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隐情(上)
我看着四姨母,道:“如此,姨母之言,我都晓得了。此事,我会细心考虑,姨母请回吧。”
说罢,她伏拜一礼。
我点头:“如此,不知合郎读书如何?本年开了秋闱,合郎招考未曾?”
这话虽滚滚不断,却也不是没有事理。
我淡笑:“姨母那里话,先归去便是。”
约莫是看我的神采喜怒不辨,四姨母警省了一下,忙道:“妾这番言语,满是为了皇后着想,冲撞之处,还请皇后恕罪!”
“这些日子,宋国夫人可没少与朝臣来往。她又没有儿子,这般吃力折腾,不是为了杜女史还能为了谁?”兰音儿道,“说不定,就是外头传的那样,她也不知哪日就会让林太傅他们将上皇说动,将杜女史纳出去。”
这话虽没有点明,但意义已然了然。
自古士人受命,总喜好来个三辞三让。我想,这武陵郡夫人到底是个晓得油滑的,晓得从祝氏手里拿走东西不会是一件利落的事,该做的姿势,十足都要做足。
当下才过了中午,也不知他在做甚么。若他还未用午膳,倒也真好。
我说:“似合郎这般,还未入仕,就算顿时保举,五品以上只怕难办。”
我看向她:“哦?你安知?”
四姨母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说话的腔调变得谨慎:“本年秋闱之事,他父切身材不好,合郎是个孝子,就留在家中顾问父亲,未曾去招考。妾本日来觐见皇后,亦是为了此事。上皇这新朝当中任人唯贤,还说举贤不避亲,朝中的文武官员,五六成都不是科举当上的。既然有这退隐之路,又何必等来岁秋闱?皇后且想,那杜家和林家,莫说七品八品的,便是五品以上的也多了去了。皇后的堂表兄弟本就人少,要汲引,便要往五品以上去。这可不是妾妄图名利,煽风燃烧,妾是至心想帮皇后。现在才是年底,到来岁秋闱另有快一整年,皇后现在势单力薄,顺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汲引之事,兵贵神速,如多么得?”
“妾虽痴顽,却并非那醉心权谋之人。”她缓缓道,“妾自寡居以来,只愿陪在后代身边,将他们抚养成人。其他之事皆在身外,恕妾有力他顾。妾此来,是向皇后辞任的,还请皇后成全。”
“哦?”我问,“何事?”
我不由感觉好笑,道:“你先前还说甚么上皇待本宫像你父母,不会纳嫔妃。现在这话又是哪一出?”
我将她宣入,她在殿上向我叩首施礼,端方地坐在了榻上。
说了半天,终是到了这件事上。
武陵郡夫人神采仍谦恭,道:“皇后过誉,妾忸捏。妾只在觐见之时有幸见得皇后一回,未知究竟何德何能,竟得皇后如此厚爱?”
本日凌晨他分开的时候奉告我,本日他约莫有小半日余暇,我午后可去找他。
武陵郡夫人望着我,倒是淡淡一笑。
我想了想,正筹算让内侍去探听,忽而闻得外头来报,说武陵郡夫人求见。
兰音儿一向在大殿里,这时,她凑过来,道:“皇后,我觉得,这位夫人话语虽卤莽,却也并非全无事理。皇后这般大手笔行诰封之事,却一点也不惠及娘家。得了名声不假,可到底是少了自家的考虑。那宋国夫人,就算是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也不会罢手的。”
四姨母拜别后不久,我望了望天气,想起了子烨。
这大抵是我当上太上皇后以来,第一个讨封的。
见我一时不语,四姨母持续道:“另有一桩,亦事关严峻,皇后不成无所为。”
“卿此言差矣。”我说。“卿有辅弼之才,凡在上皇麾下待过的人,谁不晓得?放眼朝中女眷,如卿普通贤达之人,乃凤毛麟角,又何言不堪大任。本宫新用事,不免诸多陌生,合法用人之时,卿万勿推委为盼。”
四姨母随即道:“虽难了些,却也并非没法。皇后,向来立后,一应支属皆有封赏,便是封侯着也不在少数。现在上皇只规复了郑国公府的名号,可国公本是无辜的,朝廷也不过是将原有之物还了返来,怎能算是封赏?不管卫家还是上官家,皆世代为官。在祖上的功德簿上找一找,哪家没有些亮眼的东西?若能封侯,以公侯之身入仕,五品之上又有何妨?”
“此事,我又何尝未曾想过。”我说,“可姨母也晓得,我家中,三个弟妹年纪尚幼,能依托的,唯有兄长一人罢了。就算要让家人做那左膀右臂,也一时急不来的。”
“便是外命妇。”四姨母道,“当下宫中无内命妇,能在皇后跟前奉侍的,便是外命妇了。这外命妇但是执掌了中宫统统事件,皇后千万也要用本身人才是。恕妾直言,妾听闻,京中的太后和皇后,册立之事,便将自家的兄弟姊妹都封了。为何?繁华繁华事小,汲引自家人做亲信是真。常日里凡是有事,都是自家人去做,岂不费心?那些郡夫人、郡君就便不说了,皇后连永明侯夫人也封了宋国夫人,将自家人举高些,在跟前留用,又有何妨?”
四姨母迟疑着,又连声谢恩,说了好些吉利话,这才施礼辞职。
我不置可否,瞥着她,道:“你非常余暇么?替我去探听另一件事。如何?”
四姨母忙道:“何言没有?所谓手足,也不拘国公府里的,堂表亲戚也都算啊。便如合郎,他是皇后表弟,如本年将二十,恰是大展雄图的年纪。”
兰音儿据理力图:“恰是如此,上皇若那日不得已纳了嫔妃,便只会纳杜女史。她的父亲但是杜先生,现在母亲又当上了国夫人,身价倍增,那些想要她打击的人便更有来由了。”
“妾本日冒昧觐见,乃是为那任命之事。”她向我道,“妾德才不修,见地陋劣,实不堪大任。还请太上皇后收回成命。”
我看着她的身影在殿门外消逝,好一会,才将目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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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笑了笑,也叹口气。
我说:“朝中外命妇,唯有宋国夫人与卿最是备受赞誉。这莫非还不是本宫重用的来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