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阴长生
君遂径之江南，治于句曲山。山有洞室，神仙所居，君治之焉。山下之人，为立庙而奉事之。君尝在帐中与人言语，其出入或导惹人马，或化为白鹄。人有疾病祈之者，煮鸡子十枚以内帐中，斯须一一掷还，鸡子如旧，归家剖而视之，内无黄者，病人当愈，中有土者，不愈。以此为候焉，鸡子本无开处也。庙中常有天乐异香奇云瑞气，君或来时，音乐导从，子天而下，或整天乃去。远近居人，赖君之德，无水旱疾疠，螟蝗之灾，无剌草毒木及虎狼之厉。时人因呼此山为茅山焉。
阴长生者，新野人也。汉阴皇后之属，少生繁华之门，而不好荣位，专务道术。闻有马鸣生得度世之道，乃寻求，遂与相见，执奴婢之役，亲运履之劳。鸣生不教其度世之道，但日夕与之高谈当世之事、治生佃农之业，如此二十余年，长生不懒惰。同时同事鸣生者十二人，皆悉归去，独占长生不去，还礼弥肃。鸣生乃告之曰：“子真是能得道者。”乃将长生入青城山中，煮黄土而为金以示之，立坛四周，以太清神丹接受之，乃别去。长生归，合丹但服其半，即不升天，乃高文黄金数十万斤，布施天下贫乏，不问识与不识者。周行天下，与老婆相随，举门而皆不老。后于平都山白日升天，临去时，著书九篇，云：“上古得仙者多矣，不成尽论，但汉兴以来，得仙者四十五人，连余为六矣。二十人登仙，余者白日升天焉。”
茅君者，名盈字叔申，咸阳人也。高祖父濛，字初成，学道于华山，丹成，乘赤龙而升天，即秦始皇时也，有儿歌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驾龙上天升太清，时下玄洲戏赤城，继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学之腊嘉平。”其事载史纪详矣。秦始王方求神仙长生之道，闻谎言，觉得己姓合适谣谶，当得升天，遂诏改腊为嘉平，节以应之，望祀蓬莱，使徐福将童男童女，入海求神仙之药。
抱朴子曰：“洪闻谚书有之曰：‘子不夜行，不晓得上有夜行人，故不得仙者。亦安知天下山林间有学道得仙者耶？’阴君已服神丹，虽未升天，然以类聚，同声呼应，便自与神仙相寻索闻见，故知此近世诸神仙之数尔，而风俗谓为不然，以己所不闻，则谓无有，不亦悲哉！夫草泽间士，以隐逸得志，以经籍自娱，不耀文采，不扬申明，不循求进，不营贵显，尤不识之，岂况神仙。亦何吃紧，令贵显朝阙之徒，知其所云为哉？阴君自序云：维汉延光元年，新野山北，予受和君神丹要诀，道成归天，副之名山，如有得者，列为真人，行乎去来，何为俗间。不死之道，要在神丹，行气导引，俯仰屈伸，服食草木，可得少延。不求未度，乃至天仙，予欲闻道，此是要言，积学而至，有为为神，上士闻之，竭力加勤，下士大笑，觉得不然，能知神丹，久视长存。因而阴君裂黄素写丹经一通，封以文石之函，著嵩山；一通黄櫃简，漆书之，封以青玉之函，置大华山；一通黄金之简，刻而书之，封以白银之函，著蜀经山；一通白缣，书之，合为一卷，付弟子，使世世当有所传付。又著书三篇，以示将来，其一曰：‘唯余之先，佐命唐虞，爰逮汉世，紫艾重纡，余独好道，而为匹夫，高贵素愿，不事贵爵，贪生得生，亦又何求，超跡苍霄，乘虚驾浮，青腰承翼，与我为仇，入火不灼，蹈水不濡，清闲太极，何虑何忧，遨戏仙都，顾愍群愚，年命之逝，如彼川流，奄忽未几，泥土为俦，奔驰索死，不肯少憩。’其二曰：‘余之圣师，体道如贞，起落窜改，松乔为邻，惟余同窗，十有二人，寒苦求道，历二十春，中多怠慢，志行不勤，痛乎诸子，命也自天，天不妄授，道必归贤，身授幽壤，何时可还，嗟尔将来，勤加精研，勿为俗流，繁华所牵，神道一成，升彼九天，寿同三光，何但亿年。’其三曰：‘惟余垂发，少好品德，弃家随师，东西南北，委于五浊，避世自匿，二十余年，名山之侧，寒不遑衣，饥不暇食，思不敢归，老不敢息，奉事圣师，承颜悦色，面垢足胝，乃见哀识，遂授要诀，恩深不测，老婆延年，咸享无极，黄金已成，货财十亿，役使鬼神，玉女婢侧，余得度世，神丹之力。’阴君留人间一百七十年，色如孺子，白日升天也。”
茅君十八岁入恒山学道，积二十年，道成而归，父母尚存，见之怒曰：“为子不孝，不亲扶养而寻逐妖妄，流走四方。”举杖欲击之。君跪谢曰：“某受天命，该当得道，事不两济，违远扶养，虽无朝夕之益，而使父母寿老，家门安然。某道已成，不成鞭辱，恐非小故。”父怒不已，操杖击之，杖即摧折而成数十段，皆飞扬如弓激矢，中壁穿柱，壁柱俱陷。父惊，即止。君曰：“向所启者，实虑如此，相逢中人，即有伤损。”父曰：“汝言得道，能起死人否？”君曰：“死人罪重恶积，不成复活者，即不成起也；若横受短折者，便可令起也。”父因问乡里死者多少人，谁当可起之，君乃遂召社公问之，父闻中庭有人应对，不之见也。问社公：“此村中诸已死者，谁可起之？”世人皆闻社公对曰：“某甲可起。”君乃曰：“促约来所关由，使发遣之事须了，可掘。”因而日入以后，社公来曰：“事已决了，便可收回。”因而君语死者家人，掘之，发棺，出死人，死人开目摆荡，但未能语，举而出之，三今后能坐，言语了了。如此发数十人，皆复活，活十岁方复死尔。
茅君
张道陵
初天师值中国狼籍，在位者多危，退耕于余杭。又汉政陵迟，赋敛无度，难以自安，虽聚徒传授，而文道凋丧，不敷以拯危佐世。陵年五十方退身修道，十年之间已成道矣。闻蜀民朴实可教养，且多石山，乃将弟子入蜀，于鹤鸣山隐居。既遇老君，遂于隐居之所备药物，依法修炼，三年丹成，未敢服饵。谓弟子曰：“神丹已成，若服之，当冲天为真人，然未有大功于世，须为国度除害兴利，以济民庶，然后服丹即轻举，臣事三境，庶无愧焉。”老君寻遣清和玉女，教以吐纳清和之法，修行千日，能内见五藏，外集外神，乃行三步九迹，交乾履斗，随罡所指，以摄精邪，战六天妖怪，夺二十四治，改成福庭，名之化宇，降其帅为阴官。先时蜀中妖怪数万，白天为市，擅行疫疠，生民久罹其害，自六天大魔推伏以后，陵斥其鬼众，散处西北不毛之地，与之为誓曰：“人主于昼，鬼行于夜，阴阳别离，各有司存，违者正一有法，必加诛戮。”因而幽冥异域，人鬼殊途。今西蜀青城山，有鬼市并天师誓鬼碑石六合石，日月存焉。
时君之弟名固字季伟，次弟名衷字思和，仕汉位至二千石，将之官，乡里亲朋会送者数百人，支属荣晏时，茅君亦在坐，乃曰：“吾虽不作二千石，亦当有神灵之职，克三月十八日之官，颇能见送乎？”在坐中众宾皆相然曰：“此君得道当出，众皆复来送也。”君曰：“若见顾者，诚荷君之厚意也，但空来，勿有损费，吾当自有供应。”至期日，君门前数顷之地忽自平治，无复寸草，忽见有青缣帐幄，下敷数重白毡，容数千人，远近皆神异之。翕然相语，来者塞道，数倍于前送弟之时也。来宾既集，君谈笑款接，一如常礼。不见教唆之人，但见金盘玉杯，自到人前，奇殽异果，不成名字，美酒珍馔，来宾皆不能识也。妓乐丝竹，声动六合，随食随益，大家醉饱。明日迎官来至，文官则朱衣紫带，数百人，武官则甲兵旗号，器仗耀日，千余人。茅君乃与父母宗亲告别，乃登羽盖车而去，麾幢幡葢，旌节旄钺，如帝王也，骖驾龙虎麒麟白鹤狮子，奇兽异禽，不成名识，飞鸟数万，翔覆其上，流云彩霞，霏霏统其摆布。去家十余里，俄然不见，观者莫不感喟。
天师张道陵，字辅汉，沛国丰县人也。本太学墨客，博采五经。晚乃叹曰：“此无益于年命。”遂学长生之道，得黄帝九鼎丹经，修炼于繁阳山，丹成服之，能坐在立亡，垂垂复少。后于万山石室中，得隐书秘文及制命山岳众神之术，行之有验。
后二弟年衰，各七八十岁，弃官委家，过江寻兄，君使服四扇散，却老还婴，于山下洞中修炼四十余年，亦得成真。太上老君命五帝使者持节，以白玉版黄金刻书，加九锡之命，拜君为太元真人东岳上卿司命真君，主吴越存亡之藉，方却升天，或治下于潜山。又使使者以紫素策文，拜固为定錄君，衷为保命君，皆例上真，故号三茅君焉。其九锡文紫素策文多不具载，自有别传厥后。每十仲春二日、三月十八日，三君各乘一白鹤，集于峰顶也。
马鸣生
马鸣生者，齐国临淄人也，赋性和，字君贤。少为县吏，因逐捕而为贼所伤，当时暂死，得羽士神药救之，遂活，便弃职随师。初但欲求受治疮病耳，知其有长生之道，遂久事之，随师负笈。西之女几山，北到玄丘山，南湊泸江，周游天下，发愤备尝。乃受太清神丹经三卷，归，入山合药，服之，不乐升天，但服半剂，为地仙矣。常居地点不过三年，辄便易处，人或不知其是神仙也。架屋舍，畜主子，乘车马，与俗人无异。如此展转悠九州五百余年，人多识之，怪其不老。后乃修大丹，白日升天而去也。
栾巴，蜀人也。太守请为功曹，以师事之，请试术，乃平生入壁中去，壁外人叫虎狼，还乃巴也。迁豫章太守，有庙神，能与人言语，巴到，推社稷，问其踪由，乃老往齐为墨客，太守以女妻之，生一男。巴往齐，勑一道符，乃化为狸。巴为尚书，正旦，会群臣，喝酒，巴乃含酒起望西南噀之，奏云：“臣本乡成都会失火，故为救之。”帝驰驿往问之，云：“正旦失火时，有雨自东北来，灭火，雨皆作酒气也。”故整天不违如愚，若无所得而愚，是乃物之块然者也。士大夫学道者多矣，然所谓八段锦六字气，特导引吐纳罢了，不知气血寓于身而不成扰，贵于天然畅通，世岂复知此哉？虽日宴坐，而心骛于外，营营然如飞蛾之赴霄烛，苍蝇之触晓牕，知往而不知返，知就利而不知避害。海鱼有以虾为目者，人皆笑之，而不知其故。昼非日，不能驰，夕非火，不能鉴。故学道者，须令物不能迁其性，冶容曼色，吾视之与嫫母同，大厦华屋，吾视之与茅茨同。澄心清净，湛但是无思时，导其气即百骸皆通。抱纯白养太玄，然后不入其机，则知神之所为，气之所生，精之所复，何行而不至哉？所著百章发明道秘，要眇深切，迷途之指南也。
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