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火能生土
当此危时,只听得姚自谦沉声说道：“初阳且归村中，传我口讯于五婶,望其引着村中妇孺老弱往高处而去。”
紫府天下运转不息，青山耸峙不倒，平原又起延展无边，或为肥饶郊野，或为草木富强之本。万物得地盘之力，如得筋骨之用：水中芰荷愈见婷婷之姿，山中乔木更见矗立之势，藤蔓得援引之力，灌木有丛生之态。
英娘早已得了初阳讯息，与五婶一同领着村中妇人将热水姜汤送来，嘘寒问暖，并催促着各家男人连续喝上三碗才肯罢休。
姚自谦几人计定，将村中男人分作几拨，不分日夜轮番驻守，以免大水复重来。当值之人留守不退，其他人等各自归家安息，蓄力养势。姚自谦方以热水布巾擦拭面庞，旁人却可见其眼窝深陷，描述蕉萃，想而可知这几日其身心承压之重。
耳听世人群情之声，初阳只得起家见礼道：“诸位前辈，病势急如火，还请先救治病患。待得疫病停歇，我自不藏私与各位参议一二各补其失如何？”
悄悄以真元御针，寻病者气味郁结不通之处，银光不露已是针入躯体。初阳也不吝真元，针灸通血气，药方祛病因，英娘也未曾稍歇，取药煎药，繁忙有加却涓滴稳定。
“毕竟人力偶然尽,天力无竭衰。此处堤坝一破，姚村地步尽淹，屋舍尽没,我却怎忍心旁观？”初阳暗自考虑,便要脱手相救。
“姚村男儿热血不止，当与堤坝共存，人在堤在岂是妄言？”言罢姚自谦首当其冲跳入泥水当中，以身相护。一夫振臂万夫雄，姚自谦抢先，其他男人亦一一入水，便有踌躇不决之人也为此阵容所夺而奋力一跃。
“自荣，明显是你面色惨白却来编排于我，尊老之道安在？”三叔却也不恼，反唇相讥道。
虽已如此，姚自谦犹不肯退欲为抢先之人，世人怎肯听任自流，当下不由分辩将其架起送归家中疗养。
一起行来，初阳见到处皆为大水所祸害，却到处火食不息；进得浔州更见城墙陷落，而城中之人劫后余生各自开颜：官府调集工匠构筑棚舍觉得急用，商者各有捐募以资贫者，平凡人家亦各自收留流浪失所之人，次序井然，不见狼籍。
“君臣佐使，各得其用，实乃急症之良方，令人叹服。”
堤岸本自巍巍,却也难耐惊涛拍岸无止尽,渐有不安之音。人立于堤坝之上,身随之颤抖不已，可知情势之危急，若再无方策只怕溃败只在面前。姚村男儿面庞皆微微见白,不知是惊惧还是无耐。
“认穴精准，用力恰当，当真非是庸手。”
浊浪翻天终有尽时，民气不失比肩六合。由昼及夜，民气一齐，大水已是黔驴技穷唯有无耐地缓缓退去，再无澎湃之波。
浔江楼前，人流不竭，初阳欲要登楼忆旧却为小二所阻道：“此处旬日内皆不谋生，只为哀鸿备足热汤饭食。高朋若要光顾还请择日再来。”
初阳虽是有憾却亦欣然，世人皆是各用其力，我当何为？是了，大灾以后多有疫病，医者济世救人怎不是合法当时？
有人腿上有力跌坐地上，有人倚靠木架勉强站立，躯壳俱已倦怠不堪却独见精力奕奕。姚自谦却与几人围坐一处，低声商讨轮番护守堤坝之事。
有土之气味觉得基石，紫府天下更加安定，草木果实日见其多，夏季炎炎最当盛时，歉收之期指日可待。
“何止如此，王兄且看这药方，用量大胆，奇正窜改，不知是何家天纵之才到此，当真是大开眼界。”
闻得此言世人尽皆叹服，各自谢道：“其术出众，其德超群，不骄不躁，倒叫我等汗颜。诸位各自用力，虽不能为国手之能但从国手之德。”一时候医署中人声寂寂，唯留诊治之音，煎药之声。
天灾之时，女儿守家男儿护堤各司其责，便如青山延绵厚重不动可为倚靠。升平之世，农户纳粮商户征税各为国用，又如平原广袤承载生息可为基石。民之于六合社稷岂是轻重二字可等闲概论？
这厢有人笑道：“三叔但是为大水所惊吓，我见你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如果你不战而走此后在村中便难以昂首了。”
众男儿手臂相挽，虽有惊涛骇浪亦未曾挪动分毫，虽有天威恐吓亦视如等闲，因有保护之心而无弱懦之形，因有热火豪情而成土石脊梁。一时候初阳心中激涌不止：火能生土，原亦在此。报酬基石，死守固持，不偏不倚，任尔洪浪滔天又或是烈焰冲天我自不动如山。
堤坝既已安定，缓过活力的姚自谦马不断蹄又领着村中男儿将崩塌山石清理以通路途，将村中积水排干以便来往，清淤除污重现往昔安宁。而初阳一众亦悄悄辞去，往浔州城中而去。
霎那间，紫府天下龙脉重得生息，土之气味亦翻滚不休，则见有山峦高起占有此中，或为河海好友，或为溪流之源。如此施为，初阳意犹未尽，延展而出，与姚村堤坝共为死守，寻隙补漏，固若盘石。
见这边二女有条不紊，行事纯熟，共同默契，救治迅捷，合座医者皆为之所惊。有人疑猜有人向学，故而不约而同围而观之，待得初阳发觉已稀有人堆积于身侧窃保私语。
世人皆已是泥人，脸孔不清难以辨识，身形亦多显肥胖然兴趣不减，各自打趣。
经人指导，初阳直往官府所立医署而去。此中病患之多出乎料想以外，医者皆已是足不沾地也不堪其用。见初阳到来世人得空惊诧与号召，各自埋头诊治。初阳与保卫官兵自荐后，亦悄悄入内，择一偏僻少医处行针用药。
姚村男儿重上堤坝之时，喝彩之声惊天响地，声传岂是数里之遥，只怕是直上云霄声动日月。一轮明月适时朗朗而出，清辉遍洒，似与世人同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