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1)
斯须，权起换衣，鲁肃随于权后。权知肃意，乃执肃手而言曰：“卿欲如何？”肃曰：“恰才世人所言，深误将军。世人皆可降曹操，惟将军不成降曹操。”权曰：“何故言之？”肃曰：“如肃等降操，当以肃回籍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
座上忽一人抗声问曰：“今曹公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江夏，公觉得何如？”孔明视之，乃虞翻也。孔明曰：“曹操收袁绍蚁聚之穷于夏口，戋戋请教于人，而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孔明曰：“刘豫州以数千仁义之师，安能敌百万残暴之众？退守夏口，以是待时也。今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险，犹欲使其主屈膝降贼，不顾天下嘲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不惧操贼者矣！”虞翻不能对。
却说鲁肃、孔明辞了玄德、刘琦，登舟望柴桑郡来。二人在舟中共议、鲁肃谓孔明曰：“先生见孙将军，切不成实言曹操兵多将广。”孔明曰：“不须子敬丁宁，亮自有对答之语。”及船到岸，肃请孔明于馆驿中暂歇，先自往见孙权。权正聚文武于堂上议事，闻鲁肃回，急召入问曰：“子敬往江夏，体探真倘使何？”肃曰：“已知其略，尚容徐禀。”权将曹操檄文示肃曰：“操昨遣使赍文至此，孤先发遣来使，当今会众商讨不决。”肃接檄文旁观。其略曰：“孤近承帝命，奉词讨伐。旄麾南指，刘琮束手；荆襄之民，望风归顺。今统雄兵百万，大将千员，欲与将军会猎于江夏，共伐刘备，同分地盘，永缔盟好。幸勿张望，速赐覆信。”鲁肃看毕曰：“主公尊意如何？”权曰：“未有定论。”张昭曰：“曹操拥百万之众，借天子之名，以征四方，拒之不顺。且主公局势能够拒操者，长江也。今操既得荆州，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势不成敌。以愚之计，不如纳降，为万安之策。众谋士皆曰：子布之言，正合天意。“孙权沉吟不语。张昭又曰：主公不必多疑。如降操，则东吴民安，江南六郡可保矣。“孙权低头不语。
孔明曰：“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昭曰：“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当中，幸得先生，觉得如鱼得水，思欲囊括荆襄。今一旦以属曹操，未审是何主意？”孔明自思张昭乃孙权部下第一个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得孙权，遂答曰：“吾观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刘琮孺子，听信佞言，暗自投降，导致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可知也。”昭曰：“若此，是先生言行相违也。先生自比管、乐，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国天下；乐毅搀扶微小之燕，下齐七十余城：此二人者，真济世之才也。先生在草庐当中，但笑傲风月，抱膝端坐。今既处置刘豫州，当为生灵兴利除害，剿除乱贼。且刘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纵横寰宇，盘据城池；今得先生，人皆瞻仰。虽三尺童蒙，亦谓彪虎生翼，将见汉室答复，曹氏即灭矣。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觉得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当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在此时也。何先生自归豫州，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百姓，下不能辅孤子而据国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豫州既得先生以后，反不如其初也。管仲、乐毅，果如是乎？愚直之言，幸勿见怪！“孔明听罢，哑但是笑曰：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哉？比方人染沉疴，抢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人得全生也。若不待气脉和缓，便投以猛药甘旨，欲求安保，诚难堪矣。吾主刘豫州，向日军败于汝南，寄迹刘表，兵不满千，将止关、张、赵云罢了：此正如病势尪赢已极之时也，新野山僻小县，群众希少，粮食鲜薄，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耶？夫以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但是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辈心惊胆裂：窃谓管仲、乐毅之用兵，一定过此。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豫州见稀有十万赴义之民，扶老携幼相随，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此亦大仁大义也。寡不敌众，胜负乃其常事。昔高皇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胜利，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信久事高皇，何尝累胜。盖国度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这一篇言语，说得张昭并无一言答复。
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世人之意，各自为己，不成听也。将军宜早定大计。“权叹曰：诸人群情，大失孤望。子敬开说大计，正与吾见不异。此天以子敬赐我也！但操新得袁绍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恐势大难以抵敌。“肃曰：“肃至江夏，引诸葛瑾之弟诸葛亮在此，主公可问之，便知真假。”权曰：“卧龙先生在此乎？”肃曰：“现在馆驿中安息。”权曰：“本日天晚，且未相见。来日聚文武于帐下，先教见我江东漂亮，然后升堂议事。”肃领命而去。次日至馆驿中见孔明，又嘱曰：“今见我主，切不成言曹操兵多。”孔明笑曰：“亮自见机而变，决不有误。”肃乃引孔明至幕下。早见张昭、顾雍等一班文武二十余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孔明一一相见，各问姓名。见礼已毕，坐于客位。张昭等见孔明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料道此人必来游说。张昭先以言挑之曰：“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乐。此语果有之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