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飞狐外传(86)
胡斐手中没有兵刃,不由心惊,缓慢转念:“向二妹要刀呢,还是夺仇敌的戒刀?”
只听无尘道人笑道:“菲青兄,你说我这小兄弟武功如何?”无青子笑道:“能跟追魂夺命剑斗得上几百招,天下能有几人?老道当真孤陋寡闻,竟不知武林中出了这等少年豪杰。”说着长剑入鞘,上前拉着胡斐的手,好生亲热。
只听仇敌赞道:“好!”左掌拍向他胸口。胡斐也左掌拍出,双掌订交,只觉仇敌掌力温和浑厚,但温和当中,埋没着一股辛辣的煞气。胡斐蓦地想起一事,脱口叫道:“本来是你!”那人也叫道:“本来是你!”
陆菲青因而将一名“少年豪杰”如何施妙策砸碎七只玉龙杯、如何喷烟下毒、使得大家肚痛、因此狐疑福康安毒害天下豪杰,如何世人在混乱中一哄而散,诸般情由,一一说了。群雄听了,无不赞叹。
轰笑声中,红云闪处,九名藏僧已各挺兵刃将胡斐团团围住。这九人兵刃各不不异,或使戒刀,或使锡杖,更有金色粗杵,奇形怪状,胡斐从未见过。目睹这九名藏僧气度凝重,大家一言不发,瞧着这合围之势,行动间既轻且稳,实是劲敌。九僧错错落落,东站一个,西站一个,似是布成了步地。
红花会七当家武诸葛徐天宏道:“昨晚北京闹了这等大事出来,我们若再冒然进城,福康安宁然刺不到,说不定大伙还难满身而退。”
胡斐只觉这番话极不美意义出口,不由非常内疚,红了脸道:“长辈这个动机,实在异想天开,说出来只怕各位见笑。”陈家洛浅笑道:“我辈所作所为,在旁人看来,那一件不荒唐之极?那一件不异想天开?”
他急欲回身迎敌,但背后仇敌的剑招来得好不迅捷,竟逼得他得空回身。贰心中大骇,急纵而前,跃出半丈,左足一落地,待要回身,不料仇敌如影随形,剑招又已递到。此人在背后连刺五剑,胡斐接连挡了五次空,始终没法回身见敌之面。
陆菲青浅笑道:“陈总舵主的边幅和福康安公然很像,别说小兄弟和他二人都不熟悉,便是平常见面之人,也会认错。”无尘笑道:“想当年在杭州城外,总舵主便曾假扮了福康安,擒住阿谁甚么威震河朔王维扬……”
陈家洛等深知清廷宦海风俗。德布等败得如此狼狈,红花会人物既未轰动皇亲大官,他们归去定然死力坦白,无人肯说在欢然亭畔遇敌,决不致变更军马前来复仇。此处虽离都城不远,却尽可放心逗留。群雄和陆菲青故交相逢,和胡斐、程灵素新知初会,自各有很多话说。
只见掌声传来处飞奔过来两人,身形高瘦。胡斐在福康安府中见过,知是西川双侠常伯志、常赫志到了。他兄弟身后又跟着两人,手中各抱着一个孩子,奔到近处,见是双子门倪不大、倪不小兄弟。他二人手中抱的,竟然是马春花的一对双生儿子。
赵半山道:“兄弟,程家妹子,我带你们去见我们总舵主。”胡斐吃了一惊,道:“陈总舵主……他……他白叟家也来了么?”无尘笑道:“他早挨过你一顿痛骂啦,甚么伤天害理,甚么负心薄幸,只骂得他狗血淋头。哈哈!我们总舵主平生当中,只怕从未挨过这般短长的臭骂。”胡斐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颤声道:“那……那福康安……”
他动机转得极快,那单刀也来得极快。贰心念甫动,白光闪处,一柄背厚刃薄的钢刀挟着威猛非常的破空之声已飞到面前。胡斐却不接刀,手指在刀柄上一搭,悄悄拨动。那钢刀飞来之势猛极,到他面前兀独立道微弱,给他拨得掉过方向,激射而上,呼呼声响,直冲上天。
蓦地背后一个衰老的声音叫道:“看剑!”话声未绝,风声飒然,剑头已至背心。
言谈之间,忽听得远远传来两下掌声,稍停一下,又连拍三下。那墨客打扮的“金笛秀才”余鱼同拍掌三下呼应,一停以后,连拍两下。无尘道:“五弟、六弟来啦。”
福康安的掌门人大会为人搅散,又和武林各门派都结上了仇,自是愤怒非常,便派德布率队在城外各处巡查,见有可疑之人当即擒拿格杀。不料欢然亭畔一战,文泰来、赵半山等尚未脱手,大内十八妙手已尽数铩羽。
胡斐恶斗半宵,和快剑无双的无尘道人战成平局,接着连伤四满、五蒙、九藏僧大内十八妙手,不推测厥后竟给人一加偷袭,逼得难以回身。
本来倪不大、倪不藐视中了这对孩子,宁肯性命不要,也非要去夺来不成。常氏兄弟原是双生兄弟,听了倪氏兄弟之言,冲动情意,乘着掌门人大会一哄而散的大乱,混入福府内院。当时福康安和众卫士腹中正高傲痛,均道身中剧毒,大家忙于服药解毒,常氏兄弟又是一等一的妙手,毫不吃力的打倒了七八名卫士,便又将这对孩子抢了出来。
胡斐见了这对孩子,想起马春花命在瞬息,不由得又喜又悲,猛地想起一事,对陈家洛道:“总舵主,长辈有个极荒唐的动机,想求你一件事。”陈家洛道:“胡兄弟但说无妨。你我本日虽是初会,但神交已久,但教力之所及,无不依从。”
这是已处必败之势,他惶急之下,行险幸运,但听得背后敌剑又至,这一次竟不抵挡,向前一扑,俯卧向地,跟着一个翻身,脸已向天,挥刀横砍,荡开敌剑。
陆菲青笑道:“道长,说到武功,我们这位小兄弟的确非常了得。但是另有一名少年豪杰,比他更短长十倍,你是决计斗他不过的。”无尘又欢畅,又不平,忙问:“是谁?是谁?此人在那边?”陆菲青点头道:“你决非敌手,我劝你还是别找他的好。”无尘道:“呸!咱老哥儿俩分离多年,一见面你就来胡吹。我不信有这等短长人物。”陆菲青道:“昨晚福康安府中,天下各门各派掌门人大集会,会中妙手如云,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绝技。这话不错吧?”无尘道:“不错便如何?”陆菲青道:“心砚老弟去拆台大会,失手受擒。赵三弟这等本领,也只抢得一只玉龙杯。西川双侠常氏兄弟驾临,只救了两小我出来。但是那位少年豪杰哪,只不过眼睛一霎,便从七位妙手的手中抢下了七只玉龙杯,摔在地下砸得粉碎。他只喷得几口气,便叫福康安的掌门人大会烟飞灰灭,风消云散。道长,你斗不斗得过这位少年豪杰?”
一个少年美妇道:“师父,我们只传闻那掌门人大会给人搅散结局,到底是如何回事?请你快说吧!”这美妇是金笛秀才余鱼同之妻李沅芷。
胡斐见他豪气勃勃,那边还是掌门人大会中所见阿谁昏昏欲睡的老道,甚觉得奇。
当下赵半山拉着胡斐一一给群雄引见。胡斐对这干民气仪已久,今晚亲眼得见,喜慰无已,对文泰来掷刀互助、骆冰赠送宝马,更连连称谢,恭恭敬敬的交还了文泰来的钢刀,从地下拾起清宫侍卫遗下的一柄单刀,插入腰间刀鞘。他本身的单刀为铁锤所击,刀口卷边,已然无用。跟着心砚过来向他伸谢在福康安府中解穴相救之德。无尘逸兴横飞,指手划脚,议论刚才和胡斐及德布两人的斗剑,说今晚这两场架打得畅快过瘾,平生少有。
两人还未上丘,陈家洛已率群雄从土丘上迎了下来。胡斐拜倒在地,说道:“小人瞎了眸子,冲犯总舵主,实是罪该……”
群雄“啊”的一声,一齐望着她,谁都不信如许一个肥胖文秀的小女人,竟会将福康安这筹划经年的天下掌门人大会毁于指掌之间,但是陆菲青望重武林,岂能信口胡言?却又不由得人不信。
胡斐一惊:“此人剑法如此凌厉!”仓猝回刀挡架,岂知敌剑已然撤回,跟着又是一剑刺到。胡斐反手再挡,又挡了个空。
九名藏僧均感奇特,情不自禁的昂首而望。胡斐所争的便在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欺身抢到手持戒刀的藏僧身畔,一伸手已将他戒刀夺过,顷刻间展开“胡家快刀”,手起刀落,一阵猛砍快剁,迅捷如风。这时动手竟不容情,九名藏僧无一得免,不是断臂,便是折足。九僧各负绝艺,只因一时失策,中了诱敌用心之计,瞬息之间,尽皆身受重伤,惨呼倒地。这一场胡斐可说胜得极巧,也胜得极险。
胡斐心中也欢乐不尽。这时清宫众侍卫早已逃得干清干净。他拉了程灵素过来,和无尘、赵半山等引见。
胡斐道:“我见总舵主万里迢迢,从回疆来到北京,只为了一祭墓中这位女人,情深义重,世所罕见。鄙人昔日曾受这位马女人一言之恩,无觉得报,心中不安。她临死之际顾虑两事,死难瞑目。一件是驰念她两个爱子,天幸常氏双侠两位前辈已救了出来,另一件倒是她驰念福康安那奸贼,仍盼和他一叙。虽说她至死不悟,好笑亦复不幸,但情之所钟……”说到这里,心下黯然,已不知如何措词,想到的倒是本身“情之所钟”的阿谁变了尼姑的斑斓女人。
陈家洛不等他说完,忙伸手扶起,笑道:“‘大丈夫只怕豪杰侠士,那怕鹰犬主子?’我本日一到北京,便听到这两句痛快淋漓之言。小兄弟,便凭你这两句话,我们便不枉了万里迢迢的走这一遭。”
这一刀飞来,首当其冲的两名藏僧竟不敢用兵刃去砸,分向摆布急跃让开。胡斐心念快如电光般的一闪:“这阵法不知如何破得?他二人闪避飞刀,恰好乘机扰乱。”
无尘道:“陆兄,你说了半天,这位少年豪杰到底是谁,却始终没说。”陆菲青笑道:“远在天涯,近在面前,这位程女人便是。”拉着胡斐的手,将他悄悄一拉,暴露了程灵素的身子。
陈家洛眼望远处,黯然入迷,说道:“墓中这位女人临死之际,如能见我一面,那是多么的欢愉!可惜终难如愿……”转头向胡斐道:“好,我便去见见这位马女人。”
陈家洛、霍青桐等红花会群雄自回疆来到北京,却为这日是香香公主去世十年的忌辰,大家要到她墓前一祭。
陆菲青于十年后果同门祸变,师兄马真、师弟张召重前后惨死,武当派目睹式微,因而他出来接掌流派,着意清算。因恐清廷疑忌,干脆便出了家,道号无青子,十年来深居简出,朝廷也就没加谛视。
两人手掌订交,均即发觉对方便是在福康安府暗中相救少年墨客心砚之人,各自向后跃开数步。胡斐凝神看时,见那人白须飞舞,边幅高古,手中长剑如水,倒是武当派掌门人无青子,不由得一怔,一时不知他是友是敌。
胡斐一跃而起,只见身后一人长袍马褂,肥肥胖胖,恰是千臂如来赵半山。胡斐对这位义兄别来常自思念,伸臂紧紧抱住,叫道:“三哥,你可想煞小弟了。”
程灵素知他在说本身,脸儿飞红,躲到了胡斐身后。黑夜当中,大家都在聆听陆菲青说话,谁也没对她留意。
一轮快刀砍完,头顶那刀刚好落下,他掷开戒刀,伸手接住,刀一动手,只觉甚是沉重,比平常单刀重了两倍不足,想见刀主体力奇大,月光下映照一看,只见刀柄上刻着三字:“奔雷手”。胡斐大喜,纵声叫道:“多谢文四爷掷刀互助!”
胡斐好生感激,暗想陈家洛叱吒风云,天下豪杰豪杰无不推服,本身只是个知名长辈,本日初会,便求他去做如许一件怪诞不经之事,话一出口,心中便已悔怨,但是他竟一口答允,今后这位总舵主便要本身赴汤蹈火,也是万死不辞了。群雄上了马,由胡斐在前带路,天将拂晓时到了药王庙外。
此次福康安召开掌门人大会,一来武当派自来与少林派齐名,是武林中最大门派之一;二来念着武当名手火手判官张召重昔年为朝廷着力之功,又不知无青子便是当年的背叛陆菲青,便敦请武当派掌门人下山。陆菲青年纪虽老,大志犹在,知福康安此举必将倒霉于江湖同道,若推让不去,多惹费事,便即孤身赴会,要探明此次大会本相,伺隙行事,及诚意砚为汤沛所擒,他便暗中脱手相救。
胡斐道:“总舵主既不见怪,我便说了。”指着那两个孩童说道:“这两个孩童是福康安的儿子,他们的母亲却已命在垂死。”因而从当年在商家堡中如何和马春花相遇一段事提及,直说到马春花中毒不治。只听得群雄血脉贲张,无不大为气愤。依无尘之见,立时便要赶进北都城中,将这无情无义的福康安一剑刺死。
陈家洛点头道:“现在福康安府门前后,不知有多少军马扼守,如何下得了手?单是要混进城门,便大大不易。我此番和各位兄弟同来,志在一祭,不成为了泄一时之愤,使众兄弟有所损折。胡兄弟,你要我做甚么事?”
赵半山拉着他转过身来,让月光照在他脸上,凝目瞧了半晌,喜道:“兄弟,你终究长大成人了。做哥哥的本日亲目睹你连败大内十八妙手,实在欢乐得紧。”
胡斐非常惶恐,道:“三哥,你快带我去跟陈总舵主叩首赔罪。”赵半山笑道:“不知者不罪。总舵主跟你交了一掌,很奖饰你武功了得,又说你时令凛然,背后里说了你很多好话呢。”
忽听得小丘上一人喝道:“小兄弟,接刀!”一柄钢刀自小丘上掷了下来,破空之声,呜呜高文,足见这一掷的劲道大得惊人。胡斐心想:“赵三哥的朋友公然个个技艺精强。要这么一掷,我便办不到。”
陈家洛道:“我明白啦!你要我冒充阿谁伤天害理、负心薄幸的福康安,去安抚一下这位多情多义的马女人?”胡斐低声道:“恰是!”群雄均觉胡斐这个荒唐的动机公然异想天开之至,但是谁也笑不出来。
无尘从小丘上走了下来,笑道:“小兄弟,这个牛鼻子,削发之前叫做绵里针陆菲青。你叫他一声大哥吧。”胡斐一惊,心道:“‘绵里针陆菲青’当年威震天下,成名已垂数十年,想不到本日有幸和他比武。”仓猝拜倒,说道:“长辈胡斐,叩见两位道长。”他身子稍偏,连无尘也拜在其内。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按理说,你原是长辈,但是,好兄弟,他们两位都是我的拜把子老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