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诏狱(上)
我晓得,当他需求从帝王的身份着眼之时,他不会踌躇。
额头上的布条缠着有些低,压在了眉毛上,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愈发夺目。
董裕愣了愣,俄然笑了起来。
“皇后不若想一想,当年先帝被俘,真正得了好处的,是谁?”董裕道,“先帝若好好待在京中,天下未曾大乱,他齐王有甚么机遇逃离临淄,崛起一方?北戎将先帝和七皇子放回,逼迫他禅位,他从了。一旦先帝回到都城,他就只能回临淄持续做他的齐王。厥后又出了何事?先帝在半途驾崩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太上皇,手中仍紧紧把握实权!皇后好好想一想,天底下竟有这般偶合之事?”
我对他说:“我到这里来的事,上皇那边……”
“救你?”我说,“凭甚么?”
兰音儿随即在马车上翻了翻,将眉黛给我。
兰音儿将她的帕子给我,我随即用小笔点了眉黛,将方才记着的那藏证物的处所写了下来。
那伤口狰狞,我看着,不由皱眉。
我点头,欠身一礼,道:“多谢郑少卿。”
心头似被甚么抓了一下。
说罢,我带着兰音儿拜别。
都城那边,为了与太上皇对抗,消解民气,是甚么谎言都肯传一传的。朝野当中,凡是景璘的死忠,都坚信不疑,以为统统都是太上皇的诡计。
我却没有担搁,问兰音儿:“可有写字的东西?”
我说:“取来。”
子烨若想杀赵王,那么证据交到他的手上,他当然会杀;但若董裕言中,他临时不想对赵王动手,那么证据再多,也会泥牛入海。
心中被触了一下。
我说:“你待如何?”
这事理很简朴,就算要用这些证据诛杀赵王,有两条路。
董裕有笑了笑:“皇后想要,便救我。”
说实话,董裕为甚么见我,我内心是有些预感的。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不惮作歹,但也最是惜身。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我为赵王所用,为太上皇所用,呕心沥血,恶事做尽,死力奉迎那上位之人。有朝一日,他们感觉我碍事了,便一脚踢开,了局不过如此。”他的目光俄然变得锋利,“不过皇后也不必见到我人头落地便欢畅!皇后与郑国公一样凶险,惹人讨厌。可你们都是一样的笨拙!畴前负你者,不是我董裕;将来杀你者,亦不是我董裕!你觉得他本日将我弃若敝履,明日便不会一样待你么?”
这盒子里配了画眉的小笔,我看了看,道:“你可带了帕子?”
一是交给子烨,一是交给景璘。
“就凭皇后想复仇!”董裕道,“小人手上有赵王当年勾搭北戎,乃至全军淹没,先帝被俘的证据!”
董裕却不管,将此中一段撕断,递给我。
看似可行,但这两条路,实在都前程未卜。
“赵王勾搭北戎,太上皇早就晓得了。”董裕的手抓在铁栅栏上,盯着我,“皇后感觉,他手中果然没有证据么?赵王能够平安然安苟活至今,莫非没有太上皇的功绩?皇后看着好了,太上皇还要用赵王来灭掉圣上和太后,在这之前,他是不会动赵王的。不过皇后也切莫想着舒舒畅服地等太上皇对赵王脱手,赵王可不是那茹素的。他晓得皇后不会饶了他,在这之前,他会先将皇后拉下去,就像当年打倒上官家一样。”
或许是刚受了伤,他的笑声很刺耳,磔磔的,莫名阴沉。
“皇后不是想晓得,上官恭那被烧毁的宅子里,究竟藏了甚么?”董裕道,“那大火,只烧掉了我和他来往的函件。但更要紧的东西,我在皇后到洛阳之前就已经让人偷盗取走了。这上面写着的,就是那新的埋藏之处。”
这很成心机。
“你何意?”
兰音儿愣了愣,道:“别的没有,倒是随行的妆盒里,有一盒眉黛。”
子烨是帝王。
这套说辞,我并不陌生。
我看着他,道:“将你打入诏狱的是太上皇,为何却来求我?你将这些证据交给太上皇,将功赎罪,难道更好?”
我看着他,不为所动。
董裕抬开端来。
我没有碰那布条,只道:“钥匙呢?”
“他不晓得。”董裕道,“那箱子是精铁所制,无钥匙打不开,他也不敢开。小人本来想着灯下黑,那上官恭是皇后的本家亲戚,皇后不会动他们。谁知他们竟是一家的蠢货,小人明显已经给了他们很多好处,却仍不知满足,行事张扬。小人晓得,他们迟早是要出事的,方才出此下策。”
我晓得再说无益,转成分开。
他笑了笑,忽而道:“皇后莫非感觉,太上皇会为臣主持公道?”
我看去,愣了愣。只见上面,已经用血迹写好了字。
“这里虽是洛阳,却并非太上皇一人的洛阳。”董裕道,“太上皇身边,有各种百般的人,他们助他登上皇位,也会为本身的好处前程而勾心斗角。别人不说,杜行楷留下的那些人,他们莫非和皇后是一条心么?”
但他说的不是让我饶了他,而是让我救他。
“我凭甚么信赖你?”我也嘲笑一声,“我父亲当年说你的才气全在歪道上,他未曾看错你。你倒是奉告我,我为何不能出门去就将这布条交给太上皇?”
我说:“上官恭莫非不晓得箱子里是甚么东西?”
以是,他必然是告饶。
心心念念的证据,已然就在面前。
郑谟和兰音儿都侯在门口,见我出来,郑谟上前一礼。
“赵王再心如蛇蝎,也不过是都城那边的一介宗室,这里是洛阳,他如何打倒我?”
“这与赵王何干?”我说。
说罢,董裕又大笑起来,比先前笑得更加大声,癫狂普通,倒在地上,收也收不住。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马车的轮子碾在路上,声音喧闹。
但我却在踌躇着,是不是要碰它。
“皇后放心。”郑谟道,“除了臣和犯人,大理寺中不会有第三人晓得皇厥后过。”
他没说话,望了望四周,俄然拆了额头上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