我们一救!”行者道:“悄言!悄言!”他却解了三藏,放下八戒、沙僧,整束了褊衫,扣背了马匹,廊下拿了行李,一齐出了观门。又教八戒:“你去把那崖边柳树伐四颗来。”八戒道:“要他怎的?”行者道:“有效处,快快取来!”那白痴有些夯力,走了去,一嘴一颗,就拱了四颗,一抱抱来。行者将枝梢折了,将兄弟二人复出来,将原绳还是绑在柱上。那大圣念动咒语,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树上,叫“变!”一根变作长老,一根变作本身,那两根变作沙僧、八戒,都变得面貌普通,边幅皆同,问他也就说话,叫名也就承诺。他两个却才放开步,赶上师父。这一夜还是马不断蹄,躲离了五庄观。只走到天明,那长老在顿时摇桩打盹,行者见了,叫道:“师父不济!削发人怎的这般辛苦?我老孙千夜不眠,也不晓得困乏。
你看那些道童惊骇,丢了皮鞭,报导:“师父啊,为头打的是大唐和尚,这一会打的都是柳树之根!”大仙闻言,呵呵嘲笑,夸不尽道:“孙行者,真是一个好猴王!曾闻他大闹天宫,布地网天罗,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罢,却如何绑些柳树在此,冒名顶替?决莫饶他,赶去来!”那大仙说声赶,纵起云头,往西一望,只见那和尚挑包策马,正然走路。大仙低下云头,叫声:“孙行者!往那边走!还我人参树来!”八戒闻声道:
众仙领命。大仙与明月、清风纵起祥光,来赶三藏,瞬息间就有千里之遥。大仙在云端里向西旁观,不见唐僧;及转头向东看时,倒多赶了九百余里。本来那长老一夜马不断蹄,只行了一百二十里路,大仙的云头一纵,赶过了九百余里。仙童道:
二人方醒,忽睁睛抹抹脸,昂首旁观,认得是仙师与世同君和仙兄等众,慌得那清风顿首,明月叩首道:“师父啊!你的故交,原是东来的和尚,一伙强盗,非常凶恶!”大仙笑道:“莫惊骇,渐渐的说来。”清风道:“师父啊,当日别后不久,果有个东土唐僧,一行有四个和尚,连马五口。弟子不敢违了师命,问及来因,将人参果取了两个奉上。那长老俗眼愚心,不识我们仙家的宝贝。他说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不吃,是弟子各吃了一个。不期他那部下有三个门徒,有一个姓孙的,名悟空行者,先偷四个果子吃了。是弟子们向伊理说,实实的言语了几句,他却不容,暗自里弄了个入迷的手腕,苦啊!”二孺子说到此处,止不住腮边泪落。众仙道:“那和尚打你来?”明月道:“未曾打,只是把我们人参树打倒了。”大仙闻言,更不愤怒,道:
“你们且慢行,等老孙去照顾那两个童儿睡一个月。”三藏道:
那大仙转祥云,径落五庄观坐下,叫门徒拿绳来。众小仙一一服侍。你看他从袖子里,却象撮傀儡普通,把唐僧拿出,缚在正殿檐柱上;又拿出他三个,每一根柱上,绑了一个;将马也拿出拴在庭下,与他些草料,行李抛在廊下。又道:“门徒,这和尚是削发人,不成用刀枪,不成加铁钺,且与我取出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出气!”众仙即忙取出一条鞭,不是甚么牛皮、羊皮、麂皮、犊皮的,本来是龙皮做的七星鞭,着水浸在那边。令一个有力量的小仙,把鞭执定道:“师父,先打阿谁?”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行者闻言,心中暗道:“我那老衲人不由打,倘使一顿鞭打碎了啊,却不是我造的业?”他忍不住开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树也是我,如何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笑道:“这泼猴倒言语膂烈。这等便先打他。”小仙问:“打多少?”大仙道:“照依果数,打三十鞭。”那小仙轮鞭就打。行者恐仙家法大,睁圆眼瞅定,看他打那边。本来打腿,行者就把腰扭一扭,叫声“变!”变作两条熟铁腿,看他如何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向午了。大仙又叮咛道:“还该打三藏训教不严,纵放顽徒撒泼。”那仙又轮鞭来打,行者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时,我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发言,是我兄弟们做的活动。纵是有经验不严之罪,我为弟子的,也当替打,再打我罢。”大仙笑道:“这泼猴,虽是奸刁奸顽,却倒也有些孝意。既这等,还打他罢。”小仙又打了三十。行者低头看看,两只腿似明镜普通,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痒。此时天气将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里,待明朝再鞭挞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归房。晚斋已毕,尽皆安寝不题。
明月道:“恰是,恰是,好歹吃了饭儿开门。”清风骂道:“我把你这个害馋劳、偷嘴的秃贼!你偷吃了我的仙果,已该一个擅食故乡生果之罪,却又把我的仙树推倒,坏了我五庄观里仙根,你还要说嘴哩!若能彀到得西方参佛面,只除是转背摇车再托生!”三藏闻言,丢下饭碗,把个石头放在心上。那孺子将那前庙门、二庙门,通都上了锁,却又来正殿门首,恶语恶言,贼前贼后,只骂到天气将晚,才去用饭。饭毕,归房去了。
却说那仙童骂彀多时,清风道:“明月,这些和尚也受得气哩,我们就象骂鸡普通,骂了这半会,通没个招声,想必他未曾偷吃。倘或树高叶密,数得不明,不要诳骂了他!我和你再去查查。”明月道:“也说得是。”他两个果又到园中,只见那树倒枒开,果无叶落,唬得清风脚软跌根头,明月腰酥打骸垢。那两个魂飞魄散,有诗为证,诗曰:三藏西临万寿山,悟空就义草还丹。枒开叶落仙根露,明月清风心胆怯。他两个倒在灰尘,说话倒置,只叫:“怎的好!怎的好!害了我五庄观里的丹头,断绝我仙家的苗裔!师父来家,我两个怎的回话?”明月道:“师兄莫嚷,我们且整了衣冠,莫要惊张了这几个和尚。这个没有别人,定是阿谁毛脸雷公嘴的那厮,他来入迷弄法,坏了我们的宝贝。如果与他分辩,那厮毕竟狡赖,定要与他相争,争起来,就要比武相打,你想我们两个,如何敌得过他四个?且不如去哄他一哄,只说果子很多,我们错数了,转与他陪个不是。他们的饭已熟了,等他用饭时,再贴他些儿小菜。他一家拿着一个碗,你却站在门左,我却站在门右,扑的把门关倒,把锁锁住,将这几层门都锁了,不要放他,待师父来家,凭他怎的措置。他又是师父的故交,饶了他,也是师父的情面;不饶他,我们也拿住个贼在,庶几能够免我等之罪。”清传闻言道:“有理!有理!”
“师父,那路旁树下坐的是唐僧。”大仙道:“我已见了。你两个归去安排下绳索,等我自家拿他。”清风先回不题。
大圣却又留意,恐他仙法难参,油锅里难做手脚,急转头四顾,只见那台下东边是一座日规台,西边是一个石狮子。行者将身一纵,滚到西边,咬破舌尖,把石狮子喷了一口,叫声“变!”变作他本身模样,也这般捆作一团,他却出了元神,起在云端里,低头看着羽士。
那长老泪眼双垂,怨他三个门徒道:“你等闯出祸来,却带累我在此享福,这是怎的起?”行者道:“且休抱怨,打便先打我,你又未曾吃打,倒转嗟呀怎的?”唐僧道:“固然未曾打,却也绑得身上疼哩。”沙僧道:“师父,另有陪绑的在这里哩。”行者道:“都莫要嚷,再停会儿走路。”八戒道:“哥哥又弄虚头了。
他兄弟三众,各举神兵,一齐攻打,那大仙只把蝇帚儿演架。那边有半个时候,他将袍袖一展,仍然将四僧一马并行李,一袖笼去,返云头,又到观里。众仙接着,仙师坐于殿上,却又在袖儿里一个个搬出,将唐僧绑在阶下矮槐树上,八戒、沙僧各绑在两边树上。将行者捆倒,行者道:“想是调问哩。”不一时,捆绑伏贴,教把长头布取十匹来。行者笑道:“八戒!这先生美意义,拿出布来与我们做中袖哩!减省些儿,做个一口中罢了。”那小仙将家机布搬将出来。大仙道:“把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众仙一齐上前裹了。行者笑道:“好!
“罢了!仇家又来了!”行者道:“师父,且把善字儿包起,让我们使些凶暴,一发成果了他,脱身去罢。”唐僧闻言,战战兢兢,未曾承诺,沙僧掣宝杖,八戒举钉钯,大圣使铁棒,一齐上前,把大仙围住在空中,乱打乱筑。这场恶斗,有诗为证,诗曰:悟空不识镇元仙,与世同君妙更玄。三件神兵施狠恶,一根塵尾自飘然。左遮右挡随来往,后架前迎任转旋。夜去朝来难脱体,淹留何日到西天!
好!好!夹活儿就大殓了!”斯须,缠裹已毕,又教拿出漆来。众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晒的生熟漆,把他三个布裹的漆了,浑身俱裹漆,上留着头脸在外。八戒道:“先生,上头倒不打紧,只是上面还留孔儿,我们好出恭。”那大仙又教把大锅抬出来。行者笑道:“八戒,造化!抬出锅来,想是烧饭我们吃哩。”八戒道:
“阿弥陀佛!既是偷了四个,如何只拿出三个来分,预先就打起一个偏手?”那白痴倒转胡嚷。二仙童问得是实,越加毁骂。就恨得个大圣钢牙咬响,火眼睁圆,把条金箍棒揝了又揝,忍了又忍道:“这孺子如答应恶,只说劈面打人也罢,受他些气儿,等我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大师都吃不成!”好行者,把脑后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假行者,跟定唐僧,陪着悟能、悟净,忍耐着道童嚷骂;他的真身出一个神,纵云头跳将起去,径到人参园里,掣金箍棒往树上乒乓一下,又使个推山移岭的神力,把树一推推倒。不幸叶落枒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那大圣推倒树,却在枝儿上寻果子,那边得有半个?本来这宝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头倒是金裹之物,况铁又是五金之类,以是敲着就振下来,既下来,又遇土而入,是以上边再没一个果子。他道:“好!好!好!大师散火!”他收了铁棒,径往前来,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那些人肉眼凡胎,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