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起社
转日李纨正同嬷嬷几个安插院中秋栽，便见秋爽斋的一个小丫头送了个帖子来。素云自拿了百十个钱赏她，小丫头欢天喜地地去了。
李纨点头：“那里那里，这可不是一样的事儿。那是实景原样照着画的，这回又不得实景，只好画了朵方才一眼瞥见的花腔儿了！”
世人点头，黛玉便笑对探春道：“我倒中意你阿谁‘客’字，只怕你不肯。且你都已自封为‘鹿’，我也分歧你缠。潇湘亦有水清深之意，倒暗合了我在家的居处。如此，我便简朴了，只叫‘潇湘子’吧。”
闫嬷嬷犹自同常嬷嬷辩白着“当例与不当例”的话，李纨已带了素云往秋爽斋去了。
惜春也笑：“既如此，那我也有了。”取过迎春手里的笔，写下：“墨榭”
世人便道还是该有一个才好，迎春便顺手从探春笔架上取下笔来，蘸了墨，在底下纸上写了：“数问洲”两个字。
到时，世人都在了，便笑道：“常说‘跟下帖子请来似的’，本日但是应了这话儿了。”探春也笑：“我不过一试，没想到竟都来了。”李纨点头：“可见都是风雅人物儿。”
宝钗忍了笑道：“如此说来，还是大嫂子这画同原物最贴了，到底这朵花是大嫂子方才目睹过的呢。”
黛玉同迎春携了手笑倒。李纨一行让素云上来捧着，一行道：“你们两个笑甚么！我这工夫可不恰是为了你们？昨儿说甚么表情字义的。今儿可见着了吧？不过白海棠三个字，就引出多少东西来？连着骨气都不一准是一样的呢！”
探春便问迎春：“二姐姐你说旁人说的热烈，到底本身该甚么号呢？”
李纨自号老农，这个再无不当，倒是宝玉因名号太多，到底也没定得下来，只说随他们叫着也罢。
回神时，那边早又丢开宝玉，在看迎春同惜春的了。模样倒也平常，只中规中矩，黛玉细看一回，指着惜春海棠画儿那叶子道：“这个古怪。”又一指迎春画儿上的茎干枝叶：“这些个……交叉地也好生古怪。”
迎春早回过味来了，接了话道：“连如许什物可见、大家皆知的白海棠都各有解法，何况‘仁义礼智信’、‘贪嗔痴慢疑’如许的话来？！算来我们平常读书约莫都读粗了。”
到底看过，潇湘不敌蘅芜君，屈居第二。敬陪末坐的宝玉不惦记本身的词句，倒一心要衡量潇、蘅两位的位次，招得一通围攻，这才罢了。李纨看着几人诗作，所谓“言为心声”，心下感慨。忽起了玩心，又笑道：“这回也未见着真的花，只得了宝玉嘴里的‘白海棠’一个名儿。你们就做起诗来。现在我想着，不如再各来一画？也不消如何巧功细琢，只把你听得这个名儿后生出的意象描出来便可。如何？可有情愿附议的？”
迎春笑道：“号既是自号，又有何不成？”
迎春笑道：“我又不作诗，要取甚么号。”
宝钗同探春也细看了，只缓缓点头――不过是平常画作，实在难有考语。探春还指了惜春笑：“你看看今儿画的这个！再如此下去，你那丫头还真得改名儿了！”惜春点头笑道：“俗人岂知高深？你们能看懂我这画才算短长呢。”大师都只当她耍赖之言，皆一笑放过。
迎春不由抚额：“你阿谁黄白纸翻飞的地界儿，平常人见了都得吓一跳。我劝你清算着些儿，哪回你嫂子来看你撞见了，真得吓出个好歹来！”
迎春也道：“且号里用上‘妃子’二字，也不当。”
宝玉看着，满嘴：“目睹着是天井深深深多少的意境了！”；“公然是衰草傍晚时候！”；“这却如何想来？！”“大妙！大妙！”
谈笑已毕，世人议着又该起了名号才对。宝钗便定了“蘅芜君”，探春便是“蕉下客”，又笑言黛玉该当“潇湘妃子”。黛玉听了眉头微皱，李纨便笑道：“要说爱掉眼泪的话儿，那都是多早之前的事了。你们一个个的，小时候哪个不哭不闹？要单说这个，我能单起个‘儿啼社’了！拿这个做典取号可有些牵强。”
宝玉方才觉悟过来，一拍巴掌笑道：“也不知如何的，一说要作画，就顺手画出这个来。倒把方才作诗的事给忘了。”
世人听了他所说都过来看，却见正正一张纸上，端端方正一朵海棠花腔，既无枝叶亦无袅态，只满打满算活脱脱的“白海棠花”。一时哄堂大笑，黛玉擦着眼泪道：“嫂子自管学丑，我就不信你是如许作画的。上回见你画的小丫头读书，那桑枝子上都看出日头来。如何到这里就如许了？可见是哄我们玩的。”
探春点头：“好，好，原听人说有个‘撂爪就忘’的，只二哥哥你又不属鼠，怎也有如许弊端？！”
宝玉早忍不住，先把薛林两位的画并排放了看，世人都围了上去。见宝钗画上，长条石盆苔痕点点，连丛海棠正盛放，雪玉也似花瓣，清楚不见色彩却令人别生清艳之感。后景远垣疏木，显见着是在天井深深处。
世人听了这话越想越对景，笑得住不得。只黛玉却忽而忆起辛嬷嬷曾说过宝玉的话――“孩子心性，对着这个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一转头便忘了洁净。要说多情也真多情，要说无情也真无情。”不由得嘴角溢出丝苦笑来。
宝玉见人又要笑他，从速扯了个话头，把李纨那画抽了出来，一看之下哈哈大笑道：“我晓得为何大嫂子总说不擅作诗了！这诗情画意总有个牵丝拌恼的衍生才成的，大嫂子也只好做了绣工吧。”
李纨也不进屋，就在光天下展开看，看完笑道：“但是巧了，昨儿个刚说字句滋味，今儿个就要当真‘考虑’起来。”嬷嬷们传闻是探春要起诗社，都赞新雅，又道：“起初林女人同宝女人作的诗，连宫里娘娘都赞。园子里的题匾，更是用了一大半林女人题的，还是老爷亲下的令呢。现在做起这个来，想必然是极热烈的。”
黛玉画上只伶仃一枝海棠，一边底上一勾晓月，另一头却犹照余晖。上头零散数朵花开，或背或俯，连一个正脸也无。且枝叶倾摇，目睹有风吹拂，映着远处衰草静湖，寥落清幽，惹人要问句今夕何夕。
黛玉道：“一人一境，就是现在拿来让我再读，也一定就能读细了去。实在是工夫在书外。”
因说捡日不如撞日，当下就借了宝玉“口说无凭”的两盆白海棠花做起诗来。迎春限韵，惜春监场，这都是废话。迎春更是个不好揽事在身的，连让定个韵，都使的抓阄的体例。惜春用心坐在一旁遴选探春这里的果子吃，随是哪样都能点评一二。说是监场，倒是不管作诗，专管的厨上。李纨一旁看着大家行事各别，内心不由发笑。
探春讶然道：“这叫个甚么？”
闫嬷嬷点点头：“这么一算，大半还是得从奶奶这里出去。”
闫嬷嬷不觉得意：“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许的事你要风雅得起来，天然得先有银钱打底才好。不信你喝两日西北风再唱个《春江花月夜》尝尝。”
宝玉不解：“改做甚么？”
惜春一哼：“你看她们平日行事像那么怯懦的模样？！”
迎春点头：“这个字去得好。”
余者几个皆笑：“就依你们吧，总算没叫朱砂黄纸！”
世人又乐，好轻易另换了纸笔上来，惜春又在那边遴选画纸，探春便推她：“消停些儿吧，晓得你们圣手怪癖多，该忍时也当忍忍。”说了自捡了根白圭刻画枝叶。
世人都无不成，只惜春号召入画给她打水洗手来，嘴里抱怨着：“嫂子这话一出，我不就不得闲了？我若再推委，少不得这丫头的名儿就得改了呢。”
惜春初听时还想拿乔，耳听得背面的，立时回身，往桌上清算起来。也不管到底是谁的，只一起卷了往李纨那边塞：“嫂子甚么话！天然是肯的，都送于你，拿去，拿去！”
宝玉笑得打跌，探春亦笑道：“你莫要捣蛋，论起画技来，我们姐妹中或者天赋都不及你，只潇蘅两位却都是丹青妙手呢，你也不成拿大。”
只李纨看了内心雪亮，又道：“既是我出的主张，你们这都是好画儿，莫若都赠与我可好？放心，我也不白要你们的东西。方才四丫头不还说纸好不好的话来？我那边恰有些仿澄心堂制的，留给兰儿也是糟蹋了，不如就赠与各路诗翁丹青手，如何？”
探春指了他的那画儿拍拍他道：“二哥哥，罢哟，罢哟！瞧瞧你这个！潇湘蘅芜二位，连着画一同拿出来，方才哪首诗是哪个作的，观画即知。可谓诗画一体，这才是通才的事理！你再看看你这个！”说了干脆捧在手上让与世人面前，笑道，“这是个甚么？！你莫要奉告我，方才你得的竟是两盆如许的海棠！”
少时，都搁了笔，齐拿到当间大案上展开了看。宝钗笑道：“也还好是在你这里，别处那里有这很多处所来铺纸挥毫的。”
惜春又接话：“宝姐姐你很该往我那边瞧瞧去的。”
世人再看，倒是宝玉画上两树婷婷，一者贴梗，一者垂丝，恰是海棠春睡模样，不由都噗的笑出声来。李纨点头：“若非我方才清楚目睹着人抬出来的，这会子怕也要自省是否‘自说自话’、‘少见多怪’了！这个时候说的海棠，你倒弄出个‘太皇真繁华’来！还是说我们公然会错了意，你方才说的赏白海棠，竟是‘忆春’的意义？”
常嬷嬷也笑：“闫嬷嬷这是看现在往奶奶这里送东西的少了，内心焦急呢。却不知‘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奶奶那里花用得尽，让女人们帮着散些儿图个欢畅热烈，不好？”
惜春一行洗手，一行淡定回曰：“便只好改唤作‘入厨’。”
李纨笑道：“嬷嬷担甚么心呢，吃不穷我去！”
说完两人对着点头。李纨看看这两位，又看看正谈笑的探春宝玉同宝钗，心道：“这境却也有相通的。所谓同气相求，我看莫不是同境相求！”自感也有所悟，大觉本日诗社结得好。
闫嬷嬷却想到另一重：“这要起诗社，不免多了宗儿花消。奶奶是带着女人们的，这用度怕不得该奶奶出？”
常嬷嬷点头：“你看看你！我们刚满口的诗书风骚，多少清雅，偏你一口铜钿银子话儿砸下来，唉哟，这叫一个俗！”
惜春擦了手，顺手掷了巾子，仰了脖子道：“谁怕？！”
世人听了更加笑个不住，李纨摇点头道：“只这一句话，就画出多少分歧来。你们笑我不通，却不晓得我如许的也活着上占着个数儿呢！却不是论个凹凸就能给抹去的。”
李纨也笑：“总之你们都有理。这一时半刻还论不到这里呢。既是三丫头起的兴，她大小也有个筹算。就算是挨着人来，薛林二位mm是不消说，宝玉也不怕这么个小东道，二丫头同四丫头现在按着算来也很有些收益的。成不了难堪，嬷嬷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