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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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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隋萧后遗榇归坟 武媚娘披缁入寺

写完,怀清出房,到厨下去清算酒菜,同小宝在房中吃酒玩耍。媚娘在房,细想了一回,伴同小喜走到怀清房门首,悄悄立着。只听得内里拍门声响,晓得教员父领众返来。媚娘便走进房,小喜出去开门,那怀清亦出来。只见长明领了四个门徒,婆子背着经忏,怀清与那几个说些闲话,小喜恐怕媚娘冷酷,即便归房去,只见媚娘展开了鸾笺,上写道:

太宗听了说道:“诗后二句,甚不解其意,不知那边人,甚么姓名?”淳风道:“圣天子洪福不浅,今科三鼎甲,乃是奸佞之士,大有裨于社稷;姓名虽知,不便说出,恐泄漏于臣,上帝大怒不浅,乞陛下赐臣于密室,写其姓名籍贯,封固盒中,俟揭榜后开看便知。”太宗叫寺人取一个小盒,淳风写了封在盒内,太宗又加上一封,藏于柜中。淳风辞了出来,不一日开榜时,太宗取柜中李淳风写的一封,倒是状元狄仁杰,山西太原人;榜眼骆宾王,浙江义乌人;探花李日知,京兆万年人。不堪骇异,始信淳风所言非诳,谶数之言必准。因思:“今已如此大病,何必留此余孽,为祸先人。”便对秀士武氏说道:“外廷物议,道你姓应图谶,你将何故自处?”武秀士跪下泣奏道:“妾事皇上丰年,何尝敢有违误。今皇上无端,一旦置妾于死,使妾抱恨地府,何故瞑目?况妾当时同百人选进宫,蒙皇上以众报酬宫娥,妾独赐为秀士,受恩非常。本日若赐妾死,反为别人笑话。望陛下以好生为心,使妾披剃入佛门,长斋拜佛,以祝圣躬,以修来世,垂恩不朽。”说罢大恸。太宗心上原不要杀他,今见他肯削发为尼,不堪大喜道:“你心肯为尼,亦是万幸的事。宫中统统,快即清算回家,见父母一面,随即来京,赐于感业寺削发为尼。”武秀士同小喜谢恩,清算出宫。恰是:

晋王听了大喜,便携了武秀士的手,同往宫后小轩僻处,武秀士道:“陛下闻知,取罪不小。”晋王笑道:“我今与你也是天缘,何人得知。”武秀士扯住晋王御衣泣道:“妾虽寒微,久侍至尊,本日欲全殿下之情,遂犯私通之律;倘异日嗣登九五,置妾于何地?”晋王见说,便矢言道:“倘宫车异日晏驾,册汝为后,有违誓词,天厌绝之。”武秀士伸谢道:“虽如此说,只是廷臣物议不好,倘皇爷要加罪于妾身,何计可施?”晋王想了一想道:“有了,倘父皇着紧问你,你须如此如此说,自可免祸,又可静以待我了。”武秀士点首,晋王乃解九龙羊脂玉钩赠武秀士,秀士收了,随即别出。时京中开试,放榜不决日期,太宗病间,召李淳风问道:“今岁开科取士,不知状元系何地何人,料卿必知。”淳风道:“臣昨夜梦入天廷,见天榜已放,臣看完,只见迎榜首出来,他彩旗上面有诗一首。”太宗道:“诗句如何样说?”淳风道:“臣犹记得。”遂朗吟:

媚娘与小喜忙起家,与三思见了礼。三思道:“女人在宫中受用得紧,为甚么朝廷听信那廷臣之议,把女人退出宫来,却要去削发为尼。这天子也算无情了,亏他舍得放你出来。”媚娘止不住落下泪来。三思道:“女人你不要愁烦,我看那些尼姑倒欢愉,并无忧愁。”媚娘心上初出宫的时节,倒觉难过,今见了三思边幅娇好,也就罢了。吃了夜饭,三思见父母与小喜走开,即走近媚娘身边,带醉的说道:“女人,我看你好股青丝细发的,今后怎舍得剃将下来?”媚娘因是自家骨肉,又见他年纪幼小,搂在怀里。三思道:“女人睡在那边?”媚娘道:“就在母亲房内。”三思道:“我有很多话要问女人,彻夜我陪女人睡了罢。”媚娘道:“有话待我母亲睡着了,你能够进房来讲。”三思道:“如此却牢记,不要闩了门。”媚娘点点头儿。那夜武三思,候父母睡着,悄悄挨进媚娘房中,成了鹑鹊之乱。

一睹芳容即耿然,风骚雅度信翩翩。

千秋莫道无金鉴,别史稗官话正长。

天赋痴情岂偶尔,相遇已自各相怜。

一日,会诸武臣宴于宫中,行酒令使言奶名。左武卫将军李君羡,自言奶名五娘,其官称封邑皆有武字,出为华州刺史。御史复奏,君羡谋不轨,遂坐诛。因密问太史令李淳风:“秘记所云信有之乎?”淳风对道:“臣仰稽天像,俯察历数,其人已在陛下宫中,自今不过三十年,当有天下,杀唐子孙殆尽,其兆既成。”太宗道:“疑似者尽杀之何如?”淳风对道:“天之所命,人不能违,王者不死,徒多杀无辜;况自今以往三十年,其人已老,或者很有慈心,为祸或浅。今若得而杀之,天或重生壮者,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孙无遗类矣!”太宗听言乃止,心中虽晓得秀士姓武有碍,但见媚娘脾气和婉,随你胸中不耐烦,见了他就回嗔作喜,瞬息不忍分离,是以虽放在心上,亦且再处。武秀士也晓得大臣的群情,谅天子意义,必不加刑,但欲逊避,恨无其策。

美色人间至乐春,我淫人妇妇淫人。

怀清笑道:“妾亦有一绝赠君。”提起笔来,写在前面道:

窃得玉房无穷趣,笑他何福能够销。

日复一日,太宗因色欲太深,害起病来,那太子晋王朝夕入侍,瞥见武秀士色彩,不堪骇异道:“怪不得我父皇生这场病,本来有这个美人在身边,夜间怎能个温馨。”意欲私之,未得其便,相互以目送情罢了。一日晋王在宫中,武秀士取金盆盛水,捧进晋王盥手。晋王看他脸儿妖艳,便将水洒其面,戏吟道:

身躯寡弱,态度幽娴。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天生秀发,尽堪盘云髻一窝;天与娇姿,最敬爱桃花两颊。慢道落水中宵梦,欲卜巫山一段云。

媚娘忙答一礼道:“这个就是介弟么?”刚好小喜寻媚娘出来,小宝见了,也与他揖过。小喜问道:“此位贵姓?”怀清道:“就是前日说的冯家表弟。”小喜道:“本来就是介弟,失敬了。”说罢,怀清同着小宝,走到本身的房中。只见小宝走到桌边,取一幅花笺,写一绝道:

想君命犯桃花煞,不独郎怜妾亦怜。

过了几日,军人彟恐怕弄出事来,只得打发媚娘、小喜出门。武三思送了一二里,媚娘悄对他说道:“侄儿,你若忆念我,到了测验之期,竟到感业寺中来会我。”三思唯唯,挥泪而别。在路上行了几日,到了感业寺中。那庵主法号长明,出来接了武媚娘与小喜出来,见媚娘千娇百媚,花枝般一个才子,又见小喜年纪,二十四五,丰神绰约,也不是温馨主顾,想道:“如此风骚模样,怎出得家?”领到佛堂中,四五个门徒在那边动响器,长明老尼叫武媚娘参拜了佛,便与他祝了发。小喜也改了打扮,佛前忏悔过。停了音乐,大家下来见礼。小喜看到第四个,好像女贞庵里二师父,内心是这般想,因初相见不说好破,大师定睛看了一回。长明道:“这四个俱是小徒。”指着怀清道:“这位是去岁冬底来的。”就领武夫人出来说道:“这两间是夫人喜姐住的房,间壁就是这位四师父的寝室。”媚娘听了,临时清算,放心住着。

玉龙且脱金钩网,试把相思付与谁。

色心若起思亡妇,遍体蛆钻灭色心。

向来事乐恨难长,倏尔依回恣采香。

国事可胜三感喟,人言不恤更筹量。

正说时,只见武三思半醉的出去。杨氏道:“三思,你家女人返来了,快来拜见。”媚娘昂首一看,只见:

讨尽花神很多债,慢留几点未亲尝。

人之遇合分离,自有定命,随你极是智巧,揣摩世事,揣测屡中的,却度量不出。

笑予好似花间蝶,才被红迷紫又牵。

已拚流毒天潢内,岂惜邀欢帝子旁?

萧后在隋亡之时,只道随波逐浪,能够欢愉几时;何知很多狼狈?本年将老矣,转至唐帝宫中,固然原以规矩相待,倒是身不由己。本日太宗俄然临幸,在妇女家最可贵之喜,他则不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岂是云。晓得太宗宠一个如花似玉的武媚娘,自知又不能减了一二十年年纪,返老还童起来,与他争上去;故此太宗固然一幸,感觉付之平平。不想被太宗看灯接去,彻夜达旦,媚娘见他风骚敬爱,便生起妒忌心来,却死力的撺掇太宗冷酷了。他又把两个蠢宫奴,换了小喜,去与太宗幸了。是以萧后平常饮恨,眉头不展,凭你好菜甘旨,拿到面前,亦不喜吃;即便清歌妙舞,却也懒观,经常差宫奴去请小喜到来,希冀说说隐情,那武秀士却又刁猾,叫两个亲信跟了,他衷肠难吐,相互慰闷了一番,即便别去。萧后只得自嗟自叹,拥衾而泣,染成怯症,未几几时,卒于唐宫。太宗闻知,深为可惜,厚加殡殓。诏复其位号,谥曰“愍”,使行人司以皇后卤簿,扶柩到吴公台下,与隋炀帝合葬。小喜要送至墓所,武秀士不准,只得回宫。

武秀士因萧后已死,欢乐不堪,弄得太宗神魂飞荡,常饵金石。会高士廉卒,太宗将往哭之,长孙无忌、褚遂良谏道:“陛下饵金石,于方不得临丧,何如不为宗庙社稷自重?”太宗不听,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谏,太宗乃还,入东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遂命丹青功臣二十四人于凌烟阁,列其姓名爵里,已故者书谥。适徐世勣得一疾,太医说惟须灰可疗,太宗亲身剪须,为之和药,世勣顿首泣谢。太宗又因世勣妻袁紫烟新逝,姬妾甚少,恐他无人奉养,意欲选一二宫奴,赐他作伴。世勣再三推却,太宗道:“朕为社稷,非为卿也,何必谦谢?”本日着内监,选两个丰年纪的宫奴,赐与徐世勣不题。时太白屡昼见,太史令占道女主昌,官方又传秘记云:“唐三世以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闻言,深恶之。

时军人彟闻知媚娘要出宫为尼,忙差人去接到家中相聚。家人领命,未几几日,接到家中。杨氏母亲,见媚娘当年如何样进宫,本日这般样出来,不觉大哭一场,小喜亦考虑起父母死了,现在要见他,怎能够了,亦哭了一场。大师拜见过,武媚娘道:“闻得父亲过续个三思侄儿,如何不见?”杨氏道:“他怎比当初,迩来准日有很多朋友,不是会文,定是讲学,日日在内里,吃得酣醉返来。”媚娘道:“我健忘本年几岁了?”杨氏道:“当年你父亲过继他来时,已是三岁,现在已一十五岁了,看去像小我,不知他胸中如何?”

乍忆巫山梦里魂,阳台路隔恨无门。

未曾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雨露恩。

武秀士亦即接口吟道:

到了傍晚时候,只见小喜笑嘻嘻的走出去。媚娘道:“你这个女儿,倒像贯做尼姑的,到这个职位,另有甚么好笑?”小喜道:“夫人不知,那位四师父,就是女贞庵李夫人的妹子怀清,是我认得的,刚才不好叫出来,现在在他房里,问了别后的事情,故此好笑。”媚娘道:“甚么女贞庵李夫人?”小喜把当初隋萧后回南上坟,到女贞庵与隋南阳公主、秦、狄、夏、李四位夫人相会,说了一遍。媚娘道:“如此说他好了,为甚么又到这里来?”小喜道:“濮州连岁饥荒,又染了疫症,秦、夏、李三位夫人,接踵病亡。他被一个士子挈了要同到京,不想半途士子被盗杀了,他却跳在水中,被商船上救了,带至京都,送在此地暂寓。”媚娘道:“他们果有人来往么?”小喜道:“他说有个姓冯的表弟,住在蓝桥开张药铺,常来逛逛。”媚娘点点头儿。一日媚娘正在佛堂内看怀清写对,听得内里叩门,刚好长明老尼不在庵中,领众徒到人家念佛去了;怀清出来,问道:“是谁?”那人道:“阿妹,是我。”怀清知是冯小宝,欢乐不堪,忙开了出去。怀清道:“为甚么多时不来?”冯小宝道:“闻得你们庵中,有甚么朝廷送的武夫人,在此削发,故此我不敢来。今见寺门闭着,想是门徒不在家,我悄悄来会你一会。”怀清道:“那武夫人在堂中,你要去见见么?”那冯小宝随了怀清出去,见武夫人倚在桌上看怀清写的榜对。怀清道:“五师父,我们的兄弟在这里看我,见个礼儿。”媚娘掉回身来一看,只见:

贞观二十三年蒲月,太宗疾甚,召长孙无忌、褚遂良、徐世勣辈,至榻前说道:“朕与卿等,打扫群丑,费了无数运营,始得归于一统。今四方宁靖,正欲与卿等共享承平,不料二竖忽侵,魏征、房元龄先我而去,近又丧我李靖、马周,朕今将分离,别无他嘱。太子躬行仁俭,言动礼节,可谓佳儿佳妇,卿等共帮手之。”说了大恸,无忌等拜谢道:“陛下春秋正富,恰好励精图治,今龙体偶不豫,何出此不祥之语。”太宗道:“朕已预知,故为丁宁耳。”诸臣辞了出宫。是夜上崩,太子即位,是为高宗,颁白诏于天下,诏以来岁为永徽元年。时武氏在感业寺,闻之亦为之恸泣。后因太宗忌辰,高宗诣感业寺行香,恰值冯小宝在庵,躲避不及;长明无法,只得把小宝落了发。高宗问及,说是侄儿,在地盘堂里削发,才来看我。高宗道:“白马寺中,地步甚多,僧众甚少,朕给度牒一纸与他,限他明日即往白马寺住扎。”武氏见了高宗大恸,高宗亦为之泣下,悄悄叮咛长明,叫武氏束发,朕即差人来取。叮嘱了即起行。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诗曰:

治世须凭礼法场,申明一裂便乖张。

生得唇红齿白,更兼目秀眉清。风骚俊雅正芳华,必是偷香首级。昔日角端未露,目前满座皆惊。等闲难与共为群,须得姮娥相称。

花花蝶蝶与朝朝,花既多情蝶更妖。

两人正在那边看诗,见怀清出去讲道:“武上师,你同六师父到我房里去谈谈。”媚娘道:“你有介弟在那边,我怎好来?”怀清道:“自古说:四海以内皆兄弟。何况你我?”媚娘道:“既如此说,何分歧到我房里来坐坐,我泡好茶相候。”怀清道:“我同六师父去挽他来。”携了小喜出房,不一时先把酒肴送到,小喜也先出去。媚娘道:“你可曾拿我的诗么?”小喜道:“诗在案上,没有人动,我刚才在他房里,见桌上一幅字,也是甚么诗儿,被我袖在这里,与夫人看。”放了东西,在袖子里取出来,媚娘接来细看,乃是怀清与小宝唱和的两首绝句。忽见怀清与小宝走出去,媚娘悄悄将诗藏过,便道:“四师父,我在这里没有破钞,怎好相扰?”怀清道:“几个小菜,叫人笑死。”便将烛放在中间,叫小宝朝南坐了,自向媚娘对席,叫小喜也坐在横头,大师满斟细酌,狎邪嘲笑,喝酒欢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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