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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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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飞狐外传(87)

慌乱了半晚,胡斐和程灵素到庙后数十丈的小溪中洗了手脸。程灵素从背后包裹中取出烧饼,两人和着溪中净水吃了。胡斐连番剧斗,又兼大喜大悲,这时只觉手酸脚软,神困力倦,躺在溪畔歇息了大半个时候,这才精力稍复,又归去药王庙。

这两句话只问得石万嗔脸颊微赤,难以答复。他少年时和无嗔大师同门学艺,因使毒无节,多伤好人,给师父逐出了门墙。而后数十年中曾和无嗔争斗过好几次。两人都是使毒的大里手,两边所使药物之烈,毒物之奇,可想而知。数次斗法,石万嗔每一回均屈居下风,若不是无嗔大师始终念着同门之谊,部下包涵,早取了别性命。在最后一次斗毒之时,石万嗔终究为“断肠草”薰瞎了双目。

薛鹊急欲岔开话头,说道:“小师妹,我师成心垂顾,那是你运气。你还不快叩首拜师?”程灵素道:“我若不拜师,便要和二师哥一样了,是不是?”慕容景岳道:“那也一定尽然。你有福不享,别人又何必勉强于你?只那部《药王神篇》,你该交了出来。我师广大为怀,你在掌门人大会中冲犯他白叟家的过处,也可不加究查了。”

程灵素心中怒极,暗想这师兄师姊叛变师门,投入本派弃徒门下,那是武林中最令人不齿的“欺师灭祖”大罪,非论那一门那一派都必严加惩办。她脸上不动声色,说道:“本来两位已改投石前辈门下,那么小妹不能再称你们为师兄师姊了。姜师哥呢?他也投入石前辈门下了么?”慕容景岳道:“姜师弟不识时务,不听教诲,已为吾师正法。”

但见薛鹊伸手推开房门,正要纵身出来,胡斐行动快极,右手弯处,抱住了程灵素的纤腰,倒纵出门,窜入房外的厅中,颠末房门时飞起一腿,踢在门板之上。那门板砰的一声向后猛撞,将慕容景岳和薛鹊二人夹在门板和墙壁之间。慕容景岳倒也罢了,薛鹊高高的一个驼背给砖墙挤得痛极,忍不住大声大呼。

程灵素道:“不错。我师父也深悔平生伤人太多,厥后便削发做了和尚,礼佛赎罪。他白叟家谆谆警告我们师兄妹四人,除非万不得已,决不成等闲伤人。长辈平生,就从没害过一条性命。”石万嗔嘲笑道:“我瞧你聪明聪明,倒是我门的杰出人才。掌门人大会中那几招,耍得可标致啊,连你师叔也几乎着了道儿。”

石万嗔道:“‘毒手神枭’的名字闻声过没有?你师父莫非向来不敢提我吗?”程灵素道:“‘毒手神枭’?这名字倒闻声过的。我师父说他畴前确是有过一个师弟,只是他滥用毒药害人,不守门规,早给师祖逐出门墙了。石前辈,那便是你么?”石万嗔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们这一门讲究利用毒药,既然有了这个‘毒’字,又何必假惺惺的硬充好人?姓石的宁肯做真小人,不如你师父这般假装君子。”

胡斐也暗自称异:“此人擅于用毒,武功竟也这般了得。我这一招‘谏果回甘’如此出其不料的反劈,他竟接得下来。”

这时慕容景岳和薛鹊已自房中出来,站在石万嗔身后。石万嗔和胡斐硬交了这一招,但觉他刀法精奇,体力微弱,本身右臂震得模糊酸麻,不再进击。

这缠绵和顺的乐曲,当年在福康安的洞箫中吹出来,挑动了马春花的情怀,终究变成了这一场冤孽。

慕容景岳神采大变,道:“你如何知桃……”说到“桃”字,俄然开口,和薛鹊对望一眼。程灵素道:“小妹也只瞎猜罢了。”本来慕容景岳有一项独门下毒工夫,是在云贵交界之处,汇集了“桃花瘴”的瘴毒,制成一种毒弹。姜铁山、薛鹊佳耦和他比武多年,厥后也研出体味毒之法。程灵素深知三人秘闻,出言摸索,慕容景岳一来此事失实,二来出其不料,便随口承认了。

胡斐始终没跟他们提到圆性。奇特的是,赵半山、骆冰他们也没提起。是不是圆性已经会到了他们,要他们永久别向他提起她的名字?

程灵素叫道:“别碰他身子兵刃!”胡斐对此人早具戒心,知他周身是毒,沾上了一丝半忽便后患无穷,向左滑开三步,避开石万嗔的虎撑,唰的一声,单刀脱手,一招“谏果回甘”,转头反击。这一招回刀砍得快极,石万嗔不及躲闪,危急中虎撑挺举,硬架这一刀,当的一声大响,两人各向后跃开。石万嗔虎撑中的铁珠只震得呛啷啷、呛啷啷的乱响。

胡斐知她情意,说道:“好,我收了他们作义儿,马女人,你放心吧!”马春花脸露浅笑,道:“快……快叩首,我好……好放心……”两个孩子跪在胡斐面前,磕下头去。

程灵素道:“咦,这个我可不懂了。石前辈的医药之术如赛过先师,此书要来何用?如不能赛过先师,又怎能收长辈为弟子?”

恨无常

两人回进僧舍,悄悄推开房门,只见马春花死在床上,脸含浅笑,神情甚是愉悦。

胡斐跨到院子中时,忽听得马春花“啊”的一声叫。这声叫喊当中充满了幸运、高兴、深厚非常的爱恋。

第二十回

他逃往缅甸野人山中,以银蛛丝慢慢拔去“断肠草”毒性,双眼方得复明,虽重见天日,目力却已大损。玉龙杯上沾了赤蝎粉,旱烟管中喷出来的烟雾色彩稍有分歧,这些纤细之处,他便没法辩白。何况程灵素种植成了“万毒之王”的七心海棠后,赤蝎粉中混上了七心海棠叶子的粉末,三蜈五蟆烟中插手了七心海棠的花蕊,两种毒药的异味全失,毒性却更加短长。

石万嗔初时听她说要烧《药王神篇》,心下暗笑:“这《药王神篇》是无嗔贼秃毕生心血之所聚,你岂舍得烧了它?”待见她取出抄本和火摺,又想:“你这狡狯的小丫头,明知你师兄、师姊定要掠取《药王神篇》,岂有不假造一本伪书来哄人的?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那不是班门弄斧么?”是以虽见她燃烧烧书,只浅笑不语,理也不睬。待那抄本为热气所薰,翻扬开来,见纸质陈腐,抄本中的笔迹宛然是无嗔的手迹,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念便想:“啊哟不好!这丫头多数已将书中笔墨记得烂熟,此书已于她无用,那可千万烧不得!”忙道:“停止!”呼的一掌劈去,一股疾风,顿时将火摺扑熄了。

胡斐俄然之间,想起了那日石屋拒敌、商宝震在屋外林中击死徐铮的景象来,心中又是一酸,说道:“好,我必然办到。”没推测她临死之际竟会记得丈夫,悲伤当中倒也微微有些欢乐,他深恨福康安,听马春花记得丈夫,不记得阿谁没知己的情郎,那是再好不过,那知马春花幽幽叹了口气,悄悄的道:“福公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陈家洛进房后一向站在门边暗处,马春花没瞧见他。胡斐摇了点头,抱着两个孩儿悄悄出房。陈家洛徐行走到她床前。

胡斐垂泪道:“她要我将她葬在丈夫墓旁。眼下风声告急,到处追拿你我二人。这当儿又那边找棺木去?不如将她火化了,送她骨灰前去安葬。”程灵素道:“是。”

胡斐奉求常氏双侠和倪氏昆仲,将马春花的两个孩子先行带到回疆,他摒挡了马春花的丧事以后,便去回疆和世人集会。

胡斐和程灵素刚在门口站定,只见床底下紫雾满盈,那股紫蝎粉已让人用掌力震了出来,跟着人影明灭,一人长身窜出门外。呛啷啷、呛啷啷一阵急响,那人提起手中虎撑,当头往胡斐头顶砸下。

程灵素点头道:“这话是不错,但《药王神篇》乃我师无嗔大师亲手所撰,我师谦善,将该书署名为‘无嗔医药录’,咱师兄妹三人既都改投石前辈门下,自当尽弃先师所授工夫,重新学起。石前辈和先师流派分歧,必然各有所长,不然两位也不会另拜明师,又有甚么‘有福不会享’、‘是我的运气’这些话了。那《药王神篇》既已没甚么用处,小妹便烧了它吧!”说着从衣包中取出一本黄纸的手抄本来,晃亮火摺,往册子上点去。

石万嗔在野人山中花了十年工夫,才勉强治愈双目,回到中原时听到无嗔大师的死讯,只道斯人一死,本身便可称雄天下,那料师兄一个年纪悄悄的关门弟子,竟有如此短长工夫?那晚程灵素扮装成一个龙钟干枯的老太婆,当世擅于用毒的妙手,石万嗔无不晓得,他当真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小老太婆在旁喷几口烟,便令他栽上个大筋斗。

她终究见到了她的“心上人”……胡斐怅惘走出庙门,忽听得笛声幽然响起,是金笛秀才余鱼同在树下横笛而吹。胡斐心头一震,在好久之前,在山东商家堡,模糊曾听人如许缠绵和顺的吹过。

过了好一会儿,陈家洛从庙门里渐渐踱了出来。他向胡斐点了点头。胡斐晓得马春花分开这天下了。她临死之前见到了敬爱的两个儿子,也见到了“情郎”。胡斐不晓得她跟陈家洛说了些甚么,是责备他的无情薄幸呢,还是诉说本身毕生不渝的热忱?除了陈家洛以外,这世上是谁也不晓得了。

程灵素这两句话只问得他哑口无言。慕容景岳却道:“师妹,你获咎了师叔,还不叩首赔罪,当真傲慢大胆。他白叟家一怒,立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和薛师妹都已投入了他白叟家门下,你乖乖献出《药王神篇》,他白叟家一喜好,也收了你这弟子,岂不是好?”

胡斐一瞥之下,已看清那人脸孔,恰是自称“毒手药王”的石万嗔。

胡斐双手抱了两个孩子,伴随陈家洛走进庙去。只见一间阴沉森的斗室当中,一灯如豆,油已点干,灯火欲熄未熄。马春花躺在炕上,气味未断。

程灵素心下更怒,道:“三师姊你好不暴虐,二师哥如此待你,你竟跟大师哥同谋,害死了亲夫、亲儿。”姜小铁中了慕容景岳的桃花瘴毒弹,姜铁山本来能救,他既不救,多数是已先遭毒手,薛鹊又既忍心不救,那么姜铁山、姜小铁父子之死,她虽非亲身动手,却也是同谋。程灵素从慕容景岳冲口而出的几个字中,便猜知了这场人伦惨变的内幕。

陈家洛带领群雄,举手和胡斐、程灵素道别,上马西去。

程灵素内心一酸,姜铁山为人梗直,虽行事野蛮,在她三个师兄姊中却最为朴重,不料竟死于石万嗔之手,又问:“薛姊姊,小铁呢?他很好吧?”薛鹊冷冷的道:“他也死了。”程灵素道:“不知生的是甚么病?”薛鹊怒道:“是我儿子,要你多管甚么闲事?”程灵素道:“是,小妹原不该多管闲事。我还没恭喜两位呢,慕容大哥和薛三姊几时成的亲啊?我们同门学艺一场,连喜酒也不请小妹喝一杯。”

金笛秀才的笛子声中,仿佛在说一个斑斓的爱情故事,却也在抒写这场情爱当中所包含的苦涩、悲伤和不幸。庙门外每小我都怔怔地沉默无言,想到了本身平生当中甜美的苦楚的旧事。胡斐想到了阿谁骑在白顿时的紫衫女人,恨不得扑在地上大哭一场。即便是豪气逼人的无尘道长,也想到了好久好久之前,在很远很远的处所,阿谁斑斓而又狠心的官家蜜斯,骗得他斩断了本身的一条臂膀……笛声悠缓地苦楚地响着。

慕容景岳、姜铁山、薛鹊三人平生恩仇纠葛,惨痛可怖。程灵素晓得这中间原委盘曲,深思:“二师哥死在石万嗔部下,想是他不肯叛变先师,改投他门下,但也一定不是出于大师哥从中教唆。三师姊竟会再醮大师哥,说不定也有一份行刺亲夫之罪。”叹道:“小铁那日中毒,小妹设法相救,也算花过一番心血。想不到他还是死在‘桃花瘴’之下,那也算命该如此罢。”

程灵素怒道:“我师父几时害过一条无辜性命?”石万嗔道:“你师父害死的人莫非少了?他本身天然说他动手毒死之人,个个罪大恶极,死不足辜,但是在旁人看来,却也一定如此。至于死者的家人后代,更决不这么想。”胡斐心中一凛,暗想:“此人这话倒也有几分事理。”

便在此时,程灵素左手扬动,一股紫褐色的粉末飞出,打向马春花所躺的床板底下。胡斐心念一动:“床板底下,必然藏着极短长的仇敌。”

程灵素净淡的道:“你自称是我师叔,冒用我师父‘毒手药王’的名头。如果然正的‘毒手药王’活着,伸手去拿玉龙杯之时,岂能瞧不出杯上已沾了赤蝎粉?我在大厅上喷那‘三蜈五蟆烟’,我师父他白叟家怎会懵然不觉?”

胡斐让他们磕了四个头,伸手抱起两人,低声道:“马女人,你另有甚么叮咛么?”马春花道:“我死了以后,求你……求你将我葬……葬在我丈夫徐……师哥的坟旁……他很不幸……从小便喜好我……但是我不喜好……不喜好他。”

慕容景岳道:“我们这位师父的使毒用药,比之先师可高得太多了。但大海不择细流,他山之石,能够攻玉。这部《药王神篇》既花了先师毕生心血,吾师拿来翻阅翻阅,也可指出此中过误与不敷之处啊。”他是秀才出身,自有一番文诌诌的强辞夺理。

慕容景岳道:“程师妹,见了师叔怎不快叩首?”程灵素站在胡斐身边,冷冷的道:“我们那边钻出个师叔来啦?没闻声过。”

胡斐弯下腰去,伸手正要将马春花的尸身抱起,程灵素俄然抓住他手臂,叫道:“且慢!”胡斐听她语音严峻紧急,便即缩手,问道:“如何?”程灵素尚未答复,胡斐已听到身后极纤细的缓缓呼吸之声,回过甚来,只见板门以后鲜明躲着两人,倒是程灵素的大师兄慕容景岳和三师姊薛鹊。

两个孩子扑向榻上,大呼:“妈妈,妈妈!”马春花展开眼来,见是爱子,蓦地间精力一振,也不知那边来的力量,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叫道:“孩子,孩子,妈想得你们好苦!”三小我相拥很久,她转目睹到胡斐,对两个孩子道:“今后你们跟着胡叔叔,好好听他的说话……你们……拜了他作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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