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东道

诗社散了，秋爽斋里主子主子还得忙上一通。都清算得了，探春便问侍书：“好半日玩闹了，可有甚么事来过？”

袭人道：“这我哪儿管得了呢。”

李纨笑笑：“穷家富路嘛。”世人皆无语。

公然那头湘云到了就比得上多出十小我的热烈来，她又素有捷才，转眼作出两首来，个个都赞。她趁了兴头，便要做东道先请一社，世人都在兴头上，天然都肯的。如此便算议定了此事。

史侯夫人也道：“就是这个话儿了！到底我们如许人家，艰巨能艰巨到那里去？真同贩子村妇普通锱铢必较起来，性子也歪了，还剩个甚么！”

袭人事前那里晓得如此，这下也晃了心机，只好道：“刚听她们说云女人明儿要做一回东道呢，我们先看看样儿，再做筹算。昨儿三女人那边是个别，做不得数的。”

常嬷嬷却问：“奶奶，你说的够数是多少？”

常嬷嬷点头：“又来了！”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是些茶生果子，能要几个钱？且也丰俭由人的。女人们是作诗来的，又不是吃席来的，谁还指着这一趟管饱不成？你实在是瞎操心。”

打发走禀事的婆子，史侯夫人叹道：“有甚么体例，那头的老太太最看重她。我们又不是亲生的娘老子，如果拦着，倒像真虐待了怕人晓得似的。”

碧月从外头出去，站着听嬷嬷们说这事，插话道：“上回还传闻三女人攒了一吊钱让宝二爷从外头带些风趣的玩意，成果宝二爷带了人前街后市地买了一整箱的东西。看门的小厮们全用上了，才抬到里头。”

只袭人听了这话就要多筹算筹算――宝玉那性子，夙来听风就是雨的，看湘云本日乘鼓起社，谁晓得宝玉明儿个后儿个也起了意呢？想了想，就往潇湘馆去了。

袭人感喟：“都说‘家有一姥如有一宝’呢，可你看看我们那边。除了来屋里点东拿西的，就是抽冷子排揎我们的，哪有一个指得上！”

史侯夫人拦着到：“罢哟，罢哟。她跟你们分歧，莫要图个嘴上痛快，倒让人看窄了你们去！反正这两年紧一紧，待还完了库里的欠银，天然就好了。这针黹也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多做些不亏！”

闫嬷嬷却问：“也不晓得那东道做一回该当多少银钱。”

世人遂商定而后每月初2、十六在李纨处聚会开社作诗，余者应节应令，随缘增减都不在定规。今后女人哥儿们就多了一回“闲事”，常常可听人道“明儿是会社的日子呢，可不得空做那些闲事！”这世上究竟哪个是忙哪个是闲，哪个该忙哪个该闲，却又有谁来定论呢？

二女人便道：“算了，不过那么些活计，她不爱干，我们几个匀匀，各自多做些儿也罢。”

说得半日，袭人打发往史侯家送东西的婆子返来了，便出去说话。宝玉这才想起湘云来，连连道可惜。那婆子倒是对答时早把他们作诗的事情说了出去，宝玉晓得湘云的性子，忙去寻贾母要接人去。听贾母只承诺明日早上去接，只好低头沮丧地返来了。

侍书点头，翠墨回道：“没甚么事，方才姨奶奶那边遣人来看女人，我说正同女人们说话呢，就走了，也没说甚么。倒是秋纹方才过来一趟，来取上回宝二爷让装了荔枝送来的碟子。我们早都清算洁净放着呢。我看女人们忙，再一个宝二爷也在，就没来回禀，只给了她让她拿去罢。”

三女人道：“这些倒好说，只现在她都说人家了，难不成今后的嫁奁也要我们做？她只一每天往外头疯去！”

袭人上来携了手，“那里为着这些呢，实在是有点事要问你。”便把宝玉昨日说的要仿着黛玉茶席起社的话说了，又道，“我来取取经，如许事体我们可没筹办过。可我们那爷说了，若尽管交予厨上跑堂，则到处都是一样的，另有甚么趣儿，也显不出是他的东道来。我只好过来问问你。”

李纨悠长未在炊火铜钿里打转，一时回不过神来，闫嬷嬷叹道：“奶奶是忘了当年数动手指头过日子的时候了！没有大犒赏，就靠那点月钱，那里能不足？幸亏奶奶们是丰年例的，女人哥儿们可没有阿谁。”

紫鹃却道：“宝二爷也真是的，干么要同我们女人学？看昨日三女人那么一办，也不抛费甚么，也都挺欢畅的。不是说是作诗？像茶席那样摆设起来，那里还得空作诗呢？”

闫嬷嬷道：“哥儿才多大，尚不消应酬。且一样东西在外头的价儿如何能同我们里头的比？外头十文钱能买来的糕儿，在里头花上一百文不晓获得不到到手。一起要赏畴昔，承了事的还得吃背工。这都是有祖宗定规的。”

薛阿姨笑道：“公然云姐儿同宝玉两本性子相合，确是投机。”

宝钗也道：“是以方才想起云mm来，这个公然也要人多了才热烈。”

紫鹃苦笑：“这你但是‘问道于盲’了！我那里晓得那些事？这都是女人家里的大丫头们筹办的。那日的茶叶点心，桌椅板凳都是从家里运来的，连那泡茶的水都是车里装了来的。我只在这里替女人收了几件家里做来的衣裳，旁的恐怕还不如你们清楚呢。”

到了史侯府上，见了史家太太禀明事由，不免问两句府里人等可好的话来。史侯夫人又打发人奉告湘云去，让安妥清算着。这边又留了饭，待到下晌日头不着力时才得出门。

二女人听不过了：“你也管太宽些儿。她自去了那府里，自有那府里的管看她，还用你操心？再一个，凭她如何花用，也不过是她本身的梯己钱，又碍着你甚么了？平常娘总说了，我们不过是为了还那欠银要节流些，却别真把这计算带到本身性子里去了，那才叫完。”

紫鹃点头：“那就不晓得了。我们这里有辛嬷嬷总掌调剂，那府里又有一群短长的掌事嬷嬷，几句话就都定得了，我都没听明白呢。”

李纨道：“我同他两小我是二十两，我便给他一半。”

宝玉见她们这里热烈，放下花走过来，把本日的事情说了。又道：“过些日子，待那槭枫黄栌都红透了，我也起一社。要仿着上回林mm办的茶席那样儿来！”

紫鹃道：“也只如许吧。”

三女人却道：“刚听那婆子说她们府里轮番做东道起社呢，她这去了，倒是请好还是不请的好？不请未免分歧群，请时又拿甚么请？我们都删这减那地省俭着，她倒好，往如许没要紧的处所抛费去！”

紫鹃道：“我看你还是劝劝宝二爷，把这心机换换吧。我们女人那边分歧，全部府里就围着她一个主子打转。不说别的，单‘闺间应酬’这一项，在林府里是单列一笔账的。也丰年例，不长幼呢。我们家的女人哥儿们就指着几个月钱活络，那能一样？如果宝二爷为着破了例，或者老太太就管了。只是这么一来，背面的女人们如何样呢？事儿都牵着事儿呢。”

探春点点头：“宝玉房里的事向来也不是宝玉做主的，不晓得是哪位贤惠人想起这茬儿来了，交割清楚了就好。”又对侍书道，“你再遣个小丫头去趟姨娘那边，问问究竟甚么事。”侍书忙承诺着去了。

跟车到了贾府再返来的婆子正同史侯夫人禀事时候，史侯夫人跟前养着的二女人、三女人过来了。听那婆子说那头作诗的话来，便道：“她又往那边去了，到底是姓史还是姓贾？我倒是不信，凭别人家家里再如何百般的好，能比自家里安闲？”另一个便道：“怕是不耐烦做活计，躲懒罢了。”

贾母这边细问了人，才晓得他们在办如许“大事”，笑道：“往年我们年青时，也曾兴过这个。当时候可不止是诗了，画也可、丝竹也可，尽是年青女人们赶在一处取乐。也不但本身家里姐妹几个，都是几个府里要好的轮番做东耍子。

碧痕给秋纹使眼色，两人埋了头笑。袭人瞪两人一眼，也掌不住笑开了。麝月道：“你们有甚么可乐的，今儿头一回见我们二爷不成？”几人听了这话，想起来更可乐了。

闫嬷嬷转头看着李纨，见李纨神采如常，只好感喟道：“奶奶，你也不怕把哥儿惯坏了。女人们一年才二十几两月钱，哥儿一个月倒拿姑姑们半年的了。”

贾母点头：“宝玉火烧屁股地寻来要我立时接了人来，实在是孩子气！若这会子让那头晓得了你们作诗呢，只怕那猴儿也一样火烧屁股地坐不住了。”

三女人听了这话面上挂不住，往史侯夫人怀里躲了歪缠起来。母女几个谈笑着把事混了畴昔，史侯夫人却因本身女人的一句闲话上了心，也怕有不当，又打发了人带了些现钱往贾府去。只说“若真要用时你就给她，千万别在外头失了面子”如此。

为着这一次东道，恨不得早半个月就哩哩啦啦地筹办起来。常日里，各家太太要给讲家务管事的时候，个个不爱听。到这会儿倒不嫌烦琐了，样样都要本身问到才放心。太太们一看另有这个好处，都放了手让折腾去。想想都在面前一样，现在老了，别说画画儿，就是看画儿都得拿个镜子才成。真是光阴不饶人。”

袭人一摊手：“这可如何好？难不成二爷还要问林女人借人马不成？”

那头宝玉忙忙回了怡红院，先让人把白海棠搬来赏了一回。又笑：“可见我方才那画儿是真负了你了。如何一时就没想起你来呢？不过那春海棠论起名儿来可算你姐妹，想来你也不会怨我‘提笔绘她影’吧？”说一回，又笑一回。

李纨便道：“嬷嬷说的是，我实在是悠长未想起当时候来了。现在兰儿在外头，我都把他的月钱够数给了他的，倒没传闻不敷花用。”

因黛玉带了妫柳同墨鸽儿出去，雪雁又帮着辛嬷嬷看黛玉晚间的汤水去了，紫鹃独个儿在家。见袭人出去，便放动手里的活儿，笑道：“这是要借喷壶还是笤帚？”

见他正兴头，现在晴雯不在，自不会有人刺他，只跟着胡乱应了。宝玉更加上了心，当下就百般策画起来，又让人给他记取。

李纨回到稻香村，就提及诗社而后的安排来。笑道：“我都想好了。我们这园子里，四景皆备，随令就候地到处转着来。又轻易起诗兴，又热烈，再好没有的。”

探春便笑：“我们一共才几小我，另有要躲懒的。看在老太太、阿姨太太们眼里，实在是小打小闹了。”

转日一早宝玉又来缠闹此事，贾母只好应允了，又让人给史家几个女人都备了些季节玩意，遣了安妥的婆子去接。

闫嬷嬷点头：“你是事不关己高挂起，说得轻易。女人们要写诗，得有纸，得有笔墨吧？还让人来的时候把本身那份带来？茶水滴心，能拿府里世人的例用拼集？或者还得焚些香，点些露的，奶奶是不怕，女人们一月就二两银子月钱，还得顾着常日里赏人，添买些官中分歧用的东西。这横出来一宗儿，那里就轻易了。”

薛阿姨听了笑道：“老太太这话也勾起我们的事来，当时候我同我姐姐就盼着哪家亲戚女人起社，好一处散散，省的在家里整日做针线。”

一时也不提及社的事了，只闷闷地坐着。袭人几个早惯了他如此性子，各自行事，也不非常放在心上。

常嬷嬷笑道：“可贵奶奶寻着欢畅的事情来耍，也好过整日里听我们说些田里如何地里如何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