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1)
老军自和差拨回营里来。
那人道:“有书在此,少刻便知。――取酒来。”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早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周遭有些黄土墙,两扇大门。推开看内里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是草厅。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内里向火。差拨说道:“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管,你可即便交割。”
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
李小二便拜道:“自从得仇人布施,发赍小人,一地里投奔人不着,迤逦不想来到沧州,投托一个旅店东人,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过卖。因见小人勤谨,安排的好菜蔬,调和的好汁水,来吃的人都喝采,以此卖买别扭,仆人家有个女儿,就招了小人做半子。现在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伉俪两个,权在营前开了个茶旅店,因讨钱过来遇见仇人。不知为何事在这里?”
便入去听了一个时候,出来讲道:“他那三四个交头接耳说话,正不听得说甚么。只见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去伴当怀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递与管营和差拨。帕子内里的莫不是款项?只听差拨口里说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成果他生命!‘“正说之时,阁子里叫”将汤来。“
李小二道:“你不免得。林教头是本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倘或叫得他来看了,恰是前日说的甚么陆虞候,他肯便罢?做出事来须扳连了我和你。你只去听一听,再理睬,”老婆道:“说得是。”
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俄然背先人叫,转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李小二。
工夫敏捷却早冬来。林冲的绵衣裙袄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补缀。
那人道:“烦你与我去营里请管营,差拨两个来发言。问时,你只说:”有个官人请说话,商讨些事件,专等,专等。‘“李小二答允了,来到牢城里,先请了差拨,同到管营家里请了管营,都到旅店里。
只见那人说道:“我自有伴当烫酒,不叫,你休来。我等自要说话。”
林冲自回天王堂,过了一夜。
林冲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伉俪两个。”
街上寻了三五日,不见耗损,林冲也自心下慢了。
李小二道:“这个差使又好似天王堂:那边收草料时有些贯例钱钞。往尝不使钱时,不能彀这差使。”
李小二请林冲到内里坐下,说道:“却才有个东京来的难堪人,在我这里请管营,差拨,吃了半日酒。差拨口里呐出‘高太尉’三个字来,小贰心下迷惑,又着浑家听了一个时候。他却交头接耳,说话都不听得。临了,只见差拨口里应道:”都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成果了他!‘那两个把一包金银递与管营,差拨,又吃一回酒,各自散了。不知甚么样人。小民气疑,只怕在仇人身上有些毛病。“
话不絮烦。两个相别了,林冲自到天王堂,取了包里,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同辞了管营。两个取路投草料场来。
就在家里安排几杯酒请林冲吃了。
小二道:“仇人,只愿如此。只是自放细心便了。”
李小二应了,自来门首叫老婆,道:“大姐,这两小我来得不难堪!”
店小二道:“只要防备他便了;岂不闻前人云‘用饭防噎,走路防跌?’”林冲大怒,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李小二伉俪两个捏着两把汗。当晚无事。
林冲应道:“小人便去。”
恰是严夏季气,浓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繁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当时离了营中,径到李小二家,对他伉俪两个说道:“本日管营拨我去雄师草料场管事,却如何?”
林冲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李小二道:“仇人,休要狐疑。只要没事便好了。只是小人家离得远了,过几时挪工夫来望仇人。”
老军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府封起。这几堆草,一堆堆都稀有量。”
转背未几时,只见林冲走将入店里来,说道:“小二哥,连日好买卖?”
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了高太尉肇事谗谄,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现在叫我看管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本日在此见你。”
复一日,李小二正在门前安排菜蔬下饭,只见一小我闪将出去,旅店里坐下,随后又一人闪入来;看时,前面那小我是军官打扮,前面这个走狗模样,跟着,也来坐下。
林冲道:“那人生得甚么模样?”
李小二入来问道:“可要吃酒;”只见那小我将出一两银子与李小二,道:“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来。客到时,果品酒馔,只顾将来,不需求问。”
只见阿谁官人和管营,差拨,两个讲了礼。
李小二赶紧开了酒,一面铺下菜蔬果品酒馔。那人叫讨副劝盘来,把了盏,相让坐了。小二单独一个撺梭也似伏侍不暇。那跟来的人讨了汤桶,自行烫酒。约计吃过数十杯,再讨了按酒铺放桌上。
老婆道:“如何的不难堪?”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也在这里?”
林冲次日天明起来,洗漱罢,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团团寻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又来对李小二道:“本日又无事。”
李小二道:“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馀岁。那跟的也不长大,紫棠色面皮。”
老军指壁上挂一个大葫芦,说道:“你若买酒吃时,只出草场投东通衢去二三里便有贩子。”
李小二就请林冲到家里坐定,叫老婆出来拜了仇人。
李小二道:“官人请甚客?”
管营道:“素不了解,动问官人高姓大名?”
老军清算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碗碟,都借与你。”林冲道:“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边,你要便拿了去。”
李小二仓猝道:“仇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仇人,有些要紧说话。”
两口儿欢乐道:“我佳耦二人正没个亲眷,本日得仇人到来,便是从天降下。”
李小二道:“谁不知仇人大名!休恁地说。但有衣服,便拿来家里浆洗补缀。”当时管待林冲酒食,至夜送回天王堂,次日又来相请;是以,林冲得店小二家来往,不时候送汤送水来营里与林冲吃。因见他两口儿恭敬孝敬,常把些银两与他做本钱。
林冲听了大惊道:“这三十馀岁的恰是陆虞候!那泼贱敢来这里害我!休要撞我,只教他骨肉为泥!”
李小二急去内里换汤时,瞥见管营手里拿着一封书。小二换了汤,添些下饭。又吃了半个时候,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个低着头也去了。
小二道:“这两小我说话声音是东京人;初时又不认得管营;向后我将按酒入去,只听得差拨口里呐出一句”高太尉“三个字来,此人莫不与林教头身上有些干碍?――我安闲门前理睬,你且去阁子背后传闻甚么。”老婆道:“你去营中寻林教头来认他一认。”
到第六日,只见管营叫喊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来这里很多时,柴大官人面皮,未曾汲引得你。其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雄师草料场,每月但是纳草料的,有些贯例钱取觅。本来是一个老军把守。现在我汲引你去替老军来守天王堂,你在那边寻几贯川资。你可和差拨便去那边交割。”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
林冲问道:“甚么要紧的事?”
当初在东京时,多得林冲看顾;厥后分歧偷了店东人家财帛,被抓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财帛,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川资,于路投奔人,不想本日却在这里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