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吕奉先射戟辕门曹孟德败师淯水(2)

夫除一人之患，以阻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不成不察。“操大喜曰：君言正合吾心。“次日，即表荐刘备领豫州牧。程昱谏曰：刘备终不为人之下，不如早图之。“操曰：方今正用豪杰之时，不成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此郭奉孝与吾有同见也。“遂不听昱言，以兵三千、粮万斛送与玄德，使往豫州到任。进兵屯小沛，调集原散之兵，攻吕布。玄德至豫州，令人约会曹操。操正欲起兵，自往征吕布，忽流星马报说张济自关中引兵攻南阳，为流矢所中而死；济侄张绣统其众，用贾诩为谋士，结连刘表，屯兵宛城，欲发兵犯阙夺驾。操大怒，欲发兵讨之，又恐吕布来侵许都，乃问计于荀彧。彧曰：“此易事耳。吕布无谋之辈，见利必喜；明公可遣使往徐州，加官赐赏，令与玄德解和。布喜，则不思远图矣。”操曰：“善。”遂差奉军都尉王则，赍官诰并和解书，往徐州去讫。一面起兵十五万，亲讨张绣。

却说玄德前奔许都，到城外下寨，先使孙乾来见曹操，言被吕布追逼。特来相投。操曰：“玄德与吾，兄弟也。”便请入城相见。次日，玄德留关、张在城外，自带孙乾、糜竺入见操。操待以上宾之礼。玄德备诉吕布之事，操曰：“布乃无义之辈，吾与贤弟并力诛之。”玄德称谢。操设席相待，至晚送出。荀彧入见曰：“刘备，豪杰也。今不早图，后必为患。”操不答。彧出，郭嘉入。操曰：“荀彧劝我杀玄德，当如何？”嘉曰：“不成。主公兴义兵，为百姓除暴，惟仗信义以招豪杰，犹惧其不来也；今玄德素有豪杰之名，以困穷而来投，若杀之，是害贤也。天下智谋之士，闻而自疑，将缠足不前，主公谁与定天下乎？

操宗子曹昂，即以己所乘之马奉操。操上马急奔。曹昂却被乱箭射死。操乃走脱。路逢诸将，汇集残兵。时夏侯惇所领青州之兵，乘势下乡，劫夺民家，平虏校尉于禁，即将本部军于路剿杀，安抚乡民。青州兵走回，迎操泣拜于地，言于禁造反，赶达成州军马。操大惊。

别人非奉呼喊，不准辄入。是以，表里不通。操每日与邹氏取乐，不想归期。

忽人报：“玄德在小沛招军买马，不知何意。”布曰：“此为将者本分事，何足为怪。”正话间，宋宪、魏续至，告布曰：“我二人奉明公之命，往山东买马，买得好马三百余匹；回至沛县界首，被强寇劫去一半。探听得是刘备之弟张飞，诈妆出贼，掳掠马匹去了。”吕布听了大怒，随即点兵往小沛来斗张飞。玄德闻知大惊，仓猝领兵出迎。两阵圆处，玄德出马曰：“兄长何故领兵到此？”布指骂曰：“我辕门射戟，救你大难，你何故夺我马匹？”玄德曰：“备因缺马，令人四下拉拢，安敢夺兄马匹。”布曰：你便使张飞夺了我好马一百五十匹，尚自狡赖！“张飞挺枪出马曰：是我夺了你好马！你今待如何？“布骂曰：环眼贼！你累次傲睨我！“飞曰：我夺你马你便恼，你夺我哥哥的徐州便不说了！“布挺戟出马来战张飞，飞亦挺枪来迎。两个鏖战一百余合，未见胜负。玄德恐有疏失，急鸣金收军入城。吕布分军四周围定。玄德唤张飞责之曰：都是你夺他马匹，惹起事端！现在马匹在那边？“飞曰：都寄在各寺院内。“玄德随令人出城，至吕布营中，说甘心归还马匹，两相罢兵。布欲从之。陈宫曰：今不杀刘备，久后必为所害。“布听之，不从所请，攻城愈急。玄德与糜竺、孙乾商讨。孙乾曰：曹操所恨者，吕布也。不若弃城走许都，投奔曹操，借军破布，此为上策。“玄德曰：谁可抢先破围而出？“飞曰：小弟甘心死战！“玄德令飞在前，云长在后；自居于中，庇护长幼。当夜半夜，乘着月明，出北门而走。正遇宋宪、魏续，被翼德一阵杀退，得出重围。后而张辽赶来，关公敌住。吕布见玄德去了，也不来赶，随即入城安民，令高顺守小沛，本身仍回徐州去了。

却说曹操赖典韦当住寨门，乃得从寨后上马逃奔，只要曹安民步随。操右臂中了一箭，马亦中了三箭。幸亏那马是大宛良马，熬得痛，走得快。方才走到净水河边，贼兵追至，安民被砍为肉泥。操急骤马冲波过河，才上得岸，贼兵一箭射来，正中马眼，那马扑地倒了。

斯须，夏侯惇、许褚、李典；乐进都到。操言于禁造反，可整兵迎之，却说于禁见操等俱到，乃引军射住阵角，凿堑安营。或告之曰：“青州军言将军造反，今丞相已到，何不辩白，乃先立营寨耶？”于禁曰：“今贼追兵在后，不时即至；若不先筹办，何故拒敌？辩白小事，退敌大事。”

布大怒曰：“反贼焉敢如此！”遂杀来使，将韩胤用枷钉了，遣陈登赍谢表，解韩胤一同王则上许都来谢恩。且答书于操，欲务实授徐州牧。操知布绝婚袁术，大喜，遂斩韩胤于市曹。陈登密谏操曰：“吕布，豺狼也，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操曰：“吾素知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公父子莫能究其情，公当与吾谋之。”登曰：“丞相如有行动，某当为内应。”操喜，表赠陈珪秩中二千石，登为广陵太守。登辞回，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登点头承诺。回徐州见吕布，布问之，登言：“父赠禄，某为太守。”布大怒曰：“汝不为吾求徐州牧，而乃自求爵禄！汝父教我协同曹公，绝婚公路，今吾所求，终无一获；而汝父子俱各权贵，吾为汝父子所卖耳！”遂拔剑欲斩之。登大笑曰：“将军何其不明之甚也！”布曰：“吾何不明？”登曰：“吾见曹公，言养将军比方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曹公笑曰：不如卿言。吾待温侯，如养鹰耳：狐兔未息，不敢先饱，饥则为用，饱则飏去。某问谁为狐兔，曹公曰：“淮南袁术；江东孙策、冀州袁绍、荆襄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皆狐兔也。布掷剑笑曰：曹公知我也！“正说话间，忽报袁术军取徐州。吕布闻言失惊。恰是：秦晋未谐吴越斗，婚姻惹出甲兵来。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化。

张绣家人密报绣。绣怒曰：“操贼辱我太过！”便请贾诩商讨。诩曰：“此事不成泄漏。来日等操出帐议事，如此如此。”次日，操坐帐中，张绣入告曰：“新降兵多有流亡者，乞移屯中军。”操许之。绣乃移屯其军。分为四寨，克期发难。因畏典韦英勇，孔殷难近，乃与偏将胡车儿商讨。那故车儿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亦异人也。当下献计于绣曰：“典韦之可畏者，双铁戟耳。主公明日可请他来吃酒，使尽醉而归。当时某便混入他跟来军士数内，偷入帐房，先盗其戟，此人不敷畏矣。”绣甚喜，预先筹办弓箭、甲兵，布告各寨。至期，令贾诩请安请典韦到寨，殷勤待酒。至晚醉归，胡车儿杂在世人队里，直入大寨。是夜曹操于帐中与邹氏喝酒，忽听帐外人言马嘶。操令人观之。回报是张绣军夜巡，操乃不疑。时近二更，忽闻寨内号令，报说草车上火起。操曰：“甲士失火，勿得轰动。”斯须，四下里火起。操始着忙，急唤典韦。韦方醉卧，睡梦入耳得金鼓喊杀之声，便跳起家来，却寻不见了双戟。时敌兵已到辕门，韦急掣步兵腰刀在手。只见门首无数军马，各抵长枪，抢入寨来。韦奋力向前，砍死二十余人。马军方退，步军又到，两边枪如苇列。韦身无片甲，高低被数十枪，兀自死战。刀砍缺不堪用，韦即弃刀，双手提着两个甲士迎敌，击死者八九人，群贼不敢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韦犹死拒寨门。争奈寨后贼军已入，韦背上又中一枪，乃大呼数声，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畴前门而入者。

分军三路而行，以夏侯惇为前锋。军马至淯水下寨。贾诩劝张绣曰：“操兵势大，不成与敌，不如举众投降。”张绣从之，使贾诩至操寨通款。操见诩应对如流，甚爱之，功效为谋士。诩曰：“某昔从李傕，获咎天下；今从张绣，言听计从，不忍弃之。”乃辞去。次日引绣来见操，操待之甚厚。引兵入宛城屯扎，余军分屯城外，寨栅联络十余里。一住数日，绣每日设席请操。

安营方毕，张绣军两路杀至。于禁身先出寨迎敌。绣急退兵。摆布诸将，见于禁向前，各引兵击之，绣军大败，追杀百余里。绣势穷力孤，引败兵投刘表去了。曹操收军点将，于禁入见，备言青州之兵，肆行劫夺，大失民望，某故杀之。操曰：“不告我，先下寨，何也？”禁以媒介对。操曰：“将军在仓猝当中，能整兵坚垒，任谤任劳，使反败为胜，虽古之名将，何故加兹！”乃赐以金器一副，封益寿亭侯；赍夏侯惇治兵不严之过。又设祭祭典韦，操亲身哭而奠之，顾谓诸将曰：“吾折宗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众皆感慨，次日命令班师。不说曹操还兵许都。且说王则赍诏至徐州，布驱逐入府，开读圣旨：封布为平东将军，特赐印绶。又出操私书，王则在吕布面前极道曹公相敬之意。布大喜。忽报袁术遣人至，布唤入问之。使言：“袁公迟早即天子位，立东宫，催取皇妃早到淮南。”

一日操醉，退入寝所，私问摆布曰：“此城中有妓女否？”操之兄子曹安民，知操意，乃密对曰：“昨晚小侄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非常斑斓，问之，即绣叔张济之妻也。”操闻言，便令安民领五十甲兵往取之。斯须，取到军中。操见之，公然斑斓。问其姓，妇答曰：“妾乃张济之妻邹氏也。”操曰：“夫人识吾否？”邹氏曰：“久闻丞相威名，今夕幸得瞻拜。”操曰：“吾为夫人故，特纳张绣之降；不然灭族矣。”邹氏拜曰：“实感再生之恩。”操曰：“本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今宵愿同床笫，随吾还都，安享繁华，何如？”邹氏拜谢。是夜，共宿于帐中。邹氏曰：“久住城中，绣必生疑，亦恐外人群情。”操曰：“明日同夫人去寨中住。”次日，移于城外安息，唤典韦就中军帐房外宿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