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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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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飞狐外传(55)

胡斐顿时恍然:“怪不得马女人要和他结婚,本来火烧商家堡后,这姓商的不知去处,而她有了身孕,却不能不嫁。怪不得两个孩子玉雪敬爱,跟徐大哥的边幅半分也不像。”他伸腰站起,无话可说,耳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驰近。每匹顿时坐着一个男人,每人怀里安安稳稳的各抱一个马春花的孩子。

那老者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句话来,勃然变色,道:“好小子,你骗我过来,便要说这一句话吗?”胡斐笑道:“老爷子且勿起火,我是想跟你赌一个玩意儿。”

胡斐低头看徐铮时,只见他仰躺在地,胸口一大摊鲜血,气味微小,显是给商宝震掌力震伤了内脏,转眼便要断气。马春花呆呆站在他身前,默不出声。

隔了半晌,马春花缓缓的道:“胡兄弟,程家妹子,你们走吧。我的事……你们两位帮不上忙。”胡斐道:“你未出险境,我们怎能舍你而去?”马春花道:“我在这里没伤害,他们不敢对我如何。”胡斐心想:“这两句话只怕确是真相,但让她孤身留在这里,怎能放心?”但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而泫然欲泣,忽而嘴角边暴露浅笑,胡斐和程灵素相顾发怔。石室表里,一片沉寂。

胡斐浅笑道:“好朋友尝尝拳脚,胜负毫不相干,用甚么暗器?”那老者心想:“我便当真打你不过,只须退开三步,你脚步不能挪动,谅你手臂能有多长?最不济也是个平局。”说了声:“好!”

程灵素侧目瞧着胡斐,见他满脸通红,胸口不住起伏,强忍肝火,却不发作。

胡斐皱眉道:“这姓商的挺奸刁……”程灵素道:“你要不要脱手?”胡斐道:“我是为助马女人而来,但是……但是……我可真不知她情意到底如何?”程灵素对马春花甚为不满,说道:“马女人决没伤害,你美意互助,她一定领你这个情。我们不如走吧!”胡斐见徐铮的单刀给商宝震掌力逼住了,砍出去时东倒西歪,已全然不成章法,瞧着甚是惨痛,说道:“二妹,你说的是,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两人跃上屋顶,瞥见徐铮和商宝震瞋目相向。商宝震手提一柄厚背薄刃的单刀,徐铮倒是白手。程灵素道:“这可不公允。”胡斐尚未答话,只听得商宝震大声道:“徐爷,商某跟你脱手,用不着倚多为胜,也不能欺你白手。你用刀,我白手,这么着你总不亏损了吧?”说着倒转单刀,柄前刃后的向徐铮掷去。

胡斐拉拉程灵素的衣角,两人走到窗边,并肩向外张望。胡斐低声道:“二妹,你说如何办?”程灵素低声道:“大仁大义的少年豪杰说如何办,黄毛丫头便也如何办。”胡斐悄声道:“我狐疑着一件事,但是不管如何不便亲口问她,这般对峙下去,终也不是结局。”程灵素道:“我猜上一猜。你说有个姓商的,当年对她很有情义,是不是?”胡斐道:“是啊,你真聪明。我狐疑这伙人是受商宝震之托而来,是以对马女人很客气,对他丈夫却不竭的嘲笑热诚。”程灵素道:“看来马女人对那姓商的还是未免有情。”胡斐道:“是以我就不晓得如何办了。”

目睹得朝霞渐淡,天气渐渐黑了下来,俄然间西首连声唿哨,有几乘马奔来。程灵素道:“又来了帮手。”胡斐侧耳听去,道:“怎地有一人步行?”公然过未几时,一人飞步奔近,前面四骑马成扇形散开着追逐。但顿时四人仿佛用心戏弄,并没催马,口中呼喊唿哨,始终离前面奔逃之人两三丈远。那人头发狼藉,脚步踉跄,显已筋疲力尽。

徐铮又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话,气味太微,胡斐听不明白,把右耳凑到他口边,只听他道:“孩子……孩子……嫁过来之前……早……早就有了……不是我的……”一口气呼出,不再吸进,便此断气。

徐铮伸手接住,呼呼喘气,说道:“在商家堡中,你对我师妹那般模样,你当我没生眼睛么?你本日邀着这很多人一起来,为的是甚么,说出来大师没脸。商宝震,你拿刀子吧!”商宝震大声说道:“我便凭一双肉掌,斗你的单刀。众位大哥,如我伤在他的刀下,只怨我傲慢高傲,任谁不得互助。”

那老者哼的一声,回身便走。胡斐道:“我早料你不敢!我便站在原地不动,你也打我不过。”那老者怒道:“你说甚么?”胡斐道:“我双脚钉在地下,半寸不得挪动,你却可肆意走动,我们这般比比拳脚,你说谁赢谁输?”

胡斐向程灵素使个眼色,两人又并肩站在窗前。胡斐道:“马女人为夫报仇,杀了仇敌个措手不及,但是这么一来,我更加不懂了。”程灵素也大惑不解,本来商宝震一到,统统都已本相明白,但现下很多事情立时又变得甚为古怪。马春花竟会亲手将商宝震杀死,是不是她目睹丈夫惨死,俄然天良发明?如果群盗确是商宝震邀来,那么他一死以后,盗众定要群相愤激,号令攻来,但群盗除了诧异以外,何故并无异动?

忽听得人丛中又传出徐铮的大声号叫,胡斐喜道:“徐大哥没死,瞧瞧去。”说着拉着程灵素的手走出石屋,急步挤入盗群。说也奇特,没多久之前,群盗和胡斐一攻一守,布阵对垒,但这时群盗只谛视马春花、商宝震、徐铮三人,对胡程二人奔近竟都不觉得意。

胡斐弯下腰去,俯身在徐铮耳边,低声道:“徐大哥,你有甚么未了之事,兄弟给你办去。”徐铮望望老婆,望望商宝震,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没有。”胡斐道:“我去找到你的两个孩子,扶养他们成人。”他和徐铮全没友情,只目睹他落得这般了局,激于义愤,忍不住挺身而出。

胡斐看清了那人脸孔,叫道:“徐大哥,到这里来!”说着翻开木门,待要抢出去策应,为时已然不及,四骑马从旁绕上,拦住徐铮来路。林中盗众也纷繁踊出。

胡程二人眼中暴露扣问之色,但都不开口。马春花道:“他们都奖饰胡兄弟武功既高,人又仁义,实是位少年豪杰。”胡斐谦逊了几句,见她呆呆入迷,没再接说下文,也不便再问。

胡斐昂然道:“马女人,你畴前为我讨情,我一向感激,但你对徐大哥这般……”他话未说完,猛听得远处一声惨叫,恰是徐铮的声音,跟着商宝震纵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劲之情。群盗轰然喝采:“好八卦掌!”

商宝震一声大呼,挥掌拍出,将马春花击得发展数步,惨淡道:“你……你……你……为甚么……”一句话没说完,向前扑倒,便已毙命。这一下大家大感惊诧,本来商宝震击死徐铮,马春花为夫报仇,谁都该猜想获得,但马春花对徐铮之死没显现半分悲伤,和商宝震一问一答,又似是欢然话旧,俄然间刀光一闪,已白刃毙仇。群盗一愕之间,尚未叫出声来,胡斐在程灵素背后悄悄一推,拉着马春花手臂,缓慢退入石屋。群盗一阵鼓噪,待欲劝止,已慢了一步。刚才之究竟在过分高耸,群盗明显要计议一番,并不立时便向石屋打击,反一齐退了开去。

那瘦白叟斜眼微睨,刚才马春花手刃商宝震,太也令人震惊,贰心神兀自未宁,恐怕胡斐也埋没毒计,不敢便此跟从畴昔,但若不去,又未免过于逞强,当下全神防备,一步步的走近。

徐铮见商宝震必然不肯使兵刃,提刀横摆,说道:“归正姓徐的堕入重围,本日也不想活着归去了。”唰的一刀,往商宝震头顶砍落。商宝震武功本就高出他甚多,当年在商家堡向他请教拳脚,只是装腔作势,自毁家以后,消了纨袴风俗,跟着两位师叔学艺,数年来痛下苦功,八卦刀和八卦掌工夫更加精进。徐铮奔逃半日,力量弱竭,手中虽多一刀,但在商宝震八卦掌击、打、劈、拿之下,不数招便落下风。

程灵素道:“这姓商的果然来了!”但见他身形矗立,白净面皮,比满脸疤痕的徐铮俊雅十倍,又见他从马背上翻鞍而下,身法萧洒利落,心想:“他跟马女人才是一对儿,难怪那些人要打甚么抱不平,说甚么鲜花插在牛粪上。”她究是年青女人,忍不住叫道:“马家姊姊,那姓商的来啦!”马春花“嗯”的一声,仿佛没听懂程灵素在说甚么。这时群盗已围成老迈一个圈子,遮住了从石室窗中望出去的目光。程灵素道:“大哥,这里瞧不见,我们上屋顶去。”胡斐道:“好!”

那肥胖白叟右手摆了摆,说道:“‘了不起的人物’这六个字,可不敢当。我瞧你小兄弟倒是位少年豪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他话中奖饰胡斐,但满脸是老气横秋的神采。胡斐拱手道:“老爷子,请借一步说话。”说着向林中空旷之处走去。

汪铁鹗大惑不解,仍游移着不举步,转头望去,见木门已关上,这才向前走了几步,跟着又发展几步,恐怕胡斐在本身背后发射暗器,待退到五六丈外,见石室中始终没有动静,这才回身,飞也似的奔入树林。

马春花提着八卦刀,含笑赞道:“好刀!”渐渐走向商宝震。商宝震嘴边含笑,目光中蕴着情义,伸手来接。马春花脸露浅笑,倒过刀锋,便似要将刀柄递给他,俄然间白光明灭,刀头猛地转过,波的一声轻响,刺入了商宝震腰间。

程灵素道:“大哥,我是信口开河啊,谁又识得他的周铁鸡、曾铁鸭了,你怎地信觉得真,放了他去?”胡斐道:“我瞧这些人决不敢伤害马女人。再说,汪铁鹗是个浑人,这些盗伙一定看重他。他们真要对马女人有甚留难,也不会爱惜这浑人。”程灵素赞道:“你想得极是……”话犹未了,窗孔中瞥见马春花徐行而回,世人恭恭敬敬的送到林边,不再前行,任她单独回进石屋。

那老者见他迭献技艺,夺雷震挡、擒汪铁鹗、抢剑还剑、接发暗器,事事眩人耳目,若说单打独斗,还当真有点胆怯,但听他竟敢大言不惭,说双足不动而和本身相斗,如许的事江湖上可从没闻声过。他是河南开封府八极拳的掌门人,既是前辈,武功又高,是以此次同来的三十余人当中以他为首,心想对方答允双足不动,本身已立于不败之地,这份便宜稳稳占了,当下并不愤怒,反而欢畅,笑道:“小兄弟出了这个新花腔来考较老头子啦,好,这几根老骨头便跟着你熬熬。我们许不准用暗器哪?”

胡斐倘若冲出,只怕群盗乘机抢入屋来,程灵素和马春花便要亏损,只好眼睁睁瞧着徐铮给群盗围住。胡斐纵声叫道:“喂,倚多为胜,算甚么豪杰豪杰?”纵马追来的四个男人中一人叫道:“不错,我正要单打独斗,会一会神拳无敌的高徒,斗一斗飞马镖局的徐大镖头。”胡斐听这声音好熟,凝目望去,失声叫道:“是商宝震!”

两人说话之时,没瞧着对方,只口唇悄悄而动,马春花坐在屋角,不会听到。

胡斐抱拳道:“长辈姓胡名斐,老爷子你贵姓大名?”那老者不答,道:“尊驾有何说话?”胡斐笑道:“没甚么。我要跟老爷子请教几路拳脚。”

胡斐向马春花叹道:“先前我错怪你了,你原不是如许的人。”马春花不答,单独呆坐屋角。程灵素对她也全然窜改,柔声安抚。马春花向前直视,不作一声。

程灵素道:“他为甚么这般大声?显是要说给马女人听了。他白手斗人家单刀,不但在心上人面前逞能,还要打动她心。”胡斐叹了口气。程灵素道:“大哥,你说马女人盼望谁胜?”胡斐点头道:“我不晓得。”程灵素冷冷的道:“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外人,正在为了她冒死,她却躲在屋里理也不睬。我说马女人私心当中,只怕还在盼望这位商少爷得胜呢。”胡斐心中设法也是如此,但仍点头道:“我不晓得。”

马春花望了望孩子,瞧瞧徐铮,又瞧瞧商宝震,说道:“商少爷,我当家的是你打死的?”商宝震道:“刀子还在他手里,我可没占他便宜。”马春花点点头,从徐铮右手中取下单刀,说道:“这是你家传的八卦刀,我在商家堡中见过的。”商宝震微浅笑道:“你好记心,多亏你还记得。”马春花微微苦笑,说道:“我怎不记得?商家堡的事,仿佛便都在面前普通。”

胡斐凝神思考了一会,说道:“二妹,这中间有很多疑问之处,咱两人冒然插手,说不定反害了好人。马女人是必然不肯说的了,我去问那盗魁去。”程灵素道:“他怎肯说?”胡斐道:“我去尝尝!”程灵素道:“千万得谨慎了!”胡斐道:“理睬得。”开了屋门,徐行而出,向盗众走去。群盗见他孤身出来,手中不携兵刃,脸上均有惊奇之色。

胡斐走到离群盗六七丈远处,站定说道:“鄙人有一句奥妙之言,要和贵首级说。”说着在身上拍了拍,表示不带利器。群盗中一条细弱男人喝道:“大伙儿都是好兄弟,有话尽说无妨,何必鬼鬼祟祟?”胡斐笑道:“各位都是豪杰豪杰,领头的天然更是一名了不起的人物,莫非跟鄙人说句话也大有顾忌么?”

他跃下屋顶,回入石室,说道:“马女人,徐大哥快支撑不住了,那姓商的只怕要下毒手。”马春花呆呆入迷,“嗯”了一声。胡斐肝火上冲,便不再说,向程灵素道:“二妹,我们走吧!”马春花仿佛俄然从梦中觉醒,问道:“你们要走?上那边去?”

马春花一惊,叫道:“师哥!”向外冲出。胡斐恨恨的道:“恋人打死了丈夫,正合情意!”程灵素见他仇恨难当,柔声安抚道:“这类事你便有天大本领,也没体例管。”胡斐道:“她若不爱她师哥,何必跟他结婚?”程灵素道:“那定是迫于父亲之命了。”胡斐点头道:“不,她父亲早烧死在商家堡中了。便算曾有婚约,也可毁了,总赛过落得这般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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