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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侠五义》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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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紫髯伯艺高服五鼠,白玉堂气短拜双侠

话休烦絮。到了茉花村,先叫白福去回禀,本身乘马随后。离庄门不远,见多少庄丁伴当分为摆布,丁氏弟兄在台阶上面立等。玉堂赶紧上马,伴当接过。丁大爷已驱逐上来。玉堂抢步,口称:“大哥,久违了,久违了。”兆兰道:“贤弟一贯可好?”相互执手。兆蕙却在那边垂手,恭敬侍立,也不执手,口称:“白五老爷到了,恕我等未能远迎虎驾,多多有罪。请老爷到舍间待茶。”玉堂笑道:“二哥真是好玩,小弟如何担的起。’赶紧也执了手。三人联袂来到待客堂上,玉堂先与丁母请了安,然后归座。献茶已毕,丁大爷问了开封府众朋友好,又谢在京师叨扰美意。丁二爷却道:“本日哪阵香风儿,将保护老爷吹来,真是蓬荜生辉,柴门有庆。但是老爷此来,还是专专的看望我们来了,还是有别的事呢?”一席话说的玉堂脸红。”

未几时,只听前边打的店门山响。白福迎了出去,叫道:“店家快开门,我们家主返来了。”小二赶紧取了钥匙,开了店门。只见玉堂还是斯文打扮,摇扭捏摆出去。小二道:“相公如何这会才返来?”玉堂道:“因在相好处避雨,又承他待酒,以是来迟。”白福早已上前接过灯笼,引到屋内。茶尚未寒,玉堂喝了一杯,又吃了点饮食,叮咛白福于五鼓备马起家,上松江茉花村去。本身安息,暗想:“北侠的本领,那一番驯良气度,实然别人不能的。并且方才说的这个主张,更觉殷勤,比四哥说的出布告访请又高一等。那出布告众目所睹,既有‘访请’二字,已然自馁,那如何对人呢?现在欧阳兄出的这个主张,方是万全之策。怨的展大哥与我大哥背后里常说他好,我还不信,谁知公然真好。细心想来,满是我自作聪明的不是了。”他翻来覆去,如何睡的着。到了五鼓,白福起来,清算行李马匹,到了柜上,算清了店帐,主仆二人上茉花村而来。

当下北侠放下衣服,道:“五弟,你要如何样?莫非为此事就要寻死,岂不是要劣兄的命么?如果你要吊颈,我们俩就搭连搭罢。”白玉堂道:“我死我的,与你何干?此话我不明白。”北侠道:“老弟,你可真胡涂了。你想想,你若死了,欧阳春如何对的起你四位兄长?又如何去见南侠与开封府的众朋友?也只好跟着你死了罢。岂不是你要了劣兄的命了么?”玉堂听了,低头不语。北侠急将丝绦拉下,就在玉堂中间坐下,低低说道:“五弟,你我本日之事,不过游戏罢了,有谁见来?何至于轻生?就是叫劣兄随你去,也该筹议筹议。你只顾你脸上有了光彩,也不想想把劣兄置于何地。五弟,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者,吾也欲无加诸人’。五弟不肯意的,别人他就情愿么?”玉堂道:“依兄台如何样呢?”北侠道:“劣兄倒有分身其美的主张。五弟明日何不到茉花村,叫丁氏昆仲出头,算是给咱二人说合的。五弟也不落无能之名,劣兄也免了被获之丑,相互无益。五弟觉得如何?”白玉堂本是聪明特达之人,听了此言,顿时豁然,赶紧深深一揖,道:“多承吾兄指教。实是小弟年幼无知,望乞吾兄包涵。”北侠道:“话已言明,劣兄不便久留,也要归去了。”说罢,出了里间,来到堂屋。白五爷道:“仁兄请了,茉花村再见。”北侠点了点头,又悄悄道:“那顶头巾合泥金折扇,俱在衣服内夹着呢。”玉堂也点了点头,刚一转眼,已不见北侠的踪迹。五爷悄悄嘉奖:“此人本领胜我十倍,我真不如也。”

丁大爷恐玉堂脸高低不来,赶紧瞅了二爷一眼,道:“老二,弟兄们好久不见,先不说说端庄的,只是说这些何为么?”玉堂道:“大哥不要替二哥遮饰。本是小弟理短,无怪二哥恼我。自从去岁被擒,连衣服都穿的是二哥的。厥后到京受职,就要乞假前来,谁知我大哥因小弟新受职衔,再也不准解缆。”丁二爷道:“到底是作了官的人,真长了见地了。唯恐我们说,老爷先自说了。我问五弟,你即使不能来,也该写封信、差小我来,我们闻声也喜好乐欢。为甚么连一纸书也没有呢?”玉堂笑道:“这又有一说。小弟原要写信来着。厥后因接了大哥之信,说大哥与伯母送妹子上京与展大哥完姻。我想迟未几日,便可见面,又写甚么信呢?彼时若真写了信来,管保二哥又说白老五尽闹虚文假套了,摆布都是不是。不管二哥如何怪小弟,小弟唯有伏首认罪罢了。”丁二爷听了,暗道:“白老五,他竟长了学问,比先前乖滑多了。且看他目下这宗事如何说法。”转头叮咛摆酒。玉堂也不推让,也不谦让,就在上面坐了。丁氏昆仲摆布相陪。

白玉堂急将花氅脱却,摘了儒巾,脱下朱履,仍然光着袜底儿,抢到上首,拉开架式。北侠安闲不迫,也不赶步,也不退步,却将四肢略为腾挪,只是抵挡罢了。白五爷抖擞精力,左一拳,右一脚,一步紧如一步。北侠暗道:“我极力让他,他极力的逼勒,说不得叫他晓得晓得。”只见玉堂拉了个回马势,北侠用心的跟了一步。白爷见北侠来的切近,回身劈面就是一掌。北侠将身一侧,只用二指看准胁下悄悄的一点。白玉堂倒抽了一口气,顿时经络闭塞,呼吸不通,手儿扬下落不下来,腿儿迈着抽不归去,腰儿哈着挺不起家躯,嘴儿张着说不出话语,如同木雕泥塑普通,日艮前金星乱滚,耳内蝉鸣,不由的心中一阵恶心迷乱,实实难受得很。那二尼禁不住白玉堂两手,白玉堂禁不住欧阳春两指。这比的虽是贬玉堂,但是玉堂与北侠的本领究有高低之分。北侠唯恐工夫大了,需求受伤,就在后心蓦地击了一掌。白玉堂经此一震,方转过这口气来。北侠道:“恕劣兄鲁莽,五弟休要见怪。”白玉堂一语不发,光着袜底,呱咭、呱咭竟自扬长而去。

本来北侠算计玉堂少年气傲,返来必行短见,他就在后跟下来了。及至玉堂进了屋子,他却在窗外悄立。后听玉堂将白福支出去烹茶,北侠就进了屋内。见玉堂要行短见,正在他抬头拴套之时,北侠就从椅旁挨人,却在玉堂身后隐住。就是丝绦连开三次,也是北侠解的。连白玉堂久惯飞檐走壁的人,竟未知觉,于此可见北侠的本领。

二人出了板墙院,来到角门。白玉堂暗使促狭,假作逊让,托着北侠的肘后,口内道:“请了。”用力往上一托,觉得能将北侠搡出。谁知如同蜻蜓撼石柱普通,再也不动分毫。北侠却未介怀,转一回击,也托着玉堂肘后,道:“五弟请。”白玉堂不因不由,就跟动手儿出来了,悄悄道:“公然力量不小。”二人离了慧海妙莲庵。此时雨过晴和,月明如洗,星光朗朗,时有初鼓之半。北侠问道:“五弟到杭州何事?”玉堂道:“特为足下而来。”北侠便住步问道:“为劣兄何事?”白玉堂就将倪太守与马强在大理寺审判,供出北侠之事,说了一遍,说:“是我奉旨前来,踩缉足下。”北侠听玉堂如许口气,心中好生不乐,道:“如此说来,白五老爷是钦命了。欧阳春妄自攀附,多多有罪。叨教钦命老爷,欧阳春当如何进京,望乞明白唆使。”北侠这一问,原是摸索白爷懂友情不懂友情。白玉堂若今后拉返来,说些友情话,两下里合而为一,筹议筹议,也就完事了。不想白玉堂心高气傲,又是奉旨,又是相谕,多大的威风,多大的胆量;本来又仗着本身的技艺,他便目中无人,答道:“此乃奉旨之事,既然本日相逢相逢,只好屈尊足下,跟着白某赴京便了,何用多言。”欧阳春微微嘲笑,道:“紫髯伯乃堂堂男人,就是这等随你去,未免贻笑于人。尊驾还要三思。”北侠这个话虽是有气,还是耐着性儿,汲引白玉堂的意义。谁知五爷不辨轻重,反倒气往上冲,说道:“约莫合你好说,你决不肯随俺前去,必须较量个高低。

且说白玉堂见汤生主仆已然出庙去了,对那大汉执手,道:“尊兄请了。”大汉道:“请了。叨教尊兄贵姓?”白玉堂道:“不敢,小弟姓白名玉堂。”大汉道:“嗳哟!莫非是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五弟么?”玉堂道:“小弟外号锦毛鼠,不知兄台贵姓?”大汉道:“劣兄复姓欧阳名春。”白玉堂顿时双睛一瞪,看了多时,方问道:“如此说来,人称北侠号为紫髯伯的就是足下了。叨教到此何事?”北侠道:“只因路过此庙,见那小童哭泣,问明,方知他相公不见了。是以我悄悄出去一看,本来五弟在这里窃听,我也听了多时。厥后五弟进了屋子,劣兄就在五弟站的那边,又听五弟发落两个贼尼。劣兄方回身,开了庙门,将小童领进,使他主仆相认。”玉堂听了,暗道:“他也听了多时,我如何不晓得呢?再者我原为访他而来,现在既见了他,焉肯放过。必要离了此庙,再行拿他不迟。”想罢,答言:“本来如此。此处也不便说话,何不到我下处一叙?”北侠道:“很好,正方法教。”

谁知二人说话之间,白福烹了一杯茶来,闻声屋内悄悄有人说话,打帘缝一看,见一人与白五爷悄悄低言。白福觉得是家主途中遇见的夜行朋友,恐一杯茶难递。只得回身又添一盏。用茶盘托着两杯茶,来到里间,昂首看时,却还是玉堂一人。白福端着茶,迷惑道:“这是甚么朋友呢?给他端了茶来,他又走了。我这是甚么差使呢?”白玉堂已会其意,便道:“将茶放下,取个灯笼来。”白福放下茶托,回身取了灯笼。白玉堂接过,又把衣服朱履夹起,出了屋门,纵身上房,仍从前面出去。

当时被擒获,休怪俺不包涵分了。”北侠听毕,也就按捺不住,连连说道:“好,好,好!正方法教,领教。”

白玉堂来到寓所,他却不走前门,悄悄越墙而人,来到屋中。白福见此风景,不知为着何事,赶紧递过一杯茶来。五爷道:“你去给我烹一碗新茶来。”他将白福支开,把软帘放下,进了里间,悄悄道:“罢了,罢了!俺白玉堂有何脸孔回转东京?悔不听我四哥之言!”说罢,从腰间解下丝绦,登着椅子,就在横楣之上拴了个套儿。刚要脖项一伸,见结的扣儿已开,丝绦落下,复又结好,仍然又开。如是者三次。暗道:“哼!这是何故?莫非我白玉堂不当死于此地?”话尚未完,只觉前面一人手拍肩头,道:“五弟,你太想不开了。”只这一句,倒把白爷吓了一跳。忙回身一看,见是北侠,手中托定花氅,倒是平平允正,上面放着一双朱履,唯恐泥污沾了衣服,又是底儿朝上。玉堂见了,羞的面红过耳,又自忖道:“他何时出去,我竟不知不觉。可见此人艺业比我高了。”也不言语,便存身坐在椅凳之上。

喝酒中间,问玉堂道:“五弟此次是官差?还是私事呢?”玉堂道:“不瞒二位仁兄,实是官差。但是此中有很多原委,此事非仁兄贤昆玉互助不成。”丁大爷便道:“如何用我二人之处?请道其详。”玉堂便将倪太守、马强一案供出北侠,小弟奉旨特为此事而来,说了一遍。丁二爷问道:“可见过北侠没有?”玉堂道:“见过了。”兆蕙道:“既见过,便好说了。谅北侠有多大本领,如何是五弟敌手。”玉堂道:“二哥差矣!小弟在先原也是如此想,谁知事到头来不自在,方知人家之末技俱是本身之绝技。忸捏的很,小弟输与他了。”丁二爷用心惊奇,道:“岂有此理!五弟焉能输与他呢!这话愚兄不信。”玉堂便将与北侠比试,直言无隐,俱各说了。“现在求二位兄台将欧阳兄请来,那怕小弟恳求他呢,只要随小弟赴京,便叨爱多多矣。”丁兆蕙道:“如此说来,五弟竟不是北侠敌手了。”玉堂道:“固然。”丁二爷道:“你可佩服呢?”玉堂道:“不但佩服,并且感激。就是小弟此来,也是欧阳兄教诲的。”丁二爷听了,连声赞美喝采,道:“好兄弟!丁兆蕙本日也佩服你了。”便大声叫道:“欧阳兄,你也不必藏着了,请过来相见。”

只见从屏后转出三人来。玉堂一看,前面走的就是北侠,前面一个三旬之人,一个年幼小儿,赶紧出座,道:“欧阳兄几时来到?”北侠道:“昨晚方到。”玉堂暗道:“幸亏我实说了,不然这才丢人呢。”又问:“此二位是谁?”丁二爷道:“此位智化,外号黑妖狐,与劣兄世交通家相好。”(本来智爷之父,与丁总镇是同僚,最相契的。)智爷道:“此是小徒艾虎。过来,见过白五叔。”艾虎上前见礼。玉堂拉了他的手,细看一番,连声嘉奖。相互叙座。北侠坐了首坐,其次是智爷、白爷,又其次是丁氏弟兄,下首是艾虎。大师欢饮。玉堂又提请北侠到京,北侠慨然应允。丁大爷、丁二爷又叮嘱白玉堂照顾北侠。大师畅谈,相互以义气相干,真是披肝沥胆,各明心志。唯有小爷艾虎与北侠有父子之情,更觉体贴。酒饭已毕,谈至更深,各自安寝。到了天明,北侠与白爷一同赴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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