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飞狐外传(26)
另一人猛地里跳起，劈面出拳往胡斐击去。这一拳虽有几斤蛮力，但出拳不成章法，显是全无武功。胡斐微微一笑，挥手重带。那人一拳打偏，砰的一声，恰好打中火伴的鼻子，顿时鼻血长流。出拳之人吓了一跳，抚着拳头发楞。受击之人大怒，喝道：“狗娘养的，打起老子来啦！”飞起一腿，踢在他腰里。那人回击相殴，砰砰蓬蓬，顿时打得非常热烈，不再理睬胡斐。
胡斐来到豪杰当铺和豪杰酒楼，一一踢开大门，内里均寂然无人，仿佛顷刻之间，佛山镇上数万人忽地尽数消逝，只当铺与酒楼各处堆满柴草，不知是何企图。再去赌场，也一小我也不见，成万两银子却兀自放在门板之上，竟无人敢动。
那承担当中，另有从凤天南赌场中取来的数百两银子，他身畔可不名一文，见店伙催帐，不由得一窘。那店伙嘲笑道：“客长倘若手头不便，也不消赖说不见了承担啊。”
比及暮色苍茫，他走到通衢旁，伏在长草中等待，睁大眼四下张望，几个时候畴昔，竟没半点动静，直到天气大明，除卖菜挑粪的乡农外，没人收支佛山。
两小我一跌下来，爬在地下大呼。第三人却左足套在马镫当中，给马匹拖着直奔，顷刻之间已转入柳荫深处。
将马匹牵到凤宅旁钟家菜园，找了柄锄头，将钟阿四佳耦父子三人葬了。只见菜园中萝卜白菜长得肥美，菜畦旁丢着一顶小孩帽子，一个粗陶娃娃。胡斐越看越悲伤愤怒，伏地拜了几拜，悄悄祝祷：“钟家兄嫂，你若在天有灵，务须助我，不能让那凶手走脱了。”
胡斐心中一动，记起凤一鸣曾道，他父亲因要伴随御前侍卫，不能兼顾来见，这两名侍卫定与凤天南有扳连。心念甫起，两骑马已掠过他伏身之所，当即捡起一块小石，伸指弹出，波的一声轻响，一匹马的后腿早着。石子恰好打中那马后腿的枢纽，那马奔驰正速，俄然后腿一曲，向后坐倒，那腿顿时断折。
这几句话极是清脆，大殿上大家惊诧，听那声音卤莽重浊，尽是恶棍地痞的口气。胡斐一怔之下，抢出庙门，只见前面三骑马向西急驰，顿时一人转头叫道：“缩头乌龟，料你也不敢跟老子脱手。”胡斐大怒，见庙门旁一株大红棉树下系着两匹马，纵身畴昔跃上马背，拉断缰绳，双腿一夹，催动坐骑，向那三人急追下去。
忽听得街上脚步声响，数十人齐声号令：“缉捕杀人放火的凶手！”“莫走了没法无天的江洋悍贼！”“那小强盗便在这里。”
另一名侍卫道：“我们回佛山去，另要一头牲口。”那坐骑断腿的侍卫恰是当年和徐铮打过一架的何思豪，说道：“凤天南走得不知去处，佛山镇上乱成一团，没人理事，还是去处南海县要马吧。”拔出短剑，在马脑袋中一剑插进，免得那马多受痛苦。
那侍卫道：“我们合骑一匹马吧，渐渐到南海县去。何大哥，你说凤天南当真不回佛山了？”何思豪道：“他毁家避祸，怎能归去？”那侍卫道：“此次南来，不但白辛苦一趟，还害死了你一匹好马。”何思豪跨上马背，说道：“也不必然是白辛苦。福大帅府里的天下掌门人大会，是多么盛事，凤天南是五虎门掌门，一定不到。”说着伸手在马臀上一拍。那马背上乘了两人，不能快跑，只迈步缓行。
胡斐正要去追随白马的踪迹，那店伙赶了上来，笑道：“客长，只怕本日你也没钱用饭的了，我点你一条明路，包你有吃有住。”胡斐嫌他噜苏，正要斥退，转念一想：“甚么门路？是指导我去寻承担么？”便点了点头。
正感气沮，忽听马蹄声响，两乘快马从镇上奔出，顿时搭客穿戴武官服色，是京中侍卫打扮。
胡斐跳上马来，见那二人按住腰臀，哼哼唧唧的叫痛。胡斐在一人身上踢了一脚，喝道：“你说要和我斗三百回合，怎不起家来斗？”那人爬起家来，说道：“欠了赌债不还，还这么横！总有一日凤老爷亲身清算你。”胡斐一怔，问道：“谁欠了赌债不还？”
那店伙传闻客人少了东西，顿时大起忙头，说道：“高朋钱物，概请自理，除非交在柜上，不然小店恕不卖力。”胡斐笑道：“谁要你赔了？我只问你瞧见有人拿了没有。”那店伙道：“没有，没有。我们店里怎会有贼？客长千万不成胡说。”胡斐晓得跟他缠不清楚，又想连本身也没发觉，那店伙怎能瞧见？正自沉吟，那店伙道：“客长所用酒饭，共是一钱五分银子，请会钞吧。”
顿时搭客骑术甚精，这一下变故崛起，他提身跃起，悄悄落在道旁，见马匹断了后腿，连声哀鸣，不由得皱起眉头，叫道：“糟糕，糟糕。”
胡斐吃了一惊：“这白马似是赵三哥的坐骑，怎地又来到中原？”自从在商家堡外别后，他无日不挂念赵半山，这时见到白马，大喜之下，便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刚张口叫了声：“喂！”那白马已奔得远了，垂柳影下，模糊见那紫衣女子转头望了一眼，白马脚步不断，半晌之间，已奔得无影无踪。
胡斐听了“福大帅府里的天下掌门人大会”这几字，内心一喜：“天下掌门人集会，那可热烈得紧哪。凤天南便算不去，他落脚何方，多少也能在会中探听到些讯息。但不知那福大帅邀聚各派掌门人，却为了何事？”
胡斐顺手取了几百两放入承担，暗自惊奇：“这凤天南定然摆下鬼计，对于于我，彼众我寡，莫要再上他当。”他步步留意，沿街走去，转了几个弯，只见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第，门上悬着一面大匾，写着“南海凤第”四个大字。那宅第连续五进，气象宏伟。大门、中门一扇扇京都板大开，宅中空空荡荡的仿佛也没一人。
胡斐刚入衡阳城南门，忽见一家饭铺廊下系着一匹白马，身长腿高，貌相神骏，恰是途中所遇的那匹快马。胡斐少年时与赵半山缔交，对他的白马瞧得极是细心，此时一见，俨是故物，不由大喜，忙走到饭铺中，想找那紫衣女子，却不见人影。
承担明显放在身后桌上，怎地一转眼便不见了？向饭铺中大家一望，并无异凡人物，悄悄称奇：“若为平常盗贼顺手牵羊，我决不能不知。此人既能无声无息的取去，倘在背后突施暗害，我也必遭毒手，瞧来本日是在湖南赶上高人了。”问店伙道：“我的承担放在桌旁，怎地不见了？你见到有人取去没有？”
远远听得人声喧闹，救火水龙在石板路上隆隆奔驰。胡斐心想：“刚才追那三个恶棍，来去不到半个时候。这凤天南家大业大，岂能在半晌之间摒挡清楚？他今晚若不亲身返来分断，定有亲信亲信去他藏身的地点叨教。我只守住路口便了。”
那偷鸡贼胆量甚小，一吃到苦头，连叫：“爷爷，公公，我是你白叟家的灰孙子。”胡斐喝道：“呸，我有你这等贱孙子？快说。”那偷鸡贼道：“豪杰会馆开宝的邝宝官说，你欠了会馆里的赌债不还，教我们三个引你出来打一顿。他给了我们每人五钱银子，这坐骑也是他借的。你赌债还不还，不关我事……”
胡斐好生奇特，催马赶路，但白马脚程如此敏捷，本身的坐骑即使再快一倍，就算日夜不断奔驰，也决计赶她不上，催马追逐，也只聊尽人事罢了。
胡斐心道：“就算你构造万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龟洞，瞧你出不出来。”正要去觅柴草放火，忽见屋子掉队和两侧都有炊火冒将上来，一怔之间，已明其理：“这凤天南好短长的手腕，竟舍却家业不要，本身一把火烧个洁净。如此看来，他定要高飞远走。若不缓慢追逐，只怕给他躲得无影无踪。”
但见家家店铺都关上了大门，街上静悄悄的竟没一小我影，但听得马蹄得得，在石板路上一起响将畴昔。
胡斐要待向店伙扣问，转念一想，公开刺探一个不了解女子的行迹，大是不便，便坐在门口，要了酒饭。
胡斐听到这处，“啊”的一声大呼，心道：“糟啦，糟啦！我恁地胡涂，竟中了仇敌调虎离山之计。”双手往外一送，将两名恶棍双双跌了个狗吃屎，飞身上马，急来往路驰回，心想：“凤天南父子定然躲了起来，偌大一座佛山镇，我却往那边找去？幸亏他搜刮兼并的财产甚多，我一到处的闹将畴昔，搅他个天翻地覆，瞧他躲获得几时？”
北帝庙大殿上满地鲜血，血泊中三具尸身，恰是钟阿4、钟四嫂、钟小二三人。钟阿四脑浆迸裂，显是给凤天南用金棍打碎了头颅。钟四嫂与钟小二两人身上都是乱刀砍斩的伤口，血肉恍惚，惨不忍睹。
少停酒菜奉上，湖南人用饭，筷极长，碗极大，辣味甚重，胡斐虽不喜辣，但菜肴每味皆浓，很有豪放之风。他渐渐喝酒，深思少待如何开口和那紫衣女子说话，只觉寻不着合适话头，猛地想起：“此人既乘赵三哥的白马，必和他有极深渊源，何不将赵三哥所赠红花放在桌上？她自会来寻我说话。”他右手拿着酒杯，反伸左手去取承担，却摸了个空，回过甚来，承担竟已不知去处。
胡斐懒得跟他辩白，到廊下去牵过本身坐骑，却见那匹白马已不知去处，不由得一怔：“这白马跟偷我承担之人必有扳连。”对那紫衣女子顿时多了一层防备之心，将坐骑交给店伙，说道：“这头牲口少说也值得八九两银子，且押在柜上，待我获得银子，连牲口的草料钱一并来赎。”那店伙立时换了一副神采，陪笑道：“不忙，不忙，客长走好。”
紫衣女郎
他定神一想，到庙门外牵进马匹，将三具尸身都放上马背，心中懊悔不已：“我年幼无知，不明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却来出头打抱不平，枉自又害了三条性命。那姓凤的家中便充满了刀山油锅，本日也要闯出来杀他个落花流水。”牵了马匹，往大街而来。
胡斐见这二人确切不会武功，竟然敢向本身叫阵，此中大有蹊跷，双手别离抓住两人头颈，今后一扯，将两人分开。但两人打得眼红了，不开口的污言秽语相互唾骂，一个骂对方专偷人家萝卜，另一个说对方是佛山的偷鸡妙手，看来两人都是贩子恶棍，心中越加起疑，大声喝道：“谁叫你们来骂我的？”说着双手合拢，砰的一下，将两人额角对额角的一撞，顿时变了两条瞋目相向的独角龙。
胡斐呆了半晌，一股热血从胸间直冲上来，禁不住伏在大殿地下，放声大哭，叫道：“钟四哥，四嫂，钟家兄弟，我胡斐无能，竟害了你们性命。”见三人虽死，眼睛不闭，脸上充满气愤之色。他站起家来，指着北帝神像说道：“北帝爷爷，本日要你作个见证，我胡斐若不杀凤天南父子给钟家满门报仇，我返来在你座前自刎。”
出得镇来，转头望时，只见凤宅的火焰越窜越高，同时当铺、酒楼、赌场各处也均冒上厨子。看来凤天南决意将佛山镇上的基业尽数毁却，那是永久不再转头了。胡斐心中愤恨，却也不由佩服此人阴鸷狠辣，判定勇决，竟不吝将十来年的运营付之一炬，心想：“此人这般工于心计，定有藏身避祸的妙策，该当到那边找他才是？”立马佛山镇外，一时自责自悔，彷徨不定，自发若论争略筹策，本身与凤天南差得甚远，千万不及。
胡斐绕到一株大树以后，向外张去，只见二三十名差役兵丁，手执弓箭刀枪、铁尺铁链，在凤宅外虚张阵容的叫唤。他凝神看时，人群中并无凤家父子在内，心道：“这凤天南轰动官府，明知拿我不住，却要挡我一阵。”纵身上马，向偏僻处奔驰出去。
猜想白日定然无人露面，便在僻静处找了株大树，爬上树去闭目养神，想到钟家四口受害的惨状，悲忿难平，心中翻覆赌咒：“若不杀那凤贼百口，我胡斐枉自生于六合之间。”又想：“世事窜改百端，实在难办得紧。我只是个一勇之夫，单凭武功，岂能事事顺利？”
胡斐离着他有七八丈远，见另一名侍卫勒马转头，问道：“如何啦？”那侍卫道：“这畜牲俄然失蹄，折断了腿，只怕不顶用啦。”胡斐听了他说话的声音，蓦地想起这个侍卫，数年前在商家堡中曾经见过。
未几时已回到北帝庙前，庙外本有很多人围着瞧热烈，这时已走得干清干净，连孩子也没留下一个。胡斐心想：“那凤天南果然走了。”翻身上马，大踏步走向庙中，一步跨进大殿，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胸口呼吸顿时凝住，只吓得身子摇扭捏摆，几乎要坐倒在地。
胡斐纵马奔驰，过马家铺后，将至栖凤渡口，猛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迅捷非常的马蹄声响，转头望去，只见一匹白马奋鬣扬蹄，风驰而来，当即勒马让在道旁。刚站定，耳畔呼的一响，那白马已从身边疾窜而过，四蹄竟似不着地普通。马背上乘着个紫衣女子，只因那马实在跑得太快，女子的面孔没瞧清楚，但见她背影苗条，稳稳的端坐马背。
第三日到了衡阳。那衡阳是湘南重镇，附近便是南岳衡山，向有“衡山天下秀”之称，一起上古松夹道，风景清幽，白云绕山，令人胸怀大爽。
第六回
远远瞥见三乘马向西沿着河岸急奔，瞧那三人坐在马背上的姿式，手脚笨拙，骑术更劣，不知是否成心造作，但胯下所乘倒是良马，胡斐赶出里许，始终没能追上。听那三人不时大声叫骂，肆无顾忌，对本身毫不害怕，实似背后有极短长之人撑腰，他烦躁起来，俯身在地下抓起几块石子，手腕抖处，五六块石子飞了出去，只听得“啊哟”“妈呀”之声不断，三个男人别离给打中了，一一摔上马来。
那店伙笑道：“这类事情一百年也一定遇得上，偏生客长交了运，枫叶庄万老拳师不迟不早，刚好七日之前过世，本日恰是头七开丧。”胡斐道：“那跟我有甚相干？”
胡斐回到大树底下牵过马匹，纵骑向北，一起上留意凤天南和五虎门的踪迹，却半点影子也无。这一日过了五岭，已入湖南省境，见沿途都是红土，较之岭南风景，情状大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