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雪梨魔尊的多汁多彩

“……望象宝葫芦告之一二。”

“……上君，”小童凄然昂首，一双眼睛已经含泪。前几日他因为顾虑青藤姐姐，请银河师兄推算天命，为青藤姐姐卜算休咎，只听他说青藤姐姐已入魔道，为祸过量，已被天道所抛，只怕要下幽冥地府，受业火所炙，直到神魂毁灭。他晓得上君已经渡劫，固然未曾升天为仙，但这天下上如有一人能帮忙青藤姐姐，那必然是紫清上君。

本来被一根一根、一截一截拗断指骨、腿骨也瞋目而视的青衣女子收回了凄厉的哀鸣：

那青衣女子俄然如蛇般飞身而起，一根手臂化为锐藤，直击紫清。紫清笔挺而立，神采静然，只背后凝出一把半透明的宝剑，倏然向前劈去，将青衣女子连动手臂劈成两半。青汁从半空中洒落，青衣女子跌落在地，变回了褴褛的青藤。

“……但是上君救了我不是吗？如果不是上君，我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了。”

“……”紫清叹了口气，“她执念太深，为了一己私交，绞杀无辜之人，哪怕明知对方是广施仁义的善人，也狠下心来殛毙，是以冒犯大道。即便是我，也不能完整消弭她的业障，让她重入循环，除非她受裂肤之痛，锥心之苦……即便救她要你的性命，你也要求我吗？”

“……现在的你确切无欲无求，但你将来没法罢休的东西，也是你现在心中所具之执念，只因它还未呈现，以是你未曾发觉。又因为它独一无二，你也未能对类似之物产生镜像般的执念。”

“错，我有甚么错？

紫清神情寡淡而清冷的端倪中现出一丝思考的迹象，她抚心自问，本身对于凡尘俗物是否有甚么不成割舍的垂怜，但她的心湖一片安静，没有一丝波澜。

只为了不让鬼神拘走无知无觉的死魂，便残杀路人，日日用生血灌溉，袒护死魂气味，将其拘在榕树当中，使两边都不得摆脱，实在笨拙。

“死物？”

“……是因为你的心中仍有欲求，紫清真人。”

半枯的榕树轰然倾圮，那与藤根交缠至深的树根被人齐齐斩断。

“二十年前，我接受来自雪梨星的九重天雷，又在那落迦火中燃烧业障七七四十九天……”

修仙之人若达大乘之境，便离开了大家间的统统生、老、病、死，能够感到天星，即在天界中将会渐渐出世一颗与他的运势相辅相成的星斗。如果大道修成，本命星斗就会收回九重天雷，呼唤仆人――即凡凡间所谓天雷之劫。如果大道陨落，则星斗或者坠毁，或者归于死寂。既然是感到本身而生的本命天星，天然是知名之星，紫清真人自行定名此星为雪梨星，固然不太合适仙界文采，也非常公道。而那那落迦火是专为有业障之修仙者所燃烧，修仙者在寻求大道的过程中，不免会有行差踏错，形成罪孽，罪孽有深有重，有可赎有不成赎，未能在天劫到临前赎清的罪孽，便要在业火中了偿。一个仙修他欠下的业障越多，他渡劫所需接受的那落迦之火便越烈越耐久，若神魂有半晌没法忍耐烈焰的灼烧之苦，便会裂肤散魂，终究被烧化得不留一丝灰尘。紫清真人所说那落迦火即如是。

“……请上君成全。”

正因为她生来冷情寡淡、心性豁达，以是在修仙一途中从未受挫。三年结丹，七月化神，虽历经十年才初入化神之境，即便是求仙，她也从不在乎胜利与失利。这人间百年也未能结元婴的不知凡几，她亦知即使她的行动不是过于不讲情面，而能够通融委宛些，也不会减少几个嫉恨她的人。她不在乎。

“仇人……仇人……！”

紫清叹了口气：“人间万物皆有其造化。”

红点眼中巨大的泪水滑下。

“欲求？”

红点喜极而泣：

她拖着暴露断骨的软绵绵的腿，向那渗血的榕树爬去。

青衣女子低垂着头，抚摩着榕树，“你可知春季他将我种入土中，为我找来榕树作为依傍；凌晨太阳还未出山，便用清泉将我灌溉；早晨他半夜不眠，就是为了逮住那只啃食了我叶片的兔子……他将欢乐与我分享，又将烦恼向我透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怎会是死物？

【部分福利笔墨见下方】

紫清真人嗅着淡淡的婢女，细品那从天空化雪而落，积于岩石之上的静雪滋味。

名为红点的小童双手抱着茶盘，跪于地下：

“我的心中，并无所求。”

“请上君救救青藤姐姐！”

“这是你的造化。”

青藤固然死前已感断骨之殇、裂心之痛，但是罪孽至深，固然不至于魂飞魄散，但是仍带着业障，只怕要生生世世受尽折磨来了偿。

仿佛她是坐在天宇的旋涡之眼，金银红白之星既仿佛是处于很远的处所，看来微若萤火，又仿佛是在她唾手可得之处。

“你虽已修得仙身，不再为大道所掌控，但运气仍在大道当中，即使本仙窥得天机，为了不滋扰大道之运转，也不得将其泄漏。你只要记得斩断执念，便可安然无事，离开凡界，得道成仙。”

紫清真人展开眼睛，此身正盘腿坐于苍梧山之清欢峰之白玉宫中。白玉石所锻造的宫殿四周堆着层层白雪，宫内寒气逼人。有孺子烧雪为水，泡梅为茶。茶水甚是寡淡。

名为红点的小小少年是一只红点颏，这类灵鸟因为善鸣叫，多为人捕获为笼中玩物，即使野蛮出灵智，因其本身没有甚么特别才气，最多只作一些繁华之家的伶人。

对本身无尘亦无台的内心所生出的微渺事物感到猎奇。

风中弥散着青藤的植物汁液味和人血的气味，紫清沉默站立在风中。

“谢神仙警言。”

“……我已修成仙身，今后疾病不生、飞翔六合、光亮自照，可随便化形，可移山填海，但是却仍然没法飞升天界，位列仙班，此事古来未有，心中惑之。”

“红点，何事？”

“……不过一死物，何必执念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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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七宝树却说她心有所求？

紫清坐于虚空当中，周身有亿万星斗围之绕转。

就听这七个葫芦中红色的那一个动了一动，而后大殿里响起了清脆的童音：

为甚么这么和顺这么好的人却这么早这么惨痛地死去？”

“我出世在一棵榕树上，很小的时候便落空了父母，是青藤姐姐将我豢养长大，为我遮风挡雨，又用藤枝为鞭，将那想将我捕获的大鸟赶走。姐姐对我有再造之恩，先前……先前我便已经听闻她风险旅人，但是惊骇上君杀她，便一向不敢对上君说……我想姐姐必然是有苦处，不想会到这般境地！”

紫清真人，你没故意，你该死――！”

她并不感觉滋扰，倒生出几丝兴味来。

02

倏然，这星斗的扭转呆滞了，等虚天中的紫清展开神识之眼，她四周的统统镜像俄然变幻成了金碧光辉的玉石之地。这无土的金石当中，发展出一棵无叶的花树，为七宝树，树枝上绕着铁藤，藤上挂着七个葫芦，别离为金、银、琉璃、颇梨、车渠、赤珠和玛瑙。

01

“……青藤，你还不知错吗？”

她已经超脱存亡，天然不为生老病死之苦；她于凡尘亦没有敬爱之人，昔日的家人都已入土，即便他们活着，也不会使她心生眷恋，因此她不受“爱分袂”之苦；怨憎她的人不知多少，但能让她怨憎的，她却向来没有碰到过一个，她仿佛生来就不受“怨憎会”之苦；金银财帛，她挥手可得，如玉美人，对她也是招之则来，这两样东西也从没有令她心动，生而为人，她向来没有挚爱之物――不管是食、物、名、利或人，人间之物她皆可求得，人间之物她亦皆可落空，因此她不受“求不得”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