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李谪仙应诏答番书 高力士进谗议雅调
高力士进谗议雅调词曰：
李白宣读圣旨，声音洪朗，番国使官昂首跪听，不敢俯视，听毕受诏辞朝。贺知章送出京都，番使私问道：“学士何官，可使右相磨墨，太尉脱靴。”贺知章道：“右相大臣、太尉近臣，不过是人间贵官，阿谁李学士乃上界谪仙，偶来人间，援助天朝，自当异数相待。”番使咄嗟叹诧而别。回至本国，见了国王，备述媒介。那可毒看了圣旨及副封字大惊，与本国在朝诸臣商讨：“天朝有神仙帮忙，如何敌得他过？”遂写了降表，遣使官入朝赔罪，甘心按期朝贡，不敢复萌异志，此是后话。恰是：
便教子云难识，除是苍颉能辨。
大唐天子诏谕渤海可毒：本朝报命开天，抚有四海，恩威并用，中外悉从。颉利背盟，旋即被缚。是以新罗奏织锦之颂，天竺致能言之鸟，波斯进捕鼠之蛇，沸菻献曳马之狗；白鹦鹉来自诃陵，夜光珠贡于林邑，骨利干驰名马之纳，泥婆罗有良鲊之馈，凡诸远人，毕献方物，要皆畏威怀德，买静求安。高丽拒命，天讨再加，传世九百，一朝残灭，难道逆天衡大之明鉴欤！况尔小国，高丽附庸，比当中朝，不过一郡，士马刍粮，万不及一。若螳臂自雄，鹅痴不逊，天兵一下，玉石俱焚，君如颉利之俘，国为高丽之续。今朕体上天好生之心，恕尔狂悖，急宜悔过，洗涤其心，勤修岁事，毋取热诚于前，翻悔诛戮于后，为同类者所笑。尔所上书不遵天朝书法，盖因尔邦所居之地，遐偏僻陋，未睹中汉笔墨，故朕兹答尔诏言，另赐副封，即用尔国字体，想宜知悉，敬读不怠。
今且不说杨妃复入宫中，玄宗更加宠嬖。且说当时四方州郡节镇官员，闻杨贵妃擅宠，天子好尚豪华，皆逢迎上意，进献不断于门路。乃至殊方异域，亦闻风而靡。多有将灵禽怪兽，异宝奇珍及土产食品，梯山帆海而来进献者。玄宗欢乐，觉得遐迩咸宾。忽一日，有一番国，名曰渤海国，遣使前来，却没甚方物上贡，只要国书一封，欲入朝呈进。沿边官员，先飞章奏闻。不几白天，番使到京，按例安息于馆驿。玄宗天子命少监贺知章为馆伴使，询其来意。那通事番官答道：“国王致书之意，使臣不得而知，候中朝天子启书旁观，便能知其分晓了。”到得朝期，贺知章引番使入朝面圣，呈上一封国书，阁门舍人传接，递至御前。玄宗天子命番使臣且回馆驿，候朕谕旨，一面着该值日宣奏官，将番书拆开宣奏上闻。那日该值宣奏官儿，倒是侍郎萧炅。当下萧炅把番书拆看，大大的吃了一惊，本来那番书上写的字，恰是：
当殿挥毫，番书草就番人吓。脱靴磨墨，宿憾目前释。
萧炅看了数次，一字不识，只得叩首奏说道：“番书上笔迹，皆如蝌蚪之形，臣本庸愚，不能辨识，伏候圣裁。”玄宗笑道：“闻卿尝误读伏腊为伏猎，为同僚所笑。是汉字且多未识，何况番字乎？可付宰相看来。”因而李林甫、杨国忠二人，一齐上前取看，只落得有目如盲，也一字看不出来，局蹐无地。玄宗再叫专掌翻译本国笔墨的官来看，又命传示满朝文武官僚，却并无一人能识者。玄宗发怒道：“堂堂天朝，济济多官，如何一纸番书，竟无人能识其一字！不知书中是何言语，怎生批答？可不被小邦嘲笑耶！限三日内若无回奏，在朝官员，不管大小，一概罢免。”是日朝罢，各官闷闷而散。
非草非隶非篆，迹异形奇体变。
自古道：凡人不成貌相；况文人才子，更非常人可比，一发难限量他。当其不得志之时，肉眼不识奇才，极力把他挖苦；谁想他一朝发财，就吐气扬眉了；那挖苦他的人，昔日肆口乱道诽谤之言，至本日一一身自为之。可晓得有才之人，原挖苦他不得的。他命途多舛，遇人不淑，终遭屈抑；然人但能屈其身，不能遏其才调，损其名誉，遇虽蹇而名传不朽，彼挖苦屈抑之者，适为天下后代所耻笑耳。
兵戈不动远人服，一纸贤于十万师。
玄宗大喜道：“此诗将花面人容，一齐都写尽，更妙不成言，今番歌颂，妃子也必要相和。”乃即命永新、念奴，同声而歌，玄宗自吹玉笛，命杨妃弹琵琶和之。和罢，又命李龟年，将三调再叶丝竹，重歌一转，为妃子侑酒。玄宗仍自弄玉笛以倚曲，每曲遍将换一调，则故迟其声以媚之。曲既终，杨妃再拜称谢，玄宗笑道：“莫谢朕，可谢李学士。”杨贵妃乃把玻璃盏，斟酒敬李学士，敛袵谢其诗意。李白回身退避不迭，跪喝酒讫，顿首拜赐，玄宗仍命以玉花骢马，送李白归翰林院。自此李白才名愈著，不特玄宗爱之，杨妃亦甚重之。
众文武官员，见李白看着番书，宣诵如流，无不惊奇。玄宗听了书中之言，龙颜不悦；问众官说道：“番邦无道，辄欲争占高丽，财力俱耗，将何故应之？”李林甫奏道：“番人虽肆为大言，然度其兵力，岂能对抗天朝；今宣谕边将，严加戍守，倘有侵犯，发兵讨伐可也。”杨国忠说道：“高丽辽远，原在幅员以外，与其兵连祸结，争此鞭长不及之地，不如将极边的数城弃置，专力恪守内边的处所为便。”时朔方节度使王忠嗣，适在朝中，闻二人之言，因奏道：“昔太宗天子三征高丽，财力俱竭。至高宗天子时，大将薛仁贵以数十万雄兵，大小数十战，方才奠定。本日岂容轻于议弃？但本日承常日久，人几忘战，倘或复动兵戈，亦不成忽视小邦而轻敌也。”诸臣群情不一。玄宗沉吟未决，李白奏道：“此事无烦圣虑，臣料番王慢辞囗奏，不过摸索天朝之动静耳，明日可召番使入朝，命臣面草答诏，另以别纸，亦即用彼国之字示之，诏语恩威并著，慑伏其心，务使可毒拱手降顺。”玄宗大悦，因问：“可毒是彼国王之名耶？”李白道：“渤海因称其王曰可毒，犹之回纥称可汗、吐蕃奖饰普、南蛮称诏、诃陵称悉莫威，各从其俗也。”玄宗见他应对不穷，非常欢乐，即擢为翰林学士，赐宴于金华殿中，着教坊乐工侑酒。是夜即命于殿侧寝宿。众官见李白这般隆遇，无不叹羡，只要杨国忠、高力士二人，心下不乐，却也无可何如。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当时李龟年听了，说道：“这个高歌的，不是李学士么？”遂下了马，同世人入酒坊，大踏步走上楼来了，果见李白学士占着一副临街座头，桌上瓶中供着一枝儿绣球花，单独对花而酌，已吃得酩酊酣醉，手中尚持杯不放。龟年上前大声说道：“奉圣旨立宣李学士至沉香亭见驾。”众酒客方知是李学士，又传闻有圣旨，都起家站过一边。李白全然不睬，且放动手中杯，向龟年念一句陶渊明的诗来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念罢，便瞑然欲睡，龟年此时无可何如，只得忙叫跟从世人，一齐上前，将李白学士簇拥下楼来，即扶搀上玉花骢马，世人左护右持，龟年策马后随。到得五凤楼前，有内侍传旨，赐李白学士走马入宫。龟年叫把冠带袍服，就顿时替他穿著了，衣衿上的钮儿，也扣不及。一顷刻走过了兴庆池，直至沉香亭，才扶下了马，醉极不能朝拜。玄宗命铺紫氍毹毯子于亭畔，且教少卧一刻，亲往看视，解御袍覆其体；见他口流涎沫，亲以衣袖拭之。杨贵妃道：“妾闻冷水沃面，能够解醒。”乃命内侍取兴庆池中之水，使念奴含而噀之，李白方在睡梦中惊醒，略开双目，见是御驾，方挣扎起来，俯伏于地奏道：“臣该万死。”玄宗见他两眼昏黄，尚未复苏，命摆布内侍，扶起李白学士，赐坐亭前；一面叫御厨光禄庖人，将越国所贡鲜鱼鲊，造三分醒酒汤来。
雅调清平，一字令媛值。凭屈抑，醉乡酣适，繁华真何必？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玄宗看了，龙颜大喜，称美道：“学士真仙才也！”便命李龟年与梨园后辈，立将此词谱出新声，着李谟吹羌笛，花奴击羯鼓，贺怀智击方响，郑观音拨琵琶，张野狐吹觱栗，黄幡绰按点头，一齐儿和唱起来，公然好听得很。少顷乐阕，玄宗道：“卿的新词甚妙，但正听得好时，却早完了，学士大才，可为我再赋一章。”李白奏道：“臣性爱酒，望陛下以余樽赐饮，好扫兴作诗。”玄宗道：“卿醉方醒，如何又要吃酒，倘卿又吃醉了，怎能再作诗呢？”李白道：“臣有诗云：酒渴思吞海，诗狂欲上天。臣妄自称为酒中仙，惟吃酒醉后，诗兴愈高愈豪。”玄宗大笑，遂命内侍将西凉州进贡来的葡萄美酒，赐与学士一金斗。李白叩受，一口气饮毕，即举起兔毫笔再写道：
玄宗见众口交荐李白之才，便传旨赐李白以五品冠带朝见，即着贺知章速往宣来。杨国忠、高力士二人，遂不敢开口。知章奉旨，到家宣谕李白，且备述天子拳拳之意。李白不敢复辞，即穿了御赐的冠带，与知章乘马同入朝中。三呼朝拜毕，玄宗见李白一表人才，器度超俊，满心欢乐，温言安抚道：“卿高才不第，诚为可惜；然朕自知卿可不至终屈也。今者番国遣使臣上书，其笔迹奇特，无人能识者，知卿多闻广见，必能为朕辨之。”便命侍臣将番书付李白旁观。李白接来看了一遍，启奏说道：“番字各不不异，此正渤海国之字也；但旧制番书上表，悉遵依中国字体，别以副函，写本国之字，送中书存照。今渤海国不具表文，竟以国书上呈御览，已属非礼之极。况书中之说话悖慢，殊为好笑。”玄宗道：“他书中所求何事，所说何言？卿可明白宣奏于朕听。”李白闻命，当时持番书于手中，立在御座之前，将中国唐音，一一译出，即大声朗读于御座之前。其番书说略曰：
解释东风无穷恨，沉香亭北倚雕栏。
那高力士却深恨脱靴之事，想道：“我蒙圣眷，甚有威势，皇太子也常呼我为兄；诸王伯侯辈，都呼我为翁，或呼为爷。叵耐李白小小一个学士，却敢记取媒介，当殿辱我。现在天子非常敬爱他，连贵妃娘娘也深重其才调，万一此人将来大用，甚倒霉于吾辈，怎生设个法儿，阻其进用之路才好。”因又想道：“我只就他所作的清平调儿中，寻他一个马脚，说恼了贵妃娘娘之心，纵使天子要重用他，当不得贵妃娘娘于中间禁止，不怕他不日远日疏了。”战略已定，一日入宫见杨贵妃娘娘，单独凭栏看花，口中正微吟着《清平调》，点头对劲。高力士四顾无人，乘间奏道：“老奴初意娘娘闻李白此词，怨之刻骨，何反拳拳如是？”杨妃惊奇道：“有何可怨处？”力士道：“他说不幸飞燕倚新妆，是把赵飞燕比娘娘。试想那飞燕当日所为何事，却以比拟，极其讽刺，娘娘岂不觉乎？”本来玄宗曾阅赵飞燕别传，见说他身形轻巧，临风而立，常恐吹去，因对杨妃戏语道：“若汝则任其吹多少。”盖嘲其肥也。杨妃很有肌体，故梅妃诋之为肥婢，杨妃最恨的是说他肥。李白偏以飞燕比之，心中正喜，今却被高力士说坏，暗指赵飞燕私通燕赤凤之事，合着他暗中私通安禄山，觉得含刺，其言正中其他的隐微，因而遂变成怒容，反恨于心。恰是：
自此杨妃每于玄宗面前，说李白纵酒狂歌，放浪难羁，无人臣礼；玄宗多次欲升擢其官，都为杨妃所阻。杨国忠亦以磨墨为耻，也常进谗言。玄宗虽极爱李白，却因宫中不喜他，遂不召他内宴，亦不过夜殿中。李白明知为小人诽谤，便即上疏乞休。玄宗那边就肯放他归去，温旨慰谕了一番，不允所请。李白自此今后，乃益发疯饮放歌。正所谓：
玄宗览罢，一发欢乐，赞叹道：“此更清爽超脱，如此佳词雅调，用不着众乐工喧闹。”乃使念奴啭喉清歌，自吹玉笛以和之，端的婉转动听。曲罢又笑，说与李白道：“朕情兴正浓，可烦学士再赋一章，以尽本日之欢娱。”便命以御用的端溪砚，教杨贵妃亲手捧着，肄业士大笔。李白逡巡谦谢，瞬息之间，濡其兔毫笔来，又题了一章献上，其诗云：
小人谗谮，道着芥蒂。任你聪明，不由不信。
次早玄宗升殿，百官会合。贺知章引番使入朝候旨。李白纱帽紫袍，金鱼像笏，雍容立于殿陛，飘飘然有神仙凌云之致，手执一封番书，对番使官说道：“小邦上书，词语悖慢，殊为无礼，本当加兵讨伐，今我皇上圣度如天，姑置不较，有诏批答，汝宜静候恭听。”番使战战兢兢，鹄立于凡墀之下。玄宗命设七宝文几于御座之旁，铺下文房四宝，赐李白坐斑斓墩草诏。李白即奏说道：“臣所穿的靴子，深恐不净，怕污茵席，乞陛下宽恩，容臣脱靴易履而登。”玄宗便传旨，将御用的吴绫巧样云头朱履，着小内侍与学士穿著。李白叩首说道：“臣有一言，乞陛下恕臣傲慢，方敢奏闻圣听。”玄宗准奏道：“任卿言之。”李白道：“臣前招考，横遭右相杨国忠、太尉高力士斥逐，今见二人列班于陛下之前，臣气不旺；况臣本日受命草诏，手代天言，宣谕本国，事非他比，伏祈圣旨着杨国忠磨墨，高力士脱靴，以示宠异，庶使远人不敢轻视圣旨，天然诚恳归附。”玄宗此时正在用人之际，且心中深爱李白之才，即准其所奏。杨、高二人暗想：“前日考场中轻浮了他，本日乘此构造便来抨击，我们心中甚为恨却。况番书满朝无人可识，皇上全赖他能，不敢违旨。”只得一个与他脱靴，一个与他磨墨，二人侍立相候。李白见此景况，才欣然就坐，举起兔毫笔一枝，手不断挥，斯须之间，草成圣旨一道，另将别纸一幅，写作副封，一并呈于龙案之上。
安得山中千日洒，酩然直到承平时。
玄宗览毕，大喜说道：“诏语堂皇，足夺远人之魄。”及取副封一看，咄咄称奇。本来那笔迹与他来书无异，一字不识，传与众官看了，无不骇然。玄宗道：“学士可宣示番邦使官听罢，然后用了大宝入函。”遂命高力士仍与李白换了双靴。李白下殿，呼番使听诏，将圣旨朗宣一遍。其诏曰：
借问汉宫谁得似？不幸飞燕倚新妆。
渤海大可毒，书达唐朝官家：自你占却高丽，与我国逼近，边兵多次侵犯疆界，想出自官家之意。俺今不成耐者，差官赍书来讲，可将高丽一百七十六城让与我国，我有好物相送：太白山之兔、南海之昆布、栅城之鼓、扶余之鹿、郊颉之豕、率宾之马、沃野之绵、河沱湄之鲫、九都之李、乐游之梨，你家都有分，一年一进；若还不肯，俺国即起兵来厮杀，且看谁胜谁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斯须，内侍又金碗盛鱼羹汤进上来。玄宗见汤气太热，手把牙筯调之很久，赐李白饮之。彼时李白吃下，顿觉心神为之清爽，即叩首谢恩说道：“臣过贪酒斝，遂致得志不醒，陛下此时不罪臣躬疏狂之态，反加恩眷，臣无任惭感，虽后日肝脑涂地，不敷报陛下本日于万一也。”玄宗说道：“本日召卿来此，别无他意。”当即指着亭下说：“都只为这几本芍药花儿盛开，朕同妃子赏玩，不欲复奏旧乐，故伶工停作，待卿来作新词耳。”李白领命，不假思考，立赋《清平调》一章呈上，道是：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天然，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
云想衣裳花想容，东风拂槛露华浓。
调寄《点绛唇》
贺知章且往馆驿陪侍番使，更不提起番书之事；至晚回家，郁郁不乐。当时李太白正居住贺家，见贺知章迷惑不乐，当即问其原因。知章因把上项事情，述了一遍道：“现在钦限严迫，孔殷得很，怎生回奏；如有能识此字者，不问多么人，保举上去，便可消释上怒。”太白传闻此，微浅笑道：“番字亦何难识，惜我不得为朝臣，躬逢一见此书耳。”知章欣喜说道：“太白果能辨识番书，我当即奏上闻。”太白笑而不答。次日早朝，知章出班启奏说道：“臣有一布衣之交，西蜀人士，姓李名白，博学多才，能辨识番书，乞陛下召来，以书示之。”玄宗准奏，遣内侍至贺家，立召李白见驾。李白即对天使拜辞道：“臣乃远方贱士，学问浅薄，以是笔墨且不敷以入朝贵之目，何能仰对天子乎？谬蒙宠命，不敢奉诏。”内侍以此言回奏。知章复启奏道：“臣知此人文章盖世，学问惊人，诸子百家，无书不觉；只因客岁入试，被外场官抹落卷子，不与录送，故未得一第，今以布衣入朝，心殊忸捏，以是不即应召故也。乞陛下特恩，赐以冠带，更使一朝臣往宣，乃见圣主求贤下士之至意。”杨国忠与高力士听了，方欲进些谗言禁止，只见汝阳王琎、左相李适之、京兆尹吴筠、集贤院待制杜甫，一齐同声启奏道：“李白奇才，臣等知之稔矣，乞陛下速召勿疑。”
龟年奉旨飞走，赶紧出宫，牵了玉花骢马，本身也骑了马，又同着几个火伴，一向走到翰林院衙门里来，宣召李白学士。只见翰林院中人役回说道：“李学士已于本日凌晨，微服出院，独往长安市上酒坊里吃酒去了。”李龟年因而便叫院中当差人役，立即拿了李白学士的冠袍玉带像笏，一同寻至市中，四周找寻；很多时候，忽听得前街一座酒楼上，有人大声狂歌道：
且说玄宗敬爱李白，欲赐以金帛珍玩，又欲重加官职。李白俱推却不受道：“臣平生但愿清闲闲散，供奉摆布，如东方朔事汉之故事；且愿日得美酒痛饮足矣！”玄宗乃下诏光禄寺，日授予上方佳酿，不拘以职业，听其到处旅游，喝酒赋诗；又经常召入内庭，赏花赐宴。是时宫中最严峻芍药花，是扬州所贡。即今之牡丹也，有大红、深紫、淡黄、浅红、通白，各色各种，都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下。时价清和之候，此花盛开，玄宗命内侍设席于亭中，同杨贵妃赏玩。杨贵妃看了花说道：“此花乃花中之王，正宜为天子所赏。”玄宗笑说道：“花虽好而不能言，不如妃子之为解语花也。”正谈笑间，只见乐工李龟年，引着梨园中一班新选的一十六色后辈，各执乐器，前来承应，叩拜毕，便待皇上同贵妃娘娘喝酒命下，吹打唱曲。玄宗道：“且住，本日对妃子赏名花，岂可复用旧乐耶！”即着李龟年：“将朕所乘玉花骢马，速往宣召李白学士前来，作一番新词庆赏。”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