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飞狐外传(58)
他身后走进三小我来。最后一人是明天见过的殷仲翔,经了昨晚之事,他竟然仍来,倒颇出胡斐料想以外。其他两人面貌类似,都是精力矍铄的老者,看来甚是面善,胡斐微微一怔,待看到两人脚步落地时脚尖稍斜向里,恰是八卦门工夫极其深厚之象,当即觉悟,抢上恭恭敬敬的施礼,说道:“王大爷、王二爷两位前辈驾到,长辈本日真够光彩了。多年不见,两位精力更健旺了。”这两人恰是八卦门王剑英、王剑杰兄弟。十二人喝彩痛饮,席上说的都是江湖上豪杰豪杰之事。王剑杰提到当年在商家堡中,世人如何遭困铁厅,身遭火灼之危,如何幸亏小胡斐智勇双全,奋身得救。秦耐之、周铁鹪等听了,更大赞不已。
那知殷仲翔将佩剑往桌上一放,说道:“我这口剑少说也值七八百两银子,便跟你赌五百两!”那剑的剑鞘金镶玉嵌,甚是富丽,单是瞧这剑鞘,便已代价不菲。
那姓全的恭恭敬敬引着二人来到宣武门内。胡斐和程灵素见那宅子朱漆大门,黄铜大门钉,石库门墙,青石踏阶,实在划一。一进大门,是座好讲求的四合院,自前厅、后厅、偏厅,乃至配房、花圃,无不陈列精美,器具毕备。那姓全的道:“胡大爷倘若合意,便请搬过来。曾大人叫了一桌筵席,说今晚来向胡大爷恭贺燕徙。周大人、汪大人他们都要来讨一杯酒喝。”
胡斐知她在说袁紫衣,脸上一红,摇了点头。程灵素笑道:“我是跟你谈笑呢。我大哥慷慨豪侠,也不会把这些地步房产放在心上。这送礼之人,决不是你的知己,不然的话,还不如送一只玉凤凰。这送礼的若非怕你,便是想皋牢你。嗯,谁能有这么大手笔啊?”胡斐凛然道:“是福大帅?”
周铁鹪和曾铁鸥对望一眼,各有嘉许之色,仿佛说这少年萧洒豪放,气度不凡。
世人惊得呆了,连喝采也都健忘。周铁鹪神采自如,将封袋推到胡斐面前,说道:“你今儿牌风真旺。”世人这时才瞧清楚了胡斐这一手牌,本来是八八关,前一道八点,后一道也是八点。
程灵素目澄如水,脉脉的望着胡斐,心想这些豪杰事迹,你一起上向来不说。
世人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朱红漆的桌面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四张牌的阳纹,前两张是一对长三,后两张一张三点,一张六点,合起来竟是一对“至尊宝”,四张牌纹路清楚,留在桌上点子一粒粒的凸起,显是胡斐三根指头这么一拍,便以内力在红木桌上印了下来。聚赌之人个个都是会家,一见如此内力,不约而同的齐声喝采。
世人望望殷仲翔,瞧瞧胡斐的神采,见过胡斐技艺之人都想:殷仲翔说他赌牌讹诈弄鬼,他决不肯干休,这场架一打,殷仲翔准要倒大霉。
没讲论得几句,忽听得廊上传来一阵鼓噪,倒是有人与全管家大声吵嚷,接着全管家“啊哟”一声大呼,砰的一响,似给人踢了个筋斗。
不久周铁鹪、曾铁鸥师兄弟俩到了,姓褚、姓上官、姓聂的三人到了。过未几时,秦耐之哈哈大笑的出去,说道:“胡兄弟,我给你带了两位老朋友来,你猜猜是谁?”
当下胡斐向秦耐之、汪铁鹗等人道别,和程灵素回到客店。秦耐之叮咛酒楼伴计,捧了银子跟着送去。胡斐每名伴计赏了五十两银子。
程灵素待他走远,道:“大哥,这座大宅子只怕值二万两银子也不止。这件事大不平常。”胡斐点头道:“不错,你瞧这中间有甚么蹊跷?”程灵素浅笑道:“我想老是有小我在悄悄喜好你,是以用心接二连三,一份一份的送你大礼。”
秦耐之站起家来,说道:“周大哥,曾二哥,我给你引见一名朋友,这位是胡大哥,挺俊的技艺,为人又极够朋友,今儿刚上北京来。你们三位多靠近靠近。”周铁鹪向胡斐点了点头,曾铁鸥笑了笑,说声:“久仰!”两人武功卓绝,在京师享盛名已久,自不将如许一个外埠少年瞧在眼里。
周铁鹪拿起骰子,顺手一掷,掷了个七点,让胡斐拿第一手牌,本身拿了第三手,轻描淡写的一看,翻过骨牌,啪啪两声,在桌上连击两下。世人一呆,跟着喝彩唤好,本来四张牌分红一前一后的两道,平平整整的嵌在桌中,牌面与桌面相齐,便是请木工来在桌面上挖了洞,将骨牌镶嵌出来,也一定有这般光滑。但这一手牌点子倒是平平,前五后六。
胡斐笑道:“一时闹玩,岂能当真!”将封袋推了归去。周铁鹪皱眉道:“胡兄弟,你倘若不收,那是损我姓周的打赌没品啦!这一手牌如是我赢,我岂能跟你客气?这是我今儿在宣武门内买的一所宅子,也不算大,不过四亩来地。”说着从封袋中抽出一张黄澄澄的纸来,本来是一张屋契。旁观世人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一场打赌当真豪阔得能够,宣武门内一所大宅子,少说也值得六七千两银子。
周铁鹪输得不动声色,曾铁鸥更萧洒自如,抽暇便说几句调皮话。殷仲翔建议毛来,不住的喃喃谩骂,厥后输得急了,将剩下的二百来两银子孤注一掷,押鄙人门,一开牌出来,三点吃三点,九点吃九点,竟又输了。殷仲翔神采乌青,伸掌在桌上一拍,砰的一声,满桌的骨牌、银两、骰子都跳了起来,破口骂道:“这乡间小子骰子里有鬼,那边就有这等巧法,三点吃三点,九点吃九点?便是牌旺,也不能旺得如许!”秦耐之忙道:“殷大哥,你别胡言乱语,这位胡年老是好朋友!骰子是我们本来的,谁也没动过换过。”
胡斐笑道:“好!该赌八百两才公道。”殷仲翔拿过骨牌骰子,道:“我只跟你这乡间小子赌,不受旁人落注,我们一副牌决胜负!”胡斐从面前的银子堆中取过八百两,推了出去,说道:“这里八百两银子,你掷骰吧!”
此人右腿半曲,请了个安,道:“胡大爷,周大人叮咛,问胡大爷甚么时候有空,请过宣武门内瞧瞧那座宅子。小人姓全,是那宅子的管家。”胡斐猎奇心起,向程灵素道:“二妹,我们这就瞧瞧去。”
秦耐之又推了两副庄,便将庄让给了周铁鹪。这时曾铁鸥、殷仲翔等一了局,落注更大了。胡斐手气极旺,连买连中,不到半个时候,已赢了近千两银子。周铁鹪这庄倒是极霉,将带来的银子和庄票输了十之七八,这时一把骰子掷下来,拿到四张牌竟是二三关,赔了副通庄,将牌一推,说道:“我不成,二弟,你来推。”
殷仲翔双掌合住两粒骰子,摇了几摇,吹一口气,掷了出来,一粒五,一粒四,共是九点。他拿起第一手的四张牌,一看之下,脸有忧色,喝道:“乡间小子,这一次你弄不了鬼吧!”左手一翻,是副九点,右手砰的一翻,竟是一对天牌。
胡斐觉她猜测有几分像,说道:“嗯。他们动静也真灵。我们第一天到北京,就立即让我大赢一场。”程灵素道:“我们又没乔装改扮,多数统统早安排好了,只等我们到来。跟汪铁鹗相遇是可巧,在聚英楼中一赌,讯息报了出去,周铁鹪拿了屋契就来了。”胡斐点头道:“你猜得有理。昨晚周铁鹪既成心要输,那一注便算是我输了,他再赌下去,总有体例教我赢了这座宅子。”
胡斐哈哈大笑,道:“他们倒想得殷勤,那便一齐请吧!请周大人、曾大人、汪大人多带几位朋友,一桌如坐不下,你多叫一桌酒菜,酒菜定要上等!”全管家道:“小人理睬得。”躬身退了出去。
汪铁鹗第一个到来。他在宅子前后摆布走了一遭,不开口的奖饰这宅子堂皇华丽,又大赞胡斐昨晚赌运亨通,手气奇佳。胡斐心道:“这汪铁鹗性直,瞧来不明此中过节,待会我如将这宅子输了给他,他两个师兄不知要如何措置,倒有一场好戏瞧呢。”
周铁鹪将屋契推到胡斐身前,说道:“今儿赌神菩萨跟定了你,没得说的。牌局不如散了吧。这座宅子你要推让,便是瞧我姓周的不起!”胡斐笑道:“既是如此,做兄弟的却之不恭。待清算好了,请各位大哥畴昔大赌一场,兄弟福分薄,准定住不起这等好宅子,这大宅子多数转眼间又得换个主儿。”世人轰然承诺。
汪铁鹗瞧着程灵素,大是奇特:“你说跟我大师哥、二师哥熟悉,怎地不号召啊?”他那想到程灵素当日乃信口胡吹。程灵素猜到贰心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眨眨眼睛。汪铁鹗只道此中必有原因,也就不便多问。
不料胡斐只笑了笑,道:“打赌总有胜负,殷大哥推庄罢。”殷仲翔霍地站起,从腰间解下佩剑,世人只道他要脱手,却不劝止。武官们打赌打斗,那是家常便饭,稀松平常之至。
周铁鹪拱了拱手,迳自与曾铁鸥走了。汪铁鹗见大师哥半晌之间将一座大宅输去,竟面不改色,他一颗心反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住。
筵席散后,目睹一轮明月涌将上来,这天是八月初十,虽已立秋,仍颇酷热,那叫作“桂花蒸”。全管家在花圃亭中安排生果,请世人乘凉消暑。胡斐道:“各位先喝杯清茶,我们再来大赌一场。”世人轰然喝采,来到花圃的凉亭中坐下。
殷仲翔满脸通红,连银子带剑,一齐推到胡斐身前,站起家来,转头便走。胡斐拿起佩剑,说道:“殷大哥,我又不会使剑,要你的剑何用?”双手递了畴昔。
殷仲翔脸如死灰,接过佩剑往桌上一掷,说道:“怪不得,怪不得!”翻开门帘,大踏步走了出去。
周铁鹪缓缓站起,指着胡斐身前那一大堆银子道:“胡兄弟,你这里一共有多少银子?”胡斐道:“四五千两吧!”周铁鹪搓着骨牌,在桌上渐渐鞭策,渐渐砌成四条,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大封袋来,放在身前,道:“来,我跟你赌一副牌。如果我赢,赢了你这四五千两银子和佩剑。倘如果你牌好,把这个拿去。”
房中众武官纷繁群情,都赞胡斐内力了得,又说殷仲翔输得寒蠢,牌品太也差劲。
当日午后申牌时分,曾铁鸥着人送了一席极丰厚的鱼翅燕窝席来。那姓全的管家带领仆人,在大厅上安插得灯烛光辉,喜气洋洋。
胡斐和程灵素一听,心道:“本来是鹰爪雁行门的周铁鹪、曾铁鸥到了,这两人威风不小啊。”见那周铁鹪短小精干,身长不过五尺,五十来岁年纪,却已满头白发。曾铁鸥年近五十,身裁高瘦,手里拿着个鼻烟壶,马褂上悬着条金链,很有些旗人贵族气度。胡斐看那第三人时,微微一怔,倒是当年在商家堡中会过面的天龙门殷仲翔,见他两鬓斑白,已老了很多。殷仲翔的目光在胡斐脸上掠过,见他只是个外来的少年,毫没在乎。当年两人相见时,胡斐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时身量一高,边幅也变了,那边还认得出来?
殷仲翔却不接剑,说道:“就教尊驾的万儿。”胡斐还未答复,汪铁鹗抢着道:“这位朋友大号胡斐。”殷仲翔喃喃的道:“胡斐,胡斐?”俄然一惊,说道:“啊,在山东商家堡……”胡斐笑道:“不错,鄙人曾和殷爷有过一面之缘,殷爷别来安健?”
胡斐站起家来,笑道:“周大爷,对不起,我可赢了你啦!”右手一挥,啪的一声响,四张牌同时掷下,这四张牌竟也是分红前后两道,平平整整的嵌入桌中,牌面与桌面相齐。周铁鹪分了牌以手劲前后直击,使的是他本门绝技鹰爪力,那是他数十年苦练的外门硬功,原已实在了得,岂知胡斐举牌腾空一掷,也能嵌牌入桌,并且四张牌自行分红两道,这一手工夫可就远胜了,何况周铁鹪连击两下,胡斐却只凭一掷。
曾铁鸥的庄输胜负赢,不旺也不霉,胡斐却又多赢了七八百两,只见他面前堆了好大一堆银子。曾铁鸥笑道:“乡间老弟,赌神菩萨跟你拂尘,你来做庄。”胡斐道:“好!”洗了洗牌,掷过骰子,拿起牌来一配,头道八点,二道一对板凳,竟吃了两家。
世人见那封袋上甚么字也没写,不知内里放着些甚么,都想,他好轻易赢了这很多银子,怎肯一副牌便输给你?又不知你这封袋里是甚么东西,如果只要一张白纸,岂不白白的做了冤大头?那知胡斐想也不想,将面前大堆银子尽数推了出去,也不问他封袋中放着甚么,说道:“赌了!”
胡斐却不翻牌,用手指摸了摸牌底,配好了前后道,合扑排在桌上。殷仲翔喝道:“乡间小子,翻牌!”他只道已经赢定,伸臂便将八百两银子拿到了身前。汪铁鹗叫道:“别性急,瞧过牌再说。”胡斐伸出三根手指,在本身前两张牌上悄悄一拍,又在后两张牌上一拍,手掌一扫,便将四张合着的骨牌推入了乱牌,笑道:“殷大哥赢啦!”殷仲翔大是对劲,正要夸口,俄然“咦”的一声叫,望着桌子,顿时呆住。
程灵素道:“我瞧有点儿像。他部下用了这很多人,有哪一个及得上你?再说,马女人既得他宠幸,也总得送你一份厚礼。他们知你脾气朴重,不能等闲收受朱门财物,因而派人在赌台上送给你。”
程灵素道:“那你怎生措置?”胡斐道:“今晚我再跟他们赌一场,想体例把宅子输出去,瞧我有没这个手腕。”程灵素笑道:“两家都要用心赌输,这一场比武,却也热烈得紧。”
次晨两人起家,刚用完早点,店伙带了一其中年男人过来,道:“胡大爷,这位大爷有事找你。”胡斐见此人带了一副墨镜,长袍马褂,衣服光鲜,指甲留得长长的,却不了解。
待众伴计伸谢出店,程灵素笑道:“胡大爷射中必定要作大财主,便推也推不掉,在义堂镇有人馈送庄园地步,那晓得第一天到北京,又赢了一所大宅子。”胡斐道:“这姓周的倒也豪气,瞧他瘦肥大小,貌不惊人,那一手鹰爪力可实在不含混,想不到宦海当中另有这等人物。”程灵素道:“你赢的这所宅子拿来干么呀?本身住呢,还是卖了它?”胡斐道:“说不定明天一场大赌,又输了出去,莫非赌神菩萨当真随身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