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两相知
翠儿拜谢道：“奴婢多谢晋王殿下。”
高昶手上一顿，面色仍旧是平平的，持续品着茶道：“徐厂臣上表陈奏，却也不与本王的折子有何抵触，尽管自专便是，又何必说与本王晓得？”
徐少卿微一点头，轻笑道：“殿下明鉴，臣怎敢有此思疑？只是感觉奇特，这些年来殿下就藩西北，多次反击猃戎，都大获全胜，暗说这般戎贼早该不敢为祸才对，为何此次单这几百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切内境，还到了秣城辖地，竟没遇半点停滞，倒像是在自家大漠里似的。”
高暧蹲身施礼，应了声“是”，目送他出门而去，这才吁了口气，但那颗心却蓦地变得七上八下，“砰砰”跳得更短长了。
“殿下此言差矣，东厂稽查天下，专折奏事，臣领陛下旨意，护送公主北上，途中却产生这类事，天然不敢有分毫坦白。”
“徐厂臣这般说，莫非是在狐疑本王从中作梗么？”
徐少卿望着他，微微一笑：“臣若没有确实证据，也不敢在殿上面前妄言，兹事体大，如果陛下和朝中都晓得了，殿下就算不知情也要受些连累，此事该当如何措置，还要请殿下决计。”
“且慢伸谢，你是宫里出来的，定当晓得端方，本王也未几加提点，只是有言在先，凡入我晋王府，不管光阴是非，都须严守端方，好生奉侍公主，若出了甚么不对，纵使公主讨情，本王也决不轻饶。”
她不由有些绝望，便又靠着软囊不动了。
“你说甚么？”高昶忍不住吼了起来。
高昶将手中茶盏在案几上一顿，冷然道：“若非本王滞留京师那么久，这些尚未野蛮的戎贼早不知躲到那里去了，如何还能如此放肆？提及来，这此中你徐厂臣也算功不成没啊。”
徐少卿也朝侧旁使了个眼色，两名褐衫档头便也躬身退出了殿外。
高暧朝那边一瞥，顿时便愣住了，失声叫着：“翠儿！”
“殿下曲解了，公主有伤在身，臣怎会此时催促上路？本日来拜见殿下并非为此，乃是别的两件事。”
寝殿闲静，香雾袅袅。
“哦，是哪两件？”
高昶见他话锋一转又引到本身身上，面色便又沉了几分，敛着肝火道：“徐厂臣不知内幕便不要胡乱猜忌，西北虽有坚城关隘，但毕竟国境冗长，不成能到处设防周到。或许那般戎贼借机从哪个亏弱隘口绕行而来，躲过我边军耳目，也是不无能够。”
“臣拜见晋王殿下。”徐少卿见他来到，当即上前膜拜施礼。
徐少卿略略一顿，便又靠近了些道：“只是西北毕竟是殿下的藩国封地，此事却又出在间隔殿下居城不敷二十里的处所，臣若不知会一声，只怕便有些不当了。”
她面上晕着两片薄染似的羞红，只能微侧着身子，把脸转向内里，恐怕叫在旁服侍的宫人瞧见了。
高昶又细心瞧了瞧，想起本身的确在高暧身边见过她几次，这阉贼倒也没有扯谎，只是不明白他此举的企图。
明显昨晚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抵死不肯来，本日怎的一大早却又来了？莫非是为了她的事？
他说着，便暗中使了个眼色。
高暧倚在软囊上，斜望着罗帐发楞。
一旦静下来，特别是躺在榻上，内心念兹在兹的便满是徐少卿的影子，其他的半分也挤不出来。
“回殿下，这一么，实在也算与公主有关……”徐少卿抱拳一躬，随即眼望着站在一旁的翠儿道：“公主玉表现在非比常时，正需有个安妥的人顾问才好，常言道，用生不如用熟，此婢名叫翠儿，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跟了有六七年了，等闲还真离不了她。”
侍立两旁的王府内侍宫人齐声承诺，上前领着翠儿去了。
“殿下莫急，臣昨日在谷中遇袭，为保公主安危，不得不率众与数倍于己的猃兵马队血拼。幸得高低一心，将士用命，终将其击溃，厥后再度遇险，得蒙殿下及时相救，自不必说了。只是臣过后细思，这前前后后实在过分蹊跷，绝非偶合这么简朴……”
“只是甚么？”
这意义不言自明。
单单只是听人提起他，便是一阵耳热情跳，同时也不免奇特。
翠儿眼圈泛红，小嘴一偏，便抢上几步，扑倒在床榻前哭了起来。
他说完，见翠儿怯怯的应了，便又转转头问：“那第二件呢？”
徐少卿微微躬着身子，狐眸转了转，靠近一步，压着声音道：“这第二件，却与殿下有关，这个……”说着便朝摆布瞥了瞥。
但是想到三哥正与他见面，也不知两人会说些甚么，这里不是京师皇城，说不得会受些委曲，也真是难为他了。
抖抖广大的袍袖，四平八稳的迈过门槛，便见那一袭霜色曳撒的身影站在堂下，两名褐衫档头随在摆布，中间还垂眼立着一个侍婢模样的年青女子，瞧着还似是有几分眼熟。
高暧忍不住想探头朝窗外看，可还未及转头，立时便省起不当。
昨夜产生的那一幕幕犹在面前，鼻间模糊似还能嗅到那股熟谙的伽南香味，唇间似还残着初尝暖和的淡淡余韵。
高大的朱墙院内林木森森，花草富强，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其间，再配上假山奇石，亭台小榭，果然是一处风景绝佳的园林，足见其间仆人是个咀嚼实足的风雅之士，固然僻处西北荒蛮之地，可这一草一木的营建却还是独具匠心，涓滴没有疏简。
徐少卿迎着他的目光道：“若说熟知内幕，臣自是不及殿下，可东厂稽查天下，却也不是酒囊饭袋，这大半日工夫已查出些端倪，此次猃戎进犯绝非甚么绕行关隘，而是边关有人暗中通敌，用心放出去的。”
高昶却没顿时回声，自顾自的踱到中堂下主位上坐定，目光俯睨而下，待他伏地跪了跪，才半冷着嗓音道：“徐厂臣免礼，请起。”
在旁的内侍宫人见状，自是不敢滋扰，便都退到了边上。
高暧心中一喜，还倒是他来了，但随即就发明那脚步声甚是混乱，仿佛不止一人，此中也没有他。
他话音刚落，便见高昶蓦地抬开端，凛着目光问：“徐厂臣此话何意？还望明言。”
徐少卿称谢才刚起家，便听他又道：“徐厂臣本日前来，想必是为了公主之事。本王已差人去京师陈报，公主眼下伤重，不宜劳动远行，权在我晋王府医治保养，待身子大好后，再由本王差人护送前去洛城，徐厂臣就不必理了。”
高暧拉着她的手，也不由红了眼眶，回想当时生离死别的景象，现在再见她，只觉仿佛隔世，忙拉着她站起来，并膝坐在榻上。
斯须间，那片脚步声便在寝殿外停歇了，随即就见两个宫人走了出去。
高昶略略沉吟了一下，仿佛也感觉无甚大碍，便点头道：“既如此，就准她进府来吧。”
“公主！”
他微一皱眉，便迈步而入。
高昶摆布瞧了她两眼，点头道：“不肯去最好，你这伤可大可小，真该好好静养，我便去回他莫来扰你，放心歇着吧，晚间三哥再来望你。”
“殿下武功烈烈，臣自是衷心佩服，猃戎人狡猾凶险，杀掠成性，趁着殿下滞留京师，便企图南下，或许也是真相，殿下指责，臣也不敢辩白，只是……”
高昶见他目光闪动，唇角含笑，心中不由更是生厌，本欲不加理睬，转念想想，却也知不成意气用事，便朗声叮咛道：“你们带这奴婢去公主殿中，不必在此服侍了。”
只是思来想去，那颗心总也定不下来，干脆便想起家下床，唤个宫人陪本身去院里逛逛。
徐少卿天然看在眼中，却也不觉得意，暗自挑了挑唇角。
高暧听出他这话约莫是在摸索本身，便正色应道：“我有些倦了，不想走动，相烦三哥替我谢他相救之德，若另有别的的事，要紧不要紧的，便也请三哥替我回他好了。”
高昶阴沉着脸，在内侍引领下，快步穿过回廊，将至前院的小厅时，却俄然缓了下来。
高昶察言观色，见她初闻外头通传之声，俏脸便微现欣喜之状，但旋即便答复如常，大要似是浑没在乎，那双俏目中却像隐着甚么。
本身和徐少卿之间虽是真情而至，但毕竟与理分歧，更有违宗法礼法，可千万不能叫这位三哥生疑。
……
却听徐少卿又道：“前番我等护送车驾在谷中遇袭，臣特命她在乘舆中假作公主，分道而行，幸而她这边途中并未遇险，安然到达秣城，现在她思主心切，公主又正需人手顾问，臣便自作主张将她带来了。”
“回殿下，昨日公主车驾在山谷中遭受猃戎攻击一事，臣已详确写成奏表，着人叫沿途锦衣卫所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面交陛下御览。”
高昶正将几上的茶盏端起来，听他这一说便顿住了。
这一抬眼间，就看高昶公然也正拿眼觑过来，不由暗自光荣见机得快，大抵没叫他瞧出甚么来吧？不然定又是件费事事。
翠儿立时会心，近前伏地叩拜。
“呵，殿下多年镇守西北，对猃戎人应比臣体味百倍。这般戎贼即便成心南下，最多也不过在边疆劫夺些村镇，却如何能等闲冲破层层设防的险要关隘到了这里？莫非那些马队都是从天上飞过来了么？”
他唇角沉了沉，浅笑叹道：“一大早便叫人不消停，唉……哦，对了，胭萝昨日不还念起过徐厂臣么？既是他来了，不若随我同去瞧瞧，也好劈面请安？”
高暧抹去眼泪，正要问她别来之情，却见那丫头哭声不止，红肿的眼睛却偷偷向本身眨着，手还悄悄点着本身胸口，暗作表示。
转念又想，他是十几年在宫里滚打过来的人，甚么场面没见过？即便对着三哥也该能对付自如，本身这般担忧也真是好笑。
“人都走了，徐厂臣这下能够说了吧？”高昶将茶盏送到唇边，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却连眼皮也没扫他。
高昶冷冽的目光愈发森然，凝睇他半晌，忽又垂垂平复下来，身子朝椅背一靠，淡然道：“不必绕圈子了，有甚么话便直说吧。”
刚翻了个身，便听内里脚步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