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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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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里婵娟

“瞻箦……瞻箦……”

“美郎君,可知我为何而来?”

夜月山亭。

孔蓁盘桓于室口,秀眉微皱,好似有事难以作决。待见刘浓几番欲卸胸甲,却因甲带缚于背后,故而未能成行;眸子必然,俏步入内,轻声道:“使君莫急,孔蓁来。”

“孔蓁,会卸甲!”

桓温踞坐于阶上,身前置案,案中有酒一盏,酒壶寥落于阶下。

篮中有物,“咕咕咕”,鸣个不休。

而后,缓缓抬首,环顾诸将,星锋锋利难直视,斯须,用尽浑身力量,高高举起寒剑,奋力插入那一道土痕,大声道:“众将听令!”

骆隆打马而来,面上神情也异化着多少落寞,与刘浓一道望月,半晌,喃道:“银河澹澹,内里桂树,一挂即千年,何如人皆有尽时,斯人将垂暮,其何如哉!君乃多情子,骆隆何尝不盘桓?然,沧波万顷,终需冰轮一片!”说着,翻身上马,提着缰绳,笑道:“骆隆先行,君莫自伤,整冠复来!”言罢,转头一笑,策马入夜。

“驸马,夜已深……”

女子答:“不知。”

一声声,一幕幕,声声催人,幕幕中生,平生初次,刘浓扬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飞雪,待奔至城东虎帐,华亭美侯神情方复静容,未上马,取出怀中信,缓缓展于月下,内里仅一字:仕!

“诺!”推金山、倒玉柱,华亭美侯按着楚殇,单膝跪地,沉声应诺。

……

古埙流月,飘过月海,绕拂松林,沿着山颠一起往下泄,待至某处打着璇儿,挑逗心间。牛车停靠于此,有人度量琵琶坐于车辕,萝裙拖曳于辕下,随风轻冉,扣着凤首的纤指欲捕音,烟云水眉却浅凝浅放,漂渺难捉。

焉知,祖逖却挥了挥手,极力的拄着剑,仰开端来,直视刘浓,嘴巴动了动,竟然无声,心中一急,手掌往剑锋一抹,浓殷之血,流满剑身,胸中却突生一股力,张大着嘴,沙哑道:“瞻箦,莫,莫弃豫州!根,根埋豫州,即,即若上蔡,亦,亦若华亭,可,可否……”其声寒微,似蚊蝇,眼神若勾。

“诺!!!”

晚风吹来,拂红了脸宠,颤抖了七星,慢腾腾站起家来,捉着酒盏,度步至潭边,顾影相看,继而,笑道:“人道是,千里江山一目收,坐困愁城念并州!君觉得,然否?”

“阿父!!”

刘浓提了提裤子,见孔蓁羞得脚磨脚,心中由然一乐,整天阴霾豁然大开,笑道:“勿需自责,刘浓自行换衫便可!”言罢,胡乱披了宽袍,未着头冠,提剑而出。

风声裂耳,昨日如画,卷轴揭示。

闻诺,祖逖眼神突然一放,直欲与天上皓月争辉,渐而,暗淡泯没,头冠一歪,挂于剑柄上!

“真的么……”孔蓁脱口而出,在其心中,一向有个念想,那便是习从荀娘子,身为全军主帅,饮马纵戈、摧城拔寨,不以色侍人。

刘浓微微一笑:“天然作真,且随我来!”

是夜,醉星卧斜月,埙声绕亭,晚风斜。

骆隆背倚一簇灯火,吹着绵绵软风,悠哉游哉的捉着半壶酒,慢品、慢品。

祖逖乃是楚人,闻听此曲,目中含泪,豁裂的嘴轻抖,干枯的手掌悄悄拍打着腿膝。

刘浓孑但是立,盏茶以后,回望了一眼宫殿,但见宫楼直插半弦月,理应巍峨雄浑,不知何故,却雾隐于苍,朦昏黄胧间,唯余道不尽的萧索与森然,沉默一叹,见孔蓁牵马而来,缓缓吸得一口气,缓缓下沉,继而,翻身上马。

祖延叹道:“其魂乃何?”

世人抢上,祖逖尚未亡,呼吸安稳,裂开的嘴角,微微上扬,似对劲浅笑,若不屑傲睨。当下,世人仓促回返,韩潜背负祖逖下山,待至山下,千余儿郎见将军弥离垂死,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水月亦为其所凝。

诸将轰然应诺,眼泪扑簌簌滚入沙草丛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原因未至悲伤境!刘浓也已单膝跪地,微微含首。

“诺。”

孔蓁眉梢一扬,巧步转到刘浓背后,双手各拽一条甲带,用力一扯,殊不知力劲过猛,便听“哗啦啦……”一阵响,胸甲、裙甲齐齐坠地,而此尚不算甚,有片甲叶勾住了刘使君的中裤,跟着一起脱落。

“瞻箦,祖氏后辈,不成掌兵!若领兵于北,恐祖逖长年心血,毁于一旦矣!”

空旷广袤,轻风阵阵。祖逖走出了亭,背靠亭柱,双腿肆意伸展,融身于埙声、风中,月下,眼神静澜而有神,其人若骨,当林风袭来时,浑身袍带滋意任洒,犹若醉月山鬼。

“将军!!”

仕者,怀仁傍土也,仕者,据土揽誉也!祖氏得誉于豫州,郡望根深,过江即衰!刘浓了然,揉了揉眉心,将信细细半数作三,揣入怀中,翻身上马,大步入内。

“这,这……”孔蓁羞红了脸,胡乱摆动手,欲掩脸,却顿住,欲解释,樱唇微张,偏无言。

祖薤跪坐于其父身畔,闻听埙声作古,目注华亭美侯铁甲侍埙,美眸若轻纱,微眷,竟将螓首浅歪,靠着其父的肩,冷静不得语。稍许,缓缓起家,提着裙摆,拜苍穹新月,礼鸣埙夫君,渐而,凝睇中月数息,翩翩起舞。

“将军!!!”

埙非笛,亦非箫,与笛相较更苦楚,与箫作譬犹浑厚。太古、空灵的声音,仿佛大河荡荡,东西一贯,奔腾不返。得闻此声,天上,地下,尚余何人?唯余浩大银河众多,绵绵不断娓诉江山。

“瞻箦,山川雄城不敷凭,雄锋之刃,在德不在险!”

蓦地回顾,祖薤雪裳融于月中,款款而来,待至近前,浅浅一个万福,递上一封信,轻声道:“刘郎君,此乃阿父拜请!”言罢,螓首欠垂,再度一礼,渐渐走入宫殿中,雪影渐不见。

不知何时,韩潜已然按着剑,沉默无声的落座于草丛中;铁甲铿锵,盔缨插月,于武也已落座,华卫亦同,董照亦同,其弟董瞻拔出了腰剑,横放于腿间;诸将俱从,环抱着将军,但观月下舞,但闻月中埙。

“瞻箦,舍得舍得,舍之为何,得之为何?有舍,有得,乃大丈夫是也!”

“瞻箦,你我皆乃世家后辈,当知世家之难,却家可矣,莫却阖族!”

刘浓顿了一顿,回顾看向孔蓁,见其面染红晕,知其羞怯,便笑道:“不必了,且唤一名亲卫。”

“嘿嘿,江东名流……且回!”祖延瞥了一眼颠上月,摇了点头,打马而走。

月洞外,传来娇滴滴一声唤,螓首颤影,萝步轻璇,琅环玉佩叮咚作响……(未完待续。)

“嘿嘿,安国所言甚是,此乃困月之笼,存之何意!”

一阙《楚魂》,招不尽千里江山,唤不醒大地茫魂。楚埙伴楚舞,闻者神醉,观者落泪。

刘浓奔向祖逖,欲扶起他。

“愁非愁,月非月,将军胸中自有千秋,千秋照月,何需慕并州!”树影中走出一人,头戴高冠,身披月袍,脸孔漂亮,神态儒雅。

此乃民居,亦不知原属那一族南逃世家,内里极广,因长年累月无人居住,是以微泛冷幽,不时见得白骑固执熊熊火把来往巡曳。

桓温冷然一笑,举盏仰脖,将余酒一饮而尽,瞥了瞥潭中月,七星一阵乱抖,“碰!”的一声,掷盏碎月。半晌,弯下身来,凝睇潭中,眼神时而迷离,倏而锋利,叹道:“昔日,红楼七友,现在,桓温独外,美鹤已封侯,吾却守潭中,自愧弗如也。大丈夫也,七尺男儿,岂可久居温软之怀矣!”

璇即,千骑蜂涌入城,刘浓将祖逖送至夏王宫,掌着石栏兽头,凝目观月,很久无语。

天上月,杯中月,眼中映月。

待见白骑逐月,绵荡而来,裂嘴一笑,理了理冠带,提起树下竹篮,迎向刘浓。

自始至终,孔蓁呆呆的,尚未回神。

穿过前庭,沉默入室,将牛角盔挂于木人,自行卸甲。

半晌,螓首一歪,浅浅喃道:“始今方知,何为魂曲!人类同而魂异非,其音,何人可捕?”言罢,提起雍容长裙,抱着琵琶嵌入帘中。

“驾,驾!”

刘浓捏着薄薄的信,星目泛潮,沉沉闭了闭眼,将信寸寸揣入怀中,奔驰于月下,直走城东。孔蓁领着五十骑紧紧跟从,却见刘浓将马打得疯快,飞雪拉起道道残影,状若白箭,嘶风裂云。

“噼啪!”一声鞭响,车轱轳,辗月随流。

“瞻箦,瞻箦!!”

待得曲毕兴尽,挣扎着站起家来,拾起董瞻腿间剑,昂首望了望天上月,朝着刘浓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以剑尖在草地中随便一划,喘着气,歇了一歇,再竖拉一道,复斜撩一道,目光紧盯着那最末一道,笑道:“天下间,不知几人,垂首以待祖逖亡矣!刘曜乎,胡勒乎,王阿黑乎,哈哈……”笑声滚苍拔云。

祖逖浑身痉挛,已无盗汗可泛,便拄着剑柄,面抵剑锷,以冰冷的剑身保持神清,身子却寸寸下坠,其声昂扬:“此乃大江!若江山还是破裂,若胡骑犹未尽却,何人敢言退江,斩!”

千里江山一月同,飞月撩钩,斜斩刀檐。

刘浓大吃一惊,从速抓住,神情难堪。

“刘郎君,且稍待……”

冷月洒城东,斑影寥落。

唤声殷切,刘浓抬开端来,祖逖下半身已然斜斜拖地,上半身却紧贴剑身,死撑不倒,目浓如束!

孙盛目注水中乱月,微微一笑,揖道:“将军,依某度之,大乱将至,风起云涌,正待豪杰!将军据琅琊,屯雄军八千,暨待时至,便可逆江挥军,或讨或助,皆游刃而不足也,何故自叹?他日,何言华亭侯……”

“令在!!”二十余外姓将领闻声而伏,铁甲锵锵,其声雄浑,其声悲怆!

……

刘浓目若阳雪,捧埙于月下,纵情挥洒胸中意。

刘浓跨步至门外,转头笑道:“汝乃骑都尉,战阵乃汝善于,何需习人奉甲!吾将至城东,一同随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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