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王庆因奸吃官司 龚端被打师军犯
王庆那边分辩得开?当下把王庆打得皮开肉绽,要他招认假造妖书,煽动愚民,谋为不轨的罪。王庆昨夜被老婆克剥,本日被官府鞭挞,真是双斧砍木,死去再醒。打不过,只得屈招。府尹录了王庆口词,叫禁子把王庆将刑具枷扭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要问他个假造妖书,谋为不轨的极刑。禁子将王庆扛气候酷热,一日止行得四五十里,在路上免不得睡死人?,不滚汤。三小我行了十五六日,过了嵩山。一日正在行走,孙琳用手向西指着远远的山岳说道:"这座山叫做北邙山,属西京管下。"三人说着话,趁早凉,行了二十余里。瞥见北邙山东,有个市镇,只见四周村农,纷繁的投市中去。那市东人家希少处,丁字儿列着三株大柏树。树下阴阴,只见一簇人亚肩叠背的围着一个男人,赤着上身,在那阴凉树下,吆呼喊喝地使棒。三人走到树下歇凉。
王庆走得汗雨淋漓,浑身蒸湿,带着护身枷,挨入人业中,掂起脚看那汉使棒。看了一歇儿,王庆不觉失口笑道;"那男人使的是花棒。"那汉正使到热烈处,听了这句话,收了棒看时,倒是个配军。那汉大怒,便骂:"贼配军,俺的棒,远近闻名,你敢开了那鸟口,骄易我的棒,放出这个屁来!"丢下棒,提起拳头,劈脸就打。只见人丛中走出两个少年男人来拦住道:"休要脱手!"便问王庆道:"足下必是妙手。"王庆道:"乱道这一句,惹了那男人的怒,小人棒也略晓得些儿。"
王庆勉强摆到府衙前,与惯医跌打毁伤,朝北开铺子卖膏药的钱老儿,买了两个膏药,贴在肋上。钱老儿说道:"都排若要好的快,须是两服疗伤行血的煎剂。"说罢,便撮了两服药,递与王庆。王庆向便袋里取出一块银子,约摸有钱二三分重,讨张纸儿,包了钱。老儿□着他包银子,假把脸儿朝着东边。王庆将纸包递来道:"先生莫嫌轻亵,将来买凉瓜。"钱老儿道:"都排,朋友家如何计算?这却使不得!"一头还在那边说,那只右手儿,已是接了纸包,揭开药箱盖,把纸包丢下去了。
话说王庆见板凳捣蛋,用脚去踢那板凳,倒是用力太猛,闪肭了胁肋,蹲在地下,只叫"苦也苦也!"半晌价转动不得。
次日天明,王庆乘着早凉,在打麦场上,点拨龚端拽拳使腿,只见内里一小我,背叉动手,踱将出去,喝道:"那边配军,敢到这里矫饰本领?"只因走进这小我来,有分教,王庆重种大大祸胎,龚端又结深仇怨。真是祸从浮浪起,辱因打赌招。毕竟走进龚端庄里这小我是谁,且听下回分化。
老婆听的声唤,走出来看时,只见板凳倒在一边,丈夫如此模样,便把王庆脸上打了一掌道:"郎当怪物,却整天在内里,不顾家里。今晚到家里,一回儿又做甚么来?"王庆道:"大嫂不要讽刺,我闪肭了胁肋,了不的!"那妇人将王庆扶将起来,王庆勾着老婆的肩胛,点头咬牙的叫道:"阿也,痛的慌!"那妇人骂道:"浪弟子,鸟歪货,你闲常时,只欢乐使腿牵拳,本日弄出来了。"那妇人自发这句话说错,将纱袖儿掩着口笑。王庆听的"弄出来"三个字,恁般疼痛的时节,也忍不住笑,哈哈的笑起来。那妇人又将王庆打了个耳刮子道:"鸟怪物,你又想了那边去?"
庄主问道:"各位都像东京口气。"王庆道了姓名,并说被府尹谗谄的事。说罢,叨教二位高姓大名。二人大喜。那上面坐的说道:"小可姓龚,单名个端字,这个是舍弟,单名个正字。寒舍祖居在此,是以,这里叫做龚家村。这里属西京新安县管下。"说罢,叫庄客替三位濯那湿透的笠衫,先汲凉水来解了暑渴,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了现成点心,然后杀鸡宰鸭,煮豆摘桃的置酒管待。
那边使棒的男人怒骂道:"贼配军,你敢与我比试罢?"那两小我对王庆道:"你敢与那男人使合棒,若赢了他,便将这掠下的两贯钱,都送与你。"王庆笑道:"这也使得。"分开世人,向贺吉取了棒,脱了笠衫,拽扎起裙子,掣棒在手。世人都道:"你项上带着个枷儿,却如何轮棒?"王庆道:"口这节儿奇怪。带着行枷赢了他,算手腕。"世人齐声道:"你若带枷赢了,这两贯钱必然与你。"便让开路,放王庆入去。
当下猜枚行令,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前后摆布,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儿。小可弟兄两个,也好使些拳棒,赛过世人。今春仲春,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弟兄到那边耍子,与彼村一小我,唤做黄达,因打赌礩口,被那痛打一顿,俺弟兄两个,也赢不得他。黄达那,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何如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适见都排棒法非常整密,俺二人愿拜都排为师父,求师父点拨愚弟兄,必当重厚酬谢。"王庆听罢,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同弟,随即拜王庆为师。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乘凉安息。
当下妇人扶王庆到床上睡了,敲了一碟核桃肉,旋了一壶热酒,递与王庆了。她自去拴流派扑蚊虫,下帐子,与丈夫安息。王庆因腰胁非常疼痛,那桩儿转动不得,是不必说。
庄客重新安排,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堵截的壮阺,然后搬出茶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龚端请王庆上面坐了,两个公人一代儿坐下,龚端和兄弟鄙人面备席,庄客筛酒。王庆称谢道:"小人是犯法囚人,感蒙二位错爱,无端相扰,倒是不当。"龚端道:"说那边话!那个保得没事?阿谁带着酒食走的?"
那使棒的汉,也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王庆道:"各位恩官,休要笑话。"那边男人明欺王庆有护身枷碍着,吐个流派,唤做"蟒蛇吞象势。"王庆也吐个势,唤做"蜻蜓点水势。"那汉喝一声,便使棒盖将入来。王庆望后一退,那汉赶入一步,提起棒,向王庆顶门,又复一棒打下来。王庆将身向左一闪,那汉的棒打个空,收棒不迭。王庆就那一闪里,向那汉右手一棒劈去,正打着右手腕,把这条棒打落下来;幸得棒下包涵,不然把个手腕打断。世人大笑。
王庆上前固执那汉的手道:"冲撞休怪!"那汉右手疼痛,便将左手去取那两贯钱。世人一齐襄将起来道:"那本领低丑,适讲过,这钱应是赢棒的拿!"只见在先出尖上前的两个男人,劈手夺了那汉两贯钱,把与王庆道:"足下到敝庄一叙。"那使棒的拗世人不过,只得清算了行仗,望镇上去了。世人都散。
一宿无话,次早王庆疼痛兀是不止,肚里思惟,如何去官府面前声喏承诺?挨到午牌时分,被老婆催他出去赎膏药。
两个直睡到次日辰牌时分,方起家。梳洗毕,王庆因腹中空虚,些酒了。正在早餐,兀是未完,只听得内里叫道:"都排在家么?"妇人向板壁缝看了道:"是两个府中人。"王庆听了这句话,便呆了一呆,只得放下饭碗,抹抹嘴,走将出来,拱拱手问道:"二位来临,有何见教?"那两个公人道:"都排端的受用!朝晨儿脸上好秋色!太爷今早点名,因都排不到,大怒起来。我每兄弟辈替你禀说见怪闪肭的事,他那边肯信?便起了一枝签,差我每两个来请你回话。"把签与王庆看了。王庆道:"现在红了脸,怎好去拜见?略停一会儿好。"那两个公人道:"不干我每的事,太爷立等回话。去迟了,须带累我每打。快走!快走!"两个扶着王庆便走。王庆的老婆,仓猝走出来问时,丈夫已是出门去了。两个公人,扶着王庆进了开封府,府尹正坐在堂中皋比交椅上。两个公人带王庆上前禀道:"奉老爷钧旨,王庆拿到。"王庆勉强朝上磕了四个头。府尹喝道:"王庆,你是个军健,如何怠玩,不来服侍?"王庆又把那见怪闪肭的事,细禀一边道:"实是腰肋疼痛,坐卧不宁,行走不动,非敢怠玩,望相公便利。"府尹听罢,又见王庆脸红,大怒喝道:"你这埋头酗酒为非,干那不公犯警的事,本日又捏妖言,欺诳上官!"喝教扯下去打。
王庆了药,方欲起家,只见府西街上,走来一个卖卦先生。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王庆勾搭了娇秀,日夜不回,把她寡旷的久了,欲心似火般炽焰起来,怎饶得过他,便去爬在王庆身上,做了个"掀翻细柳营。"
两个男人邀了王庆,同两个公人,都戴个凉笠子,望南抹过两三座林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两个男人,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入到草堂,叙礼罢,大家脱下笠衫麻鞋,分宾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