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惠莲得宠骨自轻(2)

惠莲哪会吃这一套？回敬道：“你好没脸！你顿的茶不好，爹嫌你，管我甚么事？你如何走来拿我出气？”

惠莲恼了：“呸，怪囚根子！哪个没个娘老子？就是石头缝里迸出来，也有个窝巢儿；为人就没个亲戚六眷？此是我姨娘家借来的钗梳！你说是谁与我的？”

来旺骂道：“贼淫妇，还拆台来哄我！真的是哪个与你的？另有这些金饰哪来的？”

等得西门庆返来，来旺儿把杭州办的事一一说了。西门庆非常欢乐，与了他赶脚银两，要他明日一早装载进城，收卸伏贴，交割数量。又赏了他五两川资，又教他管大班东西。

小玉在中间说道：“本日该惠祥上灶哩。”

次日，西门庆醒得迟，闻听荆千户来拜，忙起来梳头包网巾，整衣出来，陪这位新升本处兵马都监在厅上说话，同时使安然儿去后边要茶。

玉箫说道：“她怕地下泥，套着五娘鞋穿戴哩。”

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统统结束，押着很多驮垛箱笼在船上，到了临清闸上，停靠卸装安妥，先走来家。到门首，下了头口，收卸了行李。到了后边，只见雪娥一人在堂屋门首，作揖施礼。

安然儿没何如，走到厨房来。这日该来保媳妇惠祥上灶。惠祥对安然儿说道：“怪囚，我这里忙着做饭，空不脱手来。你问后边要两盅茶出去就是了，巴巴地来问我要茶。”

弓足却不在乎，说道：“孟三儿不可，还不如李大姐，等我和李大姐打个立秋千。”说着，拉着瓶儿一道上了秋千。

来旺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来旺回到本身房去。惠莲先用钥匙开了门，舀水与他洗脸，收进褡裢，说道：“贼黑囚才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地来家。”替他换了衣裳，安排饭食与他吃了。

玉楼说道：“怪不得贼臭肉的，见了俺们待起不起的，谁知本来背后有本帐！论起来，爹也不该要她，那里寻不出老婆来？教一个主子在外边唱扬，甚么模样？传出去了刺耳。”

两人吵着、骂着。小玉请了月娘来，把两个喝开了：“贼臭肉们，端庄谋生不干，吵些甚么？教你们主子闻声，少不了你们一场，头里没打得成，等会再打一顿是不是？”

谁知小玉在那头听了，走来讲道：“俺也跟娘们逛逛。”

吴月娘前些时教人在花圃中扎了一架秋千，以便西门庆不在家时，众姊妹游戏解闷，消春昼之困。这日，月娘领着世人来到秋千下，先时月娘与玉楼打了一回，下来教娇儿和弓足上去打，娇儿长得胖，怕身材沉重打不动，辞了，教瓶儿同弓足上去。打了一回，那弓足打得最好，世人直嘉奖。

正说着，玉楼和惠莲走来，向弓足说道：“大娘因身上不便利，大姐不安闲，故不去了。教娘们出去逛逛，早些来家。李娇儿害腿疼，也不去。雪娥见大姐姐不走，怕爹来家唤她，也不出门。”

来旺不吃这一套，一拳畴昔，几乎把惠莲打倒地上，说：“贼淫妇，还耍嘴哩！有人亲眼瞥见你和那没人伦的猪狗有首尾。玉箫丫头如何做牵头？先是在前边花圃内干，掉队吊在潘家那淫妇屋里明干，成日捣得不值了。贼淫妇，你还在我面前唱戏儿。”

惠祥答道：“因做饭，炒大娘素菜，手上忙，茶略冷了些。”

来旺听着，内心直打闷棍：“怪不得箱子里放着衣服金饰，我问她，她说是娘与她的。”

雪娥满面浅笑：“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几时没见，吃得黑胖了。”

几句话，说得来旺不言语了，半天憋出半句：“不是我打你，一时都被那厮骗了。”

月娘说道：“我谈笑不得，公然跌下来了，摔着了不？”

“打那做甚么？秋千虽是北方戎戏，南边人不打，妇女们到这春三月，只斗百草耍。”

弓足说了：“李大姐，别动，你把我的裙子兜住了。”等秋千停稳，二人下来。

月娘仓猝说道：“这歪辣骨找死，怎顿如许茶上去了？”说完，使小玉叫惠祥在院子里跪着，问她要打多少。

“我怎不是清净姑姑儿？跷起脚儿来，比你这淫妇好些儿！你的男人有一打儿。你背后干那谋生儿，只说人不晓得。你把娘们还放不到心上，何况以下的人？”

惠莲大哭起来：“贼不逢好死的囚根子，你为甚么来家打我？我干坏了你甚么事？你如许是言不是语，丢块砖瓦儿也要有个下落。是哪个嚼舌根的，没空生有，枉口拔舌，挑拨你来欺负老娘？老娘不是那没根底的货，教人就欺负死，也拣个洁净处所，是谁说我？你去问去，宋家的丫头若把脚略趄儿，把宋字倒过来。你这贼囚根子，得不上风儿就雨儿，万物也要个实才好。人教你杀哪小我，你就杀哪小我？”

这惠莲上去便与别人分歧，手挽彩绳，身子站得笔挺，脚踩定下边画板，也不消人推送，三五下便把秋千荡到半天云里，然后又轻飘飘地飞将下来，真如飞仙普通，非常敬爱。

惠祥听言，骂道：“贼恶妻！她便认定了她是爹娘房里人，俺天生是上灶的来？我这里又做一大师人的饭，又替大娘子炒素菜，有几只手？提及来也就倒茶儿罢了，巴巴地点名儿来寻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误了茶也罢，我偏不打发上去。”

一行人走过大街到了灯市里，又去了瓶儿狮子街屋子，转了个大圈，这才回到家中。弓足问知西门庆还未曾来家，又要经济在门首放了两筒一丈菊和一筒大烟兰、一个金盏银台儿，才进后边去了。西门庆直至四更来家，去到瓶儿房里歇宿。

来旺烦了：“你既没此事，平白和人合甚么气？快些打铺我睡。”

“你不等，我就要恼你平生。”惠莲说道，走到屋里换了一套绿闪红缎子对衿袄儿，白挑线裙子，又用一方红绡金汗巾子搭着头，额角上贴着飞金和面花儿，金灯笼坠子，然后出来跟在弓足她们前面走百病儿。

惠祥更加恼了，骂道：“贼淫妇，你刚才怎不挑拨得打我几棍？你在蔡野生的汉数不了，来这里还弄鬼哩！”

“你爹本日被应二爹世人邀去耍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圃中打秋千哩。”

来旺同雪娥勾搭已非一日两日，他要问清雪娥说的事是真是假。雪娥岂肯改口？这天，来旺又喝醉了，和几个家人小厮，坐在前边恨骂西门庆：“趁我不在家，使那玉箫丫头拿一匹蓝缎子，到我房里哄我老婆，把她吊在花圃里奸耍。另有阿谁潘家淫妇，拿本身房窝奸。由他们去，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教他白刀子出来，红刀子出来。把那潘家贼淫妇也杀了，我也只是个死。你们别看我说，我定是做得出来的。潘家那淫妇，你们看她在家时摆死了男人武大就知不是个好娘们，那是个淫妇。当初不是我上高低下寻情面，她还能活到本日？当今又教唆我老婆养汉。我的仇恨与他结得有天来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破着一身剐，敢把天子打！”

公然月娘话声刚落，弓足笑声未住，就出事了。本来那站人的画板滑，穿的又是高底鞋，弓足欢畅起来，掌控不住，身子轻飘，只听得“滑浪”一声，弓足就滑了身子。幸亏弓足矫捷，双手放开彩绳，扶住架子，未曾跌着，只差点把玉楼也拖了下来。

玉楼说道：“六姐，我和你一道打个立秋千。”

惠莲一边打铺，一边说道：“怪倒路死的囚根子！昧了那黄汤，挺你那觉受福，平白惹老娘骂！”因而，把来旺掠翻在炕上，面里鼾睡如雷。

“有人与你做主儿，你当然不怕哩！”

弓足说道：“那好，都不去罢了，只咱和李大姐三个去，爹来家，随他骂。再不把春梅小肉儿和上房里玉箫、你房里的兰香、李大姐房里的迎春都带了去，等爹来家问，就教她们答话。”

慌得陈经济说道：“你白叟家倒且急性，也等我渐渐儿地打发将来。通像这回子，这里叫，那边叫，把儿子痨病都使出来了也没些力量使。”因而把李瓶儿裙子掀起，露着她大红底衣，抠了一把。

西门庆来到月娘房里，奉告月娘：“本日顿如许茶去与人吃！你去厨下查查，哪个主子老婆上灶，问出来，打她一顿。

瓶儿见秋千越打越高，唬得在上面怪叫起来：“不好了，姐夫你也来送我送我儿！”

送走荆都监，西门庆出去问道：“本日茶是谁顿的？”

春梅和西门大姐两人打了一会，玉箫和惠莲前后上去打立秋千。

次日，趁人不重视，来旺扯了雪娥，将本身暗里带的人事送与她：两方绫汗巾、两双装花膝裤、四匣杭州粉、二十个胭脂。雪娥便把来旺走后家中的事说了出来：惠莲如何和西门庆勾搭，玉箫如何做牵头，弓足屋里如何窝巢，先是在山子底下洞里，厥后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爹与她的衣服金饰、花翠银钱，大包带在身边，使小厮在门首买东西，一日也用个二三钱银子。”

上了大贩子，只见香尘不竭，游人如蚁，花炮轰雷，灯光杂彩，箫鼓声喧，非常热烈。游人见这边一对纱灯指导一簇男女过来，皆披红垂绿，觉得公侯家眷，不敢俯视，都躲路而行。

玉楼不信：“过来我瞧瞧，真的能套着穿五娘的鞋。”

玉楼说道：“你去对你奶奶说说，我们在前甲等着你。”

月娘数骂了她一顿，饶了她起来。又叮咛道：“此后凡是你爹前边来人，教玉箫和惠莲后边顿茶。灶上尽管大师茶饭。”

步队中，只见宋惠莲最是活泼，声音也最大，一会叫道：“姑夫，你放那桶子花我瞧。”一会儿又听道：“姑夫，再放个元宵炮仗我听。”这一程落了花翠拾花翠，那一程鞋掉了，扶着人兜鞋儿，忽左忽右，尽管和陈经济嬉笑玩乐。

惠莲不知来旺已知勾搭事，用心笑着答道：“怪贼囚，问甚么？这是大娘见我没个袄儿，与了这匹缎子，放在箱中没工夫做。另有谁肯与我？”

安然儿说道：“我去了后边，后边不打发茶。惠莲嫂子说，该是上灶的事，她不管哩。”

月娘说道：“你两个细心打。”一面教玉箫、春梅在旁推送。

玉楼问弓足：“这桩事咱对爹说好还是不说好？大姐姐又不管。倘若那厮端的放心动手，咱不言语，他爹又不晓得，一时遭了他毒手怎了？六姐，你该说说。”

“不等了，俺们这就行。”经济答道。

宋惠莲见惠祥气呼呼地去了，心中对劲，抓了把瓜子儿嗑了起来。今后，这宋惠莲越颤栗起来，仗着西门庆背后里同本身勾搭，把家中大小都不看在眼，整日与玉楼、弓足、瓶儿、西门大姐、春梅在一处玩耍，仿佛就是同她们普通似的。

安然求道：“荆老爹来坐了这半天了，好嫂子快些打发茶，我拿上去吧。迟了，又惹爹骂。”

这时，月娘已知来旺返来了，自前边走来坐下。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在中间答复月娘的问话。月娘问了些路上的事，赏了两瓶子酒。过一会，宋惠莲也来了。月娘说：“也罢，你辛苦，且往房里洗洗头脸，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回话。”

惠莲又说道：“这匹蓝缎子，我和你说了吧，也是客岁十一月里，三娘生日。娘见我身上，上穿紫袄，下边借的玉箫的裙子穿戴，说我‘媳妇子怪剌剌的，甚么模样，不好’，才与了我这匹缎。谁得闲做它？这哪个不晓得？谁编着话嚼舌头？你错认了老娘，老娘不是个饶人的。明日，我谩骂了样儿与她听。破着我一条性命，拼了。”

弓足说道：“难怪她昨日问我讨了一双鞋，谁知成精的狗肉她套着穿。”

月儿降低了，月色之下，众妇人恍若仙娥普通，都是白绫袄儿，各处金比甲，头上珠翠堆满，粉面朱唇，陈经济与来兴儿摆布一边一个，随路放着焰花儿。

“贼短折，你是城楼上雀儿―好耐惊耐怕的虫蚊儿。”弓足用手悄悄地戳着经济的额头，说道。

玉楼看不下去，说了两句：“如何只见你掉鞋？”

弓足说道：“摆布的皮靴儿没归正，你要主子老婆，主子公开里偷你的小娘子，相互换着做！”

惠莲因而搂起裙子来与玉楼看。公然是穿戴两双红鞋在脚上，用纱绿线带儿扎着裤脚。

月娘对玉楼、瓶儿说：“你看这媳妇子，倒真是会打。”

惠莲也骂了起来：“我养汉你瞥见了？没的扯臊淡哩！嫂子，你也不是甚么清净姑姑儿。”

过了一会儿，小玉问了月娘，笑嘻嘻出来。

瓶儿下来，玉楼上去，叮咛世人休要笑。当下两个妇人玉手挽定彩绳，立品于画板之上。月娘教惠莲鄙人推送，春梅也来帮手。本来玉楼也是玩得好的。秋千越打越高，东风中，彩裙飘越，暴露两双玉腕，两对弓足，非常惹人爱好。玉楼笑容绽放，弓足更是笑声连连。

来旺不顾天塌似地尽管说，小厮来兴儿出来把此事添油加醋说给弓足听了。当时弓足正在房中和玉楼闲谈。听了此事，玉楼大吃一惊，问弓足但是真的。弓足也便把西门庆与惠莲勾搭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看看腐败来了。西门庆被应伯爵邀去，由孙寡嘴作东，到郊野玩耍去了。

当下三个妇人，带领着一簇男女。来安、画童两个小厮打着一对纱吊灯跟从。经济着马，点放着炊火花炮，给众妇人瞧。

月娘说道：“六姐，你在上头笑不打紧，只怕一时滑倒，不是耍的。”

“我且不用饭，见了娘，往房里洗洗脸着。”来旺说着，又问道：“我媳妇子在灶上怎的不见？”

“你白叟家不与就罢了，如何扎筏子来唬我？”经济假装一脸不欢畅地说道。

弓足银牙紧咬：“我如果饶了这主子，除非是他下我来。”

安然答道：“灶上顿的茶。”

“爹娘在那里？”

雪娥倒了一盏茶递与他说：“你用饭未曾？”

惠祥说道：“若我挨了打，不把淫妇肚里肠子勾出来不算人！我破了这条命，拼兑了你，也够了本，咱大师都离了这门罢了。”说着，往厨房去了。

雪娥嘲笑了一声，说道：“你的媳妇儿，现在哪是畴昔的媳妇儿？日子可好过了，每日只跟着她娘们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玩耍，那里还做灶上活？”

惠祥回到厨下忍住气，等得西门庆一出去，便气恨恨走到后边，找到惠莲，指着痛骂：“贼淫妇，趁了你的心了罢了！你天生偶然运，爹娘房里人，俺们是上灶的。巴巴地使小厮点名问上灶的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识我见，促织不吃癞蛤蟆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反正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罢了。就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

瓶儿不知经济意义，只说道：“姐夫渐渐些，我腿软了。”

次日，惠莲去后边问玉箫，想晓得谁流露此事，终莫知其所由，只顾海骂。雪娥闻声，也不作声。

一天，月娘使小玉叫雪娥，追随不着，却见雪娥向来旺儿屋里出来，初觉得是她找惠莲说话，不想走到厨房，惠莲在内里切肉。回过来，来旺正从本身屋里跑出来。小玉这才明白来旺与雪娥有首尾，传言开去，都晓得了。

惠祥不肯。这里推那边，那边推这里，迟误了大半日。比及玉箫取茶果、茶匙儿出来，安然儿送出茶去，荆都监已是再三要起家，被西门庆留住。茶上来，西门庆嫌冷，喝骂安然儿另换茶奉上来，吃了，荆都监才起家拜别。

来旺听记在心，一肚子不欢畅的火气。到晚夕，去后边吃了几盅酒，回到房中，翻开箱子，瞥见一匹蓝缎子，花腔非常奇特，便问老婆：“这是哪来的？那个与你的？趁早实说。”

宋惠莲急了，说：“姑夫，你好歹略等等儿。娘们带我逛逛，我去到屋里搭搭头就来。”

“我背后干甚么来？怎的放不到心上？随你压我，我不怕！”

正说着，一阵风来，把她裙子刮起，暴露内衣。玉楼指与月娘瞧，月娘笑着骂了一句：“贼成精的。”世人也都笑了。

陈经济早见弓足在上面，怎会不干此美事，承诺一声，泼步撩衣，向前说了声“等我送二位娘”，先把弓足裙子带住，“五娘站牢，儿子送了”，使准力量，几下把那秋千送到半空中。二人裙带飘起，犹若飞仙普通。

不知怎的，陈经济进了园子，说道：“娘们在这里打秋千哩。”

弓足笑道：“贼短折，得寸进尺了！刚才踩我的脚儿，我不言语，现在大胆来问我要衣服穿。我又不是你的相好，何故把与你衣服穿？”

“哪是娘与她的？倒是爹与她的哩！”

月娘说道：“姐夫来得恰好，且来推送你二位娘。丫头们力量少，也累了。”

安然儿来到后边，见宋惠莲正和玉箫、小玉在院子里挝子儿，赌打瓜子，玩成一堆儿，压根儿不睬安然儿。安然儿急了。惠莲说道：“怪囚根子，爹要茶问厨房里上灶的要去，如何只在俺这里缠？俺这后边，只是预备爹娘房里用的茶，不管你外边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