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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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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铁甲光寒

“呜……黑丫要死了……”

薛婉儿拍了拍胸口,轻吐一口气,秀眉微颦,却壮着胆量,一夹马腹,向峰下窜去,她要去看刘中郎。小红马若离弦之箭,穿越于斑斑树影,将草絮踏弯,如浪倒卷,经得一阵风驰电掣,小红马斜斜插至队前,勒马于小山坡,微一用力,踏蹬而起,搭眉瞭望。

娘亲来了,小黑丫心中大定,抽了抽鼻子,抬起小脸,颤着泪雾蒙蒙的眸子,悲声道:“娘亲,娘亲,黑丫,要死了……”说着,却见娘亲满脸不解,心中更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将布衾揭开一角,闭着眼睛,指着血水,泣道:“好多血,犹胜,犹胜昔日陈午阿叔……呜,黑丫勿要死,黑丫怕,娘亲,娘亲……”

“呜,呜……”

小红马穿出弄巷,过往行人见了,纷繁避在一旁,指指导点,雪蕊阿姐依着门,娇声笑道:“黑丫,何往?”

“吱吱!”、“吱……”

两只小伊威在打扮台上争抢坚果,如果昔日,小黑丫必将与它们稍事嬉闹,何如现下却暗觉烦燥难耐,皱了皱眉头,伸出洁白的小手,“啪”、“啪”的扇了数下,将名唤‘郭郡吏’的小伊威拍下了打扮台,把‘刘中郎’捉在手掌中,狠狠的捏了两下,直直将刘中郎腮邦里的坚果给“噗”的一下,捏出来了,而后,小黑丫头一歪,曲指一弹,把布衾上的坚果弹给了‘郭郡吏’。

“驾,驾驾!”

万众轰但是应。

号角响,战事至。薛婉儿暗觉胸口怦怦乱跳,每逢战事到临,她皆会奔至城外,谛视刘中郎引军而出,细细辩他的眉宇,陈午阿叔死时,眉宇是黑乎乎的,她极怕,极怕……

“黑丫,黑丫!”

稍徐,风渐烈,浪哮吼,铁塔般的将军缓缓回顾,扬着半片浓眉,斜举长枪,冷声道:“渡河,入荥阳!”

恰于此时,苦楚雄浑的号角声响起,回旋于天,刹时将其间安好击碎,薛婉儿秀眉一颤,簌地起家,拽着裙摆便往院外奔。

骆隆来信极简,仅作一言:洛阳将失,君当至许昌。而此一言,却令刘浓孤坐于室,整整一日。

浩浩大河奔滚不休,韩潜顶盔贯甲,傲立于河边飞石之颠,目遂浪卷浪伏,神情刚毅胜铁。身后乃一万铁军,河边泊着一千渡舟。

刘中郎倾巢而出,携:鹰扬卫、百花精骑五千,虎噬卫八百、大戟士五百、盘石卫八百、射声卫七百,雷隼卫两百,总计八千,此中五千足堪精锐。仅留炎凤卫与朔风卫,以及八百轻骑与青壮营守城。

“嗯……”

薛恭之妻怔了一怔,随后,和顺一笑:“桥小娘子乃娇色天女盛姿容,我儿乃温婉碧玉初长成,于娘亲眼中,并不差也。”说着,瞟了瞟木榻,暗想:婉儿葵水方来,身子定缺,需得补血。嗯,初春复始,现在县中已分门别户、田垅各理,家中圈鸡十余,理应择雏蛋煨哺。日前,礼儿尚猎得一只野鹿,莫若一并……(雏蛋,初鸡蛋)

“吱,吱!”‘刘中郎’窜上木榻,沿着皱巴巴的布衾,谨慎翼翼的靠近,跳到她的膝盖上,悄悄的叫着,‘郭郡吏’亦去而复返,从窗棱裂缝跳出去,跃上床,伸出两只前爪,抚着她的发端。

柔滑的声音催促着健旺的焉耆马,粉白相间的胡蝶追逐着号角声,飞出了城。待至巨碑下,勒住马势,但见漫漫铁甲一望而无边,层层叠叠的铺至峰下,整齐齐截的行进声,仿佛惊浪骇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锋矢之端,乃是白骑黑甲,樱红的盔婴,夺目惊心。

薛恭之妻从廊上来,手里抱着木盘,内里置放着热气缓缓的陶碗,阵阵粥香味飘满小院,细心一瞅,内里另有两碟小菜,碧油油的乃是蕨菜,白嫩嫩的乃是芦笋,待转过廊角,听闻小黑丫的抽泣声,脚步加快,三两下窜进室中。

“吱,吱吱……”

挑豹脸上伤痕密布,似爬满蜈蚣,乃是昔日石勒所为,抽了抽豁裂的嘴角,奸笑道:“单于元辅,荥阳不过万余守卒,铁骑辗过,定为齑粉!届时,再击李矩救兵于半道,洛阳,垂手可得!”

“刘中郎……咦!”

“不成粗心!”

“呜,呜……”

“呜呜……”看着两个小东西,小黑丫眼泪哗啦啦的流,哭得更大声了,好难过呀。

璇即,娘亲替她梳了个发髻,蓄了十三年的秀发盘于脑后作螺旋,额前飘着半刘海,另有两缕曲折绕荡,垂至香肩,眷着俏脸。而后,又捧出桥游思所赠簪花,细细的给她别在髻端,绛珠流苏梅花簪,人比花鲜艳。

骑军姿容最盛,内里有巨枪白骑三千,重型具装骑两百,其他一千八百为轻骑,着皮甲,负骑弓,缚圆盾,执长刀,竖长枪。现在上蔡与鲖阳总计六万余布衣,战役态势下,勉强可供纳万军。(另有商肆在补,流民都往安然跑,未几言!以及铁器,亦未几言!)

“啊,呃……”

“诺!”

‘郭郡吏’瞪着麻豆大小的眼睛,正在床榻下翘着疏松的大尾巴盘桓来去,殊不知俄然喜从天降,当即捧着坚果,吱吱一阵乱叫,窜出室中。

恰逢一阵风来,撩起雪纱与朱红盔缨,飘冉轻颤。

半晌,薛恭之妻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紧紧的抱着小黑丫,稍徐,把她的面庞抬起来,细细抹去颗颗泪珠儿,点了下小黑丫的鼻子,轻柔笑道:“莫悲,莫怕。至今而始,我儿长成了,再非小黑丫,而乃薛婉儿。”言罢,浅笑着行至榻边床柜,弯身从内里探出一叠精美的衣衫,悄悄一抖,抚了抚和婉的边角,笑道:“婉儿,且来,着衫。”

“呜,呜……”

刘浓从怀中取出一截雪纱,将它缓缓的系于罐口,神情果断而和顺。

薛婉儿提着裙裾,缓慢的窜向马厩,牵出小红马,何如小红马已然长高了,她翻了好几下,方才翻上马背,顺手扯过一条柳枝,“啪”的一声,抽了一上马股,奔驰而去。

凌晨,天将放晓,雾阳好似新嫁之妇,羞红着半张脸,怯怯的探首。夙起的黄莺扑扇着翅膀,盘桓于枝头,唱个不休。一缕温和的阳光穿过树叶,泄入小黑丫的脸上,被睫毛剪作两半。

小黑丫抽泣着,颤抖着,渐渐爬到榻角里,曲膝于怀前,反手抱着肩头,缩成了一小团,紧紧的闭着眼睛,恰若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内心怕极了,嘴里却喃着:血,好多血……小黑丫,薛婉儿,要死了,郭典臣兮,刘中郎兮,徒兮徒兮,奈如何兮,呜……

白骑黑甲缓缓行于正中,身侧各有一束大红披风,乃是荀娘子与孔蓁阿姐,横眉怒眼的曲平阿兄提着丈二剑槊,威风凛冽,方脸阔眼的北宫阿兄亦同,另有杜武阿叔,徐乂阿兄,薄,薄军主亦在,阿兄亦背弓而从,除却刘胤,刘郡丞坐镇鲖阳,保护上蔡,诸将皆从。

小黑丫细眉倒竖,点了点‘刘中郎’的头,把小家伙点成了一团,猛地一挥手,将它扇下了木榻。继而,便欲翻身坐起来,蓦地间,眉头一皱,“呀”了一声,身下湿湿的,伸手一摸,拿到面前一看,眸子顿时直了,惊叫:“呀、呀!血……”

“斑斓的小妮子,毕竟长成也!”雪蕊抹了抹额间,迎着晨日,微浅笑着。

小黑眨着眼睛从梦中醒来,看着顶上的粗布帷幄,半天也未回过神,睫毛悄悄颤抖,好似犹在回味梦境。少倾,揉了揉眼睛,眸子澄亮了,脸颊却也红了,暗觉后脖心火烫得短长,情不自禁的捧着脸,闭上眼,摇了点头,仿若欲甩却那荒诞的、羞难自胜的梦境,却把满头秀发甩作瀑布乱洒。

是挺美的,面庞红朴朴的,比昔日都雅……薛婉儿凝睇着镜中人,嫣然一笑,随即,仰着明眸,怯问:“娘亲,黑丫若桥小娘子乎?”

半晌后,小黑丫变作了薛婉儿,俏生生的跪坐于窗前,阳光吻着她的脸,拂着那件粉白相间的抹胸襦裙,薛婉儿拽着垂于腿上的抹胸丝巾,低下头,悄悄偷瞧一眼雪嫩的胸口,柔媚一笑。

“娘亲,黑丫去去便回。”

桃豹虚扬长枪,狠声道:“嘿嘿,我等并非刘,刘曜,刘曜乃软而无能之辈,岂可与我等作较?!”一顿,思及昔年曾败于韩潜之手,脸上蜈蚣乱跳,嘴里却嘲笑:“韩潜,怕其不来矣,世无英杰,倒使竖子得名!若其敢来,定教其来而无回!”(未完待续。)

石虎抖了抖吊眉眼,虚着眼睛看向火线,嗡声道:“韩潜屯军于陈国,定将与你我力博于荥阳,此人勇猛擅战且足智多谋,不容轻觊!”

‘刘中郎’委曲极了,蜷起家子,把大尾巴捧在肚子上,讳饰着尖尖小脸,转动着小眼睛,怯怯的叫着,好似冷静抗争。

“休得胡言,我的儿,莫怕,且来。”

直目而视时,铁甲之海出现寒光如煜涛,薛婉儿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了挡,却恁不地一眼撞上刘中郎斜回的目光,四目一对,刘浓微微一笑。

“哼,休得抵赖!”

“哦……”

“呼……”

薛婉儿伏在马背上,浑身轻纱荡,却头亦不回隧道:“黑丫要出城!”

小黑丫抹了抹泪水,嘟了嘟嘴,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娘亲与她说过,待她长大成人便可着此美衫,梳各式标致的发髻,而此,她觊觎已久,常于无人时,偷偷抚弄斑斓的裙衫。

马贯似龙,铁林若山,蹄声如雷爆,震得六合乾坤皆为之而颤栗,石虎与桃豹并肩纵骑,两万雄师由河内水泄而出,直指荥阳。

……

墙角竖摆套甲木人,牛角头盔扣于其上,盔缨骄烈胜火。木人之侧乃是一方竖案,内置一枚陶罐,浑身洁白得空。

“黑丫……”薛恭之妻把木盘放在矮案上,奔向女儿,一把抱在怀里,抹了抹女儿脸上的泪水,问道:“黑丫,我的儿,为何抽泣?”

娘亲搂着她的肩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刮了一下脆藕小鼻,笑道:“我儿,真美。”

待日起复月落,刘中郎凝睇着墙角,按膝而起。

……

“娘亲,黑丫将死否?”

……

“蹄它,蹄它……”

薛恭之妻大惊,追至阶上,招手唤道:“婉儿,本日,不成滋意擅动,谨慎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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