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是很努力的第一百一章
荣灏扭过甚,也不再看她。
夜已沉,乌黑吞噬六合,暗得无裂缝。帐外无声响,不像先前喧闹。阿妩脱下那身战铠,换上素白长袍。荣灏就坐在那边看着,一双凤眸微眯,似被暗香迷得醉了。
小将来报,周王沉默不语,不知何时他没了当年威武,整日躲在深宫,不问世事。偶尔,他会拿起几副画像,一看就是一天。这些是丹兰玉氏的遗像,画中人皆风雅,六岁的鱼儿天真敬爱。
“走吧,求你快走,别再和我说这些,若你真的为我好的话。”
“你说甚么?”
柯林旧部均归于其麾下,随之身后要周王血债血偿。兵临城下,王宫内倒是别样安静,云水窑里琴声幽幽,苦楚且凄美。
短促地安息一日,玉暄就鸣起鼓擂,率军逼周王投将。最后一道樊篱立在面前,只要突破此,这多年仇恨终能有个了断,为了这天他们苦了二十几年,玉暄再也沉不住气,大喊要讨回血债。
阿妩抬眸,望向镜中的影,那副俊容生硬得扭曲,一副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模样。她回他一个嘲笑,道:“你的恩我早就报了。若没有我,你还呆在那破城里做你的王爷,每日浑浑噩噩;若没有我,你怎能坐上荣君之位?更别提称霸天下。陛下,你感觉这恩报得还不敷吗?”
看着看着,周王伸指抠了画中人的眼,就是这双眸子变了周国命数,他悔怨莫及,想当初为何不一刀了之。
他在那副颈上轻啄,炽热的气味几近要灼伤一片脂玉。阿妩未躲,像是很受用这番柔情密意,可当他真要行云布雨,她又奸刁地溜走了。
孟青嘲笑,眼中还带了几分恨意。潘逸骇怪不已,一不谨慎落了手中酒壶,一股浓烈的酒香悄悄满盈。
说罢,阿妩走身出了帐,径直走到柯林灵帐前,跪地叩首,敬了三炷香。
一口恶气跟着这吼怒,无情地喷在孟青颊边。孟青呆愣,全然不敢信赖他竟然说出这番的话,为了一个娼、妇,竟然要断他们同窗之情?!
俄然,帐帘被掀起,又有一人前来记念,世人回眸望去,竟是荣国国君,他身穿素袍,墨发简朴绾了个髻,到了柯林面前极其恭敬地三拜,随后悄无声气坐到阿妩身边。
“达喀可汗死了。”
满腔的欲被这冰冷浇了个洁净,荣灏觉得这几个月存亡拜别,她的心会返来,没想还是这般模样。他极其失落,可未露分毫,只平高山回她:
潘逸软了口气,哀声哀告。孟青见此不由难过,他走近,伸手搭在他的肩头,五指施了力重捏其一把。
“你应当晓得她让人做事的手腕,既然她懂你情意,那么此时她在哪儿?还不是与别人在帐子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回过神后,潘逸勃然大怒,他伸手一把揪起孟青衣衿,瞪起通红的眼,如同噬人的恶鬼。
不管荣灏出自何意,此事正称了阿妩情意。达喀族虽说粗鄙,但是重情重义,若被他们视作亲朋,他们定会赴汤蹈火。之前或许达喀男人对于荣君并不看中,以后或许就大不一样。
阿妩的衣换至一半,荣灏走了畴昔,用心拉扯她半裹在身的袍,然后埋首至她脖窝。
孟青怔怔问他,眼中惊奇未散,他又上前一步,几近贴上潘逸的身。
“她的嘴巴似浸了蜜,哄得你飘飘然吧?你可晓得,她曾经也这般对我?在白马寺里,当着我的面脱了衣裳。”
“我已经命令让他们系上麻布,不得欢笑、不得喝酒作乐。”
潘逸抖擞,骇怪地看向他。孟青怕他听不清似的,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杀了她,杀了丹兰玉氏,向殿下表白你的忠心。到时,我们文武双雄定能称霸朝野,就如当年。莫非你一点也不记念当时风景?你我共舟,吟风弄月,抚弄对诗。”
柯林的骨灰玉暄留着,他说要把他带归去安葬在草原上。血债要用血来偿,不管如何这笔帐毕竟是算在周王头上。
“陛下……”
“想你。”
这是多么光荣之事!柯林虽为可汗,但只是达喀一支族,而荣灏手掌一个国,屈尊为其守灵。达喀男人大为打动,纷繁起家朝荣君施以击掌礼,献最高敬意。
“忠告顺耳,这么多年的情分,我如何会晤你深陷泥潭不救?他起狐疑了,随时随地都会要你的命啊,你可有想过你老父老妈还在等你荣归?你死了,谁来照顾他们?”说到此处,孟青深叹口气,随后抬高声音,从齿缝中暴虐地逼出那几个字:“杀了她。”
“陛下,敌将放肆,在城门下逼降。”
阿妩闻后移眼看去,眼波转流间,媚得诡异。她从妆盒中拿点素花别在耳鬓,对镜摆布照了番。
孟青侧身微闪,铁拳贴颊而过,见潘逸又扑来,他伸手锁住他双肩,与他扭作一团。
话落,潘逸重重地将孟青扔出去,然后咬起牙,不解恨地朝他面上狠揍一拳。
“陛下,敌军已压入城下。”
但是比起悔怨,更多的是悲伤。他在鱼儿身上所花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她不但不戴德,还连通内奸打自家的门,她不知这么多年,他都在等她返来吗?
“你他娘放屁!!!”
他的话轻不成闻,倒是咄咄逼人。绷紧的弦终究断了,潘逸听到清脆的一声响,锥心砭骨的痛吼怒而来。他红了眼眶,气味短而短促,铁铮铮的身躯似被看不见的墙压了,两膝一屈跪坐在地。
“我晓得。”
潘逸垂着头,似在哽咽。孟青心不死,又往他伤口上洒盐。
“可汗对我有恩,我得去守夜。”
周王坐于榻上,随便散着一头发,刀刻般的五官还是俊美,那双碧眼倒是沧桑通俗,仿佛古稀老者,将近油尽灯枯。
阿妩一听,两眼发亮,随后弯了眸子,不冷不热地笑道:“甚合臣妾情意。”
两人对峙之时,孟青喘着粗气狠狠怒骂,巴不得能把他那猪油蒙的心骂醒。潘逸不甘,像头怒兽呼啸,使出满身力量甩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可汗阵亡,烦请陛下命各位将士切莫大声欢笑,以免犯了别人的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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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达喀陈腐风俗,日出之时要将尸首火化成灰。玉暄替柯林清算完遗容,然后与众将将他抬上木堆。烈火燃起,繁华繁华皆化作一缕青烟,跟着肉身垂垂消逝。达喀军旧部围在火堆旁哼吟别人听不懂的陈腐曲调,如同念颂往生经文直到一轮火日映红天涯。
话落,她巧笑嫣然,移回目光不再多看他半眼。
灵帐内,烛火如繁星,达喀将士围坐一圈,低声吟唱。玉暄坐在中心,陪着柯林,为他净身。阿妩挑了个角落,冷静跪在那处,一身素衣降落而持重。
荣灏一听瞬时愤怒,他硬忍着怒意,轻视且不屑地哼哧。
“我对你也有恩,你如何忘得这般洁净。”
……
“她不会……她绝对不会!”
“你为何都不听呢?她就是个娼、妇,在你面前说的话,在别人面前也说,你为何不想想,若不是她,你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想清楚,你这猪脑筋!”
阿谁别人天然指的是荣灏,潘逸被戳中把柄,不由缩紧身子。他驰念小鱼,想得快死了,而这般长夜她却不在。几次沉浮,潘逸觉得本身能看破,但是他还是受不了,她与别人密切的模样像刺,不断地扎进脑筋里。
“我与你了解多年,你竟然不信我,还要恩断情绝?你有胆量吼,为何不去问她?为何?”
“鱼儿啊,你太让父王绝望。”周王痛心疾首感喟道,又捡起地上画像细心打量。六岁的小鱼儿已经没了眼,可他还是看得当真,咂着嘴滋滋有声。
潘逸两眼浮泛,好似没明白此话含义。孟青的手从他肩处移至他颊边,颀长的指如抚件美玉万分顾恤。
能死在疆场,对达喀男人来讲是无穷荣光,不该落泪,可对玉暄而言,这是难以接受的丧亲之痛。他活了二十八年,高兴的日子寥寥无几,若不是柯林互助,或许他还是惨绿少年,空有一副男儿皮郛。念起,玉暄仰天深吸口气,硬是抿泪。
曾记得先父说过,丹兰这片膏壤不该落在弱徒的手里,操琴作画、舞曲吟歌怎能与刀山剑树比拟。觊觎之心源于“贪”字,祸也源于“贪”字。以后固然夺了丹兰,但是却要毁在他的手里。
“我不管!!!你再说她半句,我们恩断情绝!”
“与我无关。我与他说了不要自觉行事,他争强好胜,成果负伤而回。”
阿妩成心偶然地提起,边说边拉上未穿好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