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咸菜辣茄儿
巧娘子忙完了厨上的事，对陈婆婆道：“婶子，我回家看一眼去。”陈婆婆挥手道：“去吧去吧，这里没事儿，再有甚么大事我令人寻你去。”巧娘子这才往家去，刚到家，就看小二一身湿透地正在舀水，忙上灶头拨了火烧水，又问他：“如何返来了，刚还跟你爹说让你哥接你去呢。”小二往桶里舀着水，嘴里道：“去就又搭上一个，这么大雨，蓑衣也不成，摆布东西都卖完了，我就干脆返来了。”巧娘子往锅里放了大半锅水，又切了姜末搁上点红糖放碗里搁蒸架上，这才盖了锅子接着烧火。柴灶火大，那水不一会儿就热了，娘俩还在说话，巧娘子问：“这么大雨倒都卖出去了？”小二笑道：“雨大才好卖呢，都懒得走了，我那一大篮子卤鸡蛋和杂面菜窝窝一会儿就被抢没了。还恐怕我明儿不去，七八个都来问我。”
本来这庄上使的新体例养禽畜，这鸡鸭也不晓得如何了，不隔天儿的下蛋，庄头管事们十天半月核算一回，就给管豢养的几小我分东西，孙大宝跟俩儿子一回能得一大筐的鸡蛋，又舍不得太用力儿吃，但这天热鸡蛋又搁不住。巧娘子把鸭蛋都滚了盐水黄泥做咸鸭蛋的做咸鸭蛋，做松花蛋的做松花蛋，这鸡蛋就没个法儿了。小贰心机活络，他几次跟着闫钧四周去，跟那北师府的人也打过交道，发觉那边头的人虽比不得边上书院里的有学问，手里却好似都非常宽松，且十回见面倒有八回在抱怨那府里头吃食不好。他就有了个主张，让巧娘子把那鸡蛋卤了一篮子，拎着去那边卖，没想到半日不到就给卖个罄尽。看官要问了，如何偌大一个技师府，连个卤蛋都没见过不成？倒不是这个话儿，一来那技师府是官府来的，这里头的饭堂子厨子也是这个路数，天然免不了有些剥削。再来这巧娘子是拿庄上老肉汤锅给卤的，那滋味天然分歧。小二一看这个别例成了，转日又让巧娘子帮着做了一篮子杂面菜窝，不过是杂面里头裹上些青菜咸菜，只是巧娘子在馅儿里拌了些熬熟的香油，这下好了，又是一抢而空。就这么着，打一开端手拎篮子，到现在都是肩挑一副担子了，巧娘子一小我也忙不过来这些，家里人手齐上，到底也不是干这个的料。小二本身跑去跟闫钧和许嬷嬷商讨，让厨上得空帮着做，本身出加人为。闫钧这大半年把小二带在身边，也爱他机警又有分寸，许嬷嬷倒像瞥见了暮年的计良，两人都没二话，这么个小摊子要得了多少东西，再加上也不是白给情面的，就都承诺了。这么着，小二的买卖就做起来了。如本日日一早，他先跟着孙大宝把鸡舍猪圈里的活儿干一圈，再换了衣裳去厨上拿好东西挑去北师府，要不了多少时候，午餐前就返来了。或者庄上有事就跟着闫钧忙活，再就是跟着孙大宝和大牛一同给禽畜备饲料、捡蛋、翻窝，到了下晌再去一回。这也是得了庄上跟技师府那边饭点不一样的好处。两处离得又不甚远，走个来回不过半个多时候。他这么一来，庄里的活儿不迟误，又能赶上技师府的早餐和晚餐，倒都便宜。只巧娘子心疼他累得慌，总揣摩着给他做点合口的吃食。
入夜都歇下了，现在大的几个都在东边几个单间里，大牛跟小二是一人一间，小三跟小四非要挤在一处也由他们，巧娘子跟孙大宝带着几个小的睡在北屋。这夜躺下了，巧娘子忽对孙大宝道：“我说，眼看着娃子们也大了，我想着是不是这挣的银钱上，也得有个说法。”孙大宝道：“甚么说法，不都得攒钱给他们娶媳妇。”巧娘子道：“话是这么说，你晓得现在小二一天挣多少？他这累死累活的，也是为了我们这房还欠着银子呢。”孙大宝道：“就整几个鸡子儿卖，能挣几个钱。”巧娘子道：“你就是个木脑筋袋，不扯开去了。我的意义，大的几个挣钱了，都给我们交一半就得，剩下的他们本身留着。孩子们大了，现在庄里又不跟之前似的，说不得就有个想要买的东西，还要问我开口，怕他们不美意义。”孙大宝道：“成，交一半就交一半呗，你说了算。”巧娘子接着道：“那明儿早晨我们就给他们说吧，没立室前挣的钱给家里交一半，等成了家了，就给家里交两成，剩下的他们本身小伉俪本身谋算去。”孙大宝笑道：“你这也想得太远了些。”巧娘子道：“那里远了，大牛转年就能相看了，等相中了，请媒，下定，过两年娶回家来，这不都是眼看着的事儿。”孙大宝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又得开端焦急了，好不轻易觉着家里宽广了，这转眼就嫌小了。”巧娘子笑道：“如何小了，新婚跟我们住一阵子，完了有才气就在背面买地再盖他们本身的去，我也不要他们一个个都守在跟前，转眼一个个都生出三两个娃来，我那里顾得过来，趁早支得远远的才好。”孙大宝笑道：“你这会子说得便当，到眼门前了定是舍不得的。”两人这么说着笑着，垂垂小了声，都睡着了。
140.咸菜辣茄儿
公然转日小二正跟着闫钧算庄上的出产，彭巧就跑来了，一看俩人正忙着，先问一句：“忙着呐？”就在边上转磨开了，闫钧忍不住笑道：“你有甚么事儿就说吧，这么着我们看着更眼晕。”彭巧不美意义得笑问道：“没大事，我就来找小二问问，传闻你往北师府那边卖吃食，阿谁辣茄儿也有人吃，是真的？”小二便把这些日子卖咸菜辣茄儿烙饼的事儿说了，还道：“厥后我娘想了个别例，直把那咸菜跟辣茄儿都剁得碎碎的，拌了油炒好，再铺到生面里擀成薄薄的馅儿饼样儿，烙得了，那叫一个香，更好卖了。”彭巧听得乐得见牙不见眼，又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我家婆娘开首尝过一口，非说我种的是毒药呢。这下可好了，刚嬷嬷说给府里奶奶带些儿畴昔，我来问个准话，公然好些人能吃的，就给奶奶带去尝个鲜。”闫钧咳嗽一声，彭巧这才想起来跟着外人嬷嬷不让这么说，只让说府里主子，连带着嬷嬷也只叫管事。只是这话已说出去了，只好咳嗽两声，乱扯个话从速跑了。闫钧无法笑着点头，这个大舅子做事种地都是一把妙手，旁的就是一味直肠子，也幸亏有这么个处所，如果在府里，如许的性子可不得走一步就掉一坑里？小贰内心大抵稀有，也不说破，只跟闫钧接着算庄上的月账。
转日又是一天，巧娘子晚边时就说了这事，小二道：“还是等我们的屋子钱还清了再说吧。”大牛也道：“就是，我们拿着钱有甚么用处，还是早些还了债结壮。”巧娘子见俩人都这般说了，便笑道：“实在我们这屋子的债，面前就能还了，只是那钱不是我们本身挣来的，用出去打脸。你们既这么说了，我也给你们交个底，照着我们现在这般，这屋子再过个三两个月就能还清了。”几个小的只晓得家里买这屋子定是欠了好些银子的，却不晓获得底有多少，巧娘子也怕他们人小嘴不紧，万一说出去让旁人晓得了恐怕给庄上管事惹费事，是以只说还欠着钱呢，倒不说欠了多少。都只当要还个十年八年的，这会儿听了这话，小五小六还罢了，余下几个都跟做梦一样。巧娘子又道：“这下你们放心了？我想着，你们也大了，个个都争气，手里余些钱也好本身做个主，我也不担忧你们会乱花用去。”小二想了想还是对峙道：“那就等过了这两三个月再说。”巧娘子晓得小二的性子，既这么说了，也不再跟他拧，点头道：“那也好，等都还清了我奉告你们。”小三感喟道：“可惜我们几个还小，不能像大哥二哥那样帮爹娘的忙。”孙大宝笑道：“说甚么沮丧话呢，现在哪个不恋慕我有你们几个娃子，你跟小四一行跟着余先生读书识字，一行还做着作坊里的活，地里忙的时候还得跟着下地，这还叫帮不上忙？”小二也道：“现在你们也晓得了，能认个字有多要紧，只是平常我们哪有阿谁运道！这回好了，庄上给请的先生，连个学费都不消交，多好。我跟大哥白日里不得空，若不是靠着你们，我们可就只无能瞪眼了。”
那小孩刚走，又来一个小子，手里端着个寸碟，对余先生行了个礼，道：“厨上管事们说先生喜好这个辣味儿，这是刚做得的小菜，给先生拿来尝尝。”那余先生欠了欠身道：“生受你了。”那小子把菜放下也欠了欠身才走了。余先生拿了那碟子递给三喜道：“娃儿，你尝尝看，可只能尝一点点，太辣了你受不了。”三喜谨慎翼翼拿筷子尖儿挑了点放嘴里，咂摸了会儿，长大了嘴往嘴里扇风，一边哈气不断，余先生大笑道：“快喝口面汤。”三喜忙端了碗喝汤，三两口把那汤都滗干了，嘴里还是火辣辣的。老渔头看如许，也伸筷子夹了一口放嘴里，嚼嚼，咪了口酒道：“跟烧刀子似的。”那余先生直接往面条碗里拨了半碟，吃得非常痛快，不一刻额头都排泄大汗珠子来，笑道：“痛快，痛快！”老渔头看看他，说道：“这东西也就这里能吃了，若赶着平常半糠半菜的时节，把肠子都给你辣断了。”余先生拿帕子抹了抹汗，笑道：“恰是这个话了，肚里没点子油水那里经得住它，就这个咸菜拌炒的，怕也没有少搁油。如果干辣着，那可真是两端刻苦了。”老渔头听了也呵呵乐起来，三喜正闷头拿面条煞嘴里的辣气，听不懂这个话。
本来，自从余先生在庄上开班讲课，巧娘子的意义是让孩子几个都去读书，摆布现在她一个月银钱很多，足可支撑一家子日子了。小的几个懂事早，那里肯这般，变着体例试了几日，想出个不入流的体例来。——小三跟小四两人轮着带着小五小六去上学，一个上学，另一个就去作坊，晚间把这日学会的字都就着灯火教给余下的人。连着巧娘子跟孙大宝也跟着学。孙大宝还罢了，偏巧娘子又得了许嬷嬷给带来的常嬷嬷的那本《饮馔杂记》，更要学了。这余先生教人也风趣，先捡常用的字教了个把月，一天就教十到二十个字，以后就拿一大木板子，写上一段书，或是话本里的一节，或是农书上的一段，倒比干学字风趣些。草田庄这两年虽好了些，到底农家贫户多，有几个置得起笔墨纸砚的。这余先生也是苦瓜瓤子里过过来的，晓得庄上管事让农家多识几个字的美意，天然也不重教那些悬腕执笔的本事。他想了个别例，常日里练习就用沙盘——四四方方一个框，里头码上细沙，抹平了就能写；要誊写笔墨时就用炭条往粗草纸上写。这类粗纸价廉，只是若滴了墨上去就渗水渗成个乌团，那里能用来写字。但是用炭条却无妨的，反倒粗糙些好落笔。许嬷嬷将他的主张一件件都说与李纨听了，常嬷嬷闫嬷嬷几个又笑又叹，连说官方自有高人。现在小三小四拿回家来教家里人识字的，天然就是拿炭笔写在粗草纸上的字了。村里也有好人家，初时也让后辈来学学，成果一看这步地，到底还是清算些束脩找端庄先生去了。
话说小二拿热水混了井水冲澡洗头，又喝了巧娘子给蒸的姜汤，只觉着方才那点子寒气都打毛孔里散了出来。孙大宝带着余下几个都从饭堂子里吃了饭返来，见小二返来了道：“淋雨了吧？明儿天要还不好，就歇一天。这每天这么连轴转，那里吃得消。”大牛看小二头发还湿着，想了想道：“二弟，明儿开端我送你去，东西我帮你挑去。”小二笑着点头道：“没多大分量，那里就累着我了。你送我去，一来一回迟误你半个工呢，鸡舍猪圈那块也少不得人。”孙大宝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儿，”又道，“还没用饭吧，让三儿给你去庄上打一碗来。”巧娘子听着了，扬声道：“我早给带返来了，在桌上扣着呢。”小二畴昔揭了竹篾的菜罩，里头公然有一个笸箩，堆着六七个大烙饼，并一碗菜。巧娘子打里头出来，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道：“明天早晨吃面便条，和多了的面厨上就给烙了饼子，咸菜炒青豆豆干，里头加了辣茄儿的，夹着饼吃好吃着呢。”又指指刚端出来的碗，“给你开了碗丝瓜汤，太干愣了别噎着。”小二早饿透膛了，从速先喝了两口汤，撕了块烙饼吃，缓过口气来，才拿那饼去卷菜吃。吃了两口，停了嘴对巧娘子道：“娘，这个菜厨上另有吗？”巧娘子道：“有啊，这个炒了不爱坏，早上喝粥也好些人爱这个。”小二道：“娘，明儿你们来不来得及给我烙些杂面饼子？再备上些这个菜。”巧娘子道：“现在置了几个两尺多宽的锅子烙饼呢，若要烙小的就费事，如果全部大的倒快得很。”小二想了想道：“就烙全部大的，散上些这个菜，卷起来再给切成差未几的段儿就成。”巧娘想了想笑道：“就你脑筋快！行了，明儿一早我跟他们说去，现在得了你的好处，你几个婶子都赞你赞得不成，这不，那碗里另有几片卤肉，就是黄家嫂子给切的。”小二笑道：“刚开端就我独一份买卖，现在也有五六个了，幸亏我们的东西味儿好，倒也不怕跟他们比。”巧娘子又问：“这菜里的辣茄儿，爱吃的人爱吃，可不是大家爱吃的。”小二点头道：“那就分开，只一小半放辣茄儿吧。”巧娘子笑道：“成，就按这个来。”
这上交财帛的事就算有了个定论，巧娘子又问小二道：“今儿你那买卖如何？那些个包了辣茄儿的可有人要？”小二笑道：“正要说这个呢。我把那辣茄儿的都单放在一边，又央人给我写了个大大的辣字摆边上，那里想到，这倒成招人的了。先一个要买，我把这辣味如何短长都说了，他拿了就站我担子边上吃。吃得龇牙咧嘴好不成怜，哪想到边上人看了觉着希奇，个个都要尝尝。我怕他们吃不惯，还说两句劝的，成果就有人道‘摆布辣不死人，怕啥！’，这一起哄，那加了辣茄儿的倒早卖光了。再来买，没了，买了没加辣的吃，一行吃还一行抱怨不敷味，千叮万嘱让我明儿定还要多做些辣的才好。”停了停，又笑道，“你们不晓得，那别的两家卖烧饼的，不好直问我，都拉着那吃了的人探听，这那里能探听得出来，别处也没地儿寻这个去。”巧娘子听了笑道：“这可好了！这彭管事最爱种这些新奇东西，这辣茄儿长的短的，胖的尖的种了好几块地，成果这个味儿，可把他们伉俪俩愁坏了。前一阵子每天磨着我们厨房试做了吃呢。我也想了几个别例，做成酱也好，做成腌菜也好，归正往调味这个门路去，喜好的人定是喜好的。只是这哪样也不是说成绩立马成了的，你这里好，但是个现成门路，这每天两挑子卷烙饼，得用去一大篮子辣茄儿呢。”小二道：“不晓得彭管事要把这个辣茄儿开出个甚么价儿来。”巧娘子笑道：“开甚么价！这庄上的管事都一个样儿的，先两日你们吃的那嫩包谷忘了？那就是彭管事让人从地里摘来的，煮了一大锅，往饭堂里一放，随便吃。就是让大伙儿吃吃这个味儿。你呀，找个空儿跟彭管事好好说说那些人吃辣的样儿，可有甚么说法，好多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