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璎珞与另一侍女琼瑶伺在门外等候传召，突闻得屋内一阵叮当乱响直当是天崩地裂般，琼瑶一惊之下便要回身排闼而入看个究竟，璎珞倒是见机极快，一把拉住琼瑶手臂，按住她半开的嘴，吃紧点头。

娇躯蓦地一颤，螓首微动，带得一头及地青丝如浪如波。夏若卿缓缓转过甚来，半晌似才觉悟有人近前，又愣神一刻，才颤声道：“贺兰……姐姐……？”

昔日敞亮的楼堂入目满是乌黑一片，窗棂似是在室内都用厚纸糊了，将明丽阳光隔断于外，仅在左手边有一丝微小烛光跳动，被一层薄纱隔了，更显得模糊绰绰，将灭未灭。

贺兰馥瞧着一地落叶，眉心微皱复又展开，领着璎珞直入门庭。行到半路才见到一个黄门两名侍女缩在一道门廊下谈笑，三人显是没有重视到贺兰馥到来，兀自执手扇风谈笑正欢，托盘拂尘搁在门廊边上，眉眼间尽是骄易懒惰。

“回兰婕妤，奴婢当真不敢胡说，确是娘娘叮咛奴婢呆在这园中的。娘娘这些日子一向睡不安枕，稍有声响就会惊醒，是以娘娘安寝之时不准任何人等靠近她寝殿十丈以内。”

贺兰馥眯眼望去，似是有小我影坐在烛火之侧，一动不动，暗色里瞧不清楚，也不知是真人还是虚影。

贺兰馥眯眼瞧挽容半晌，才挥手让她起家，问道：“从甚么时候开端的？”

强压于胸的一股郁气冲积，贺兰馥连牙关都咬紧了，也不出声唤人，挑开纱帘朝那人影悄声疾步而行。

听墙根被抓个现行，璎珞忙退后数步与琼瑶同跪在地上，两人战战兢兢，不敢多出半点声气。

超出两层纱帘，借着那点烛火贺兰馥终究瞧清了，确有一人背坐于烛侧，仅着了内里亵衣，一头青丝散落及地，一动不动，旁侧一只及膝的三足香炉翻倒在地，大半炉未燃过的香末撒得各处皆是，想来楼中浓烈呛人的香味自是今后而来。

琼瑶不解璎珞之意，只是璎珞是贴身奉侍贺兰馥的，她一举一动必有其理，琼瑶非垂髻少女，也知很多事非己能过问，只得收了满腹迷惑，同璎珞普通持续守在门廊两侧。

璎珞与琼瑶恍忽似是听得一声嘲笑，隔了半晌，方听得贺兰馥道：“备车，去凌寰宫。”

“静贵嫔克日并未遣人前来。”

“胡说八道，你远在这小园中，卿卿若唤你，你如何听获得！”

“嗯。”贺兰馥不置可否，瞧着小楼道：“卿卿睡多久了？我去瞧瞧她。”

约莫是佛祖本日真听到了璎珞祈求，璎珞耳根贴着的木门倏然向内展开。事出俄然，璎珞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滚入门内，连扑带抓好轻易才站稳，一昂首就见贺兰馥立在门内，冷冷瞧着她。

屋内巨响动静过了好久才停下，璎珞这才舒了胸内一口气，只是没等这口气吐出唇口，不过沉寂半晌的屋中竟高耸的传出贺兰馥的大笑之声。

琼瑶一怔，手指轻抚额头，她方才唯恐贺兰馥晓得她听到异动，会被施以重刑，叩首没个轻重，额头被地上沙子磕了道伤口，泛了些血迹出来。只是没等她开口谢恩，贺兰馥携着璎珞已然行得远了。

木门只是轻掩，素手一推便顺势而开，一股非常浓烈的香味随即扑鼻而来。贺兰馥忍不住用袖掩鼻，眉间皱纹更深。

琼瑶见状将即将出口的扣问压入喉中，璎珞又拉她退后两步免得碰到门梁闹出声响，回身垂目直若未曾听闻过半分门内响动。

笑声垂垂停了，璎珞却不敢懒惰，耳根子更是贴得死紧，恐怕错过甚么不该有的动静。幸而屋内始终没传来甚么重物坠地的声响，璎珞内心连念阿弥陀佛，只盼贺兰馥早日开门，好教她的肠肝肚肺能放心回归原位。

贺兰馥冷哼一声走向门廊，三人听得声响一侧头这才见到贺兰馥，赶紧跪地施礼，满脸惶然。贺兰馥并不理睬三人，穿过门廊，左转右绕，行了半晌到得一座精美楼前，终究见到夏若卿的贴身侍女挽容正坐在楼前园中发楞。

待把伤臂捆扎好，贺兰馥才敢定下心来看那伤口，幸而那口儿虽长却不甚深，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血脉。贺兰馥心中又急又痛，仿若伤的是她本身普通，满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咬牙一字字问道：“夏若卿！你究竟在做甚么！”

璎珞是贺兰馥入宫后就被拨至她身边服侍的，虽说与贺兰馥并不非常靠近，但相较于其他侍女老是要多体味贺兰馥一分。屋内摔砸之事并非初次，特别陛下招寝以后，贺兰馥从不让人服侍净身，将人赶至门外后偶尔便会如许闹一通。初度听闻异声璎珞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幸亏当时候贺兰馥位份尚低贴身服侍的侍婢也未几，璎珞在过后清算得干清干净，嘴巴更如老蚌含珠闭得死紧，这事从没泄漏过风声。次数多了璎珞也习觉得常，加上贺兰馥厥后也收敛很多未再犯过脾气，璎珞也道她是垂垂看开了，未曾想本日故态萌发更是变本加厉。

“约莫二旬不足了，御病院来人瞧了也没瞧出个以是，只是让娘娘宽解静养。”

“她宫中也无人来过？”

两名侍婢面面相觊，琼瑶唯恐出事又待出来，邻近门前又被璎珞一把抓住。璎珞想了想，向她做个手势让她去周边望着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本身则将耳朵贴在门缝上，细心聆听屋内动静。

贺兰馥惊得面色都变了，一把将夏若卿亵衣下摆撕出条带子，吃紧裹在臂上制止血流。

贺兰馥眼看向的倒是夏若卿执在左手的一柄寸长匕首。方才被夏若卿身形长发遮了没瞧见，现在夏若卿一回身，烛火映照其上寒光硕硕，锋刃仍残有一滴艳红，顺着刃口血槽滚落在地，瞬息被满地炉灰掩去。

贺兰馥刚走一步，挽容就拦在她身前，躬身惶然道：“兰婕妤，娘娘叮咛过她憩息的时候不准旁人闹着她。娘娘夜不能寐，人都瘦去了一圈儿。婕妤您与娘娘最是要好，本日可贵娘娘能多歇会子，求婕妤大发慈悲让娘娘多睡会吧。不如请婕妤移步小巧轩稍候半晌，奴婢估摸着娘娘再歇会儿也该醒了，届时奴婢再……”

贺兰馥不言不语，只是噙着一抹嘲笑。挽容硬着头皮说到厥后，声音渐微，嗫嗫垂着头不敢再说。

到这当口贺兰馥再忍不住，沉声喝道：“夏若卿！你在做甚么？！”

挽容一愣，回过神见是贺兰馥，仓猝行了一礼，答道：“兰婕妤安。是娘娘想小憩，嫌奴婢闹着她，不让奴婢在旁侧服侍。奴婢只能在门外候着等候传召。”

语毕，也不等挽容言语，直直朝着小楼而去。

琼瑶复又跪下，心中不安，不想贺兰馥步过她身侧，只是冷声道：“待会去取些药，莫让脸上留了疤。”

这下纵是璎珞也是满面惊色。这南塘后宫谁不知她奉养的这位兰婕妤鲜有笑容，见她一笑较之佛堂古刹里的菩萨佛祖开口还要难上三分，更别提如此无礼大笑。现在听得屋中笑声不竭，璎珞的心倒是从腔子里直直冷到体外，只感觉身周都出现一阵寒气。

熟谙的顺梯而上，翻开二楼帘隔，鼻端香味更加浓烈，直如无形，教贺兰馥连喘数下，才顾上去瞧帘内幕形。

贺兰馥径直绕过已经堕入昏倒瘫在地上的李思琦，由璎珞扶着上了车。

本日的凌寰宫不比昔日，真可谓门可罗雀。门前无人保卫，铜门半开半掩，靠墙一株合欢树冠硕硕半展墙外，入了秋叶片随风而落，铺得墙角一地残片，说不出的寥寂萧索。

贺兰馥一指璎珞，道：“你与她一同在这园中候着，没有传召不准出去。”

顾不很多言，贺兰馥揉身扑上一把将匕首夺去，靠得近了才发明夏若卿右手袖腕处同浸出一丝赤色，伸手一掀，腕背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自上而下，拉了三寸不足。

璎珞这才有机遇偷眼去瞧，贺兰馥沐浴换衣，面上的妆画已洗净了，暴露本来的妖艳面庞，神采冷冷酷然，与常日并无二致，哪有半分曾经大笑怒闹的陈迹？只是不知为何，璎珞却感觉贺兰馥现在的神情与平时相较更冷了几分，说不出的寒冽砭骨，教民气惊。

听得问话，琼瑶这才敢把叩在石板上的头抬起稍许，恭声答道：“回娘娘，静贵嫔未曾来过。”

璎珞听得叮咛要去凌寰宫，当即晓得贺兰馥并无惩罚之意，这才敢站起家来。琼瑶也跟着站起，躬身退后要去叮咛筹办车撵，行了没两步，却又听得贺兰馥唤她名字。

贺兰馥唇角紧抿，面上寒意更甚，沉声道：“你不随身服侍你家主子，也学着那些主子偷空躲懒是吗？”

一起无话，车行至凌寰宫，贺兰馥让其他人等均侯在门外，仅让璎珞陪侍在旁。

等了半晌，如同掺了冰沙的声音才冷冷响起：“我去伺疾这几日，静贵嫔可曾来过？”

贺兰馥返来不久，车撵的鞍马还未及卸下，是以等贺兰馥走到殿门前，车撵已然备好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