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吊唁
五鹿浑闻声,撇了撇嘴,哼笑应道:“怕是并非如此。”
于薄山派待了五六日,五鹿浑等人得知薄禾一边采买物什,安插灵堂,一边令弟子放出动静,告各大武林同道鱼十三龙十四丧期。但是,几人亦是晓得,薄禾暗中仍派人日日往崖下及深山搜索,许是其心下,仍对鱼龙二人生还抱着些许希冀。
胥留留同宋又谷闻声,俱是低了眼目,脑内将这月余所历前前后后过个来回。
姬沙倒也晓得分寸,且又忧着水寒之密,恐怕五鹿老已知内幕,如果逼得太紧,以他无忧王爷的性子,少不得要以此威胁,反令本身失了退路。思忖下来,姬沙长叹,“罢了,罢了,两月为限,君子一言。”
“师父。”五鹿浑稍一拱手,轻声唤道。
鱼悟得见隋乘风,亦是做足了礼数。世人瞧在眼里,只道是鱼悟虚怀若谷,尊老尚贤,也未多做旁的考虑。
盏茶工夫,堂内几人,俱是沉默。其心下,各有所思,念着水寒一波未平,乱云一波复兴,交缠勾连,迷雾重重,几人脑内无不昏昏,搓手顿脚干焦急。
姬沙初见五鹿浑,倒也不觉惊奇,冲其眉语再三,方趁灵堂内无人重视,引了五鹿浑至一侧偏厅。
“早闻薄山掌门除却后代情事拖泥带水不干不脆以外,余事无不斩钉截铁雷厉流行。”宋又谷轻笑一声,接道:“怕是其见崖下情状,早知鱼龙前辈朝气无多,这方借着吊丧之事,皋牢尽能够多的江湖权势,特别是那些跟异教有些旧怨干系的门派,缔盟共讨大欢乐宫,也能多些个胜算不是?”
四人择了另一屋,又再围坐一圈,因闻人战不在,几人言辞也少了些顾忌,直来直往起来。
“那兄长感觉,鱼龙前辈但是脾气哑忍、顾念俗世礼法之人?”
薄山派高低缟素,来宾迎门,同来致哀。
五鹿老也未几辩,挑眉直面,立时接道:“心忧兄长,人之常情。”言罢,手肘轻碰一侧五鹿浑,唤道:“兄长,你倒是说句话。”
“若说五鹿那颗水寒并非我爹爹所盗,怕是……怕是我们便得回返宝象寺,好好跟同括徒弟计算计算。”闻人战抬掌轻拍头顶,自言自语叹道:“这事儿,真真想得我脑仁儿疼。”
胥留留此言一出,桌边四人两两对视,膺内弥寒。
五鹿浑面上讪讪,抿唇再冲姬沙施揖道:“师父,再允我两月光阴。时候一到,即便清查大欢乐宫无果,我同栾栾,必返小巧京。”
五鹿浑一笑,策应道:“那镇民却不这么看,只当满是瑞应之兆。家家喜气洋洋驰驱相告,说是灵和寺满寺得道,被菩萨接引成佛去了。”
姬沙点头,含笑策应,“如此,怕是小巧京上,老夫要打的保护就更多咯。”
因着薄山乃是三经宗一脉,故而姬沙亦是最早前来吊丧。
“听其师伯意义,怕是想藉此将大欢乐宫重回中土之事鼓吹出去,也好令其他江湖人士多加防备。”胥留留沉声应道。
胥留留一怔,沉声道:“五鹿大人但是以为,方至乱云阁,便早为大欢乐宫盯上,于当时,便为人使了毒了?”
诸人相见,先是各自酬酢。
“那……”五鹿老轻按两颞,揉搓两回,自行接道:“那两位行事不拘一格的太师伯,是否真能跟乱云阁的两位相谈甚欢,成了忘年交去?”
“擐昙别时,我也曾奉求徒弟刺探灵和寺环境。你我一起高傲椿至流安,我曾独往祥金卫一处暗点问过。据金卫所报,灵和寺地点那处镇民皆言,那灵和寺一夜楼空,寺内佛塑金钟、和尚沙弥,全数无踪,就连堂内蒲团跟寺门匾额,亦是不在了。”
姬沙一怔,眼风扫见五鹿浑抿了抿唇,摇眉苦笑,姬沙心下便也有了分寸,轻声应道:“原是无忧王爷。怎得……怎得你二位……”话音未落,姬沙脑内倒是猛地忆起五鹿老同水寒干系,便似蒺藜刺股,脖颈陡凉,暗道:莫非,此事关窍,其已晓得?
宋又谷虽不解五鹿老言下深意,然听此一问,其立时接道:“既然都是萧洒放旷之人,天然惺惺相惜。”
堂内诸人闻听五鹿浑之言,心下俱是一紧。
五鹿兄弟闻声,齐齐弓手笑道:“谢过姬宗主。”
姬沙眉关一攒,吃紧摆了摆手,打量了五鹿浑身侧五鹿老半晌,心下念叨着:此人,不是无忧王府的侍卫么?正待启唇相询,便闻五鹿老噗嗤一声笑道:“姬宗主,是当真认不得本王了?”
五鹿老唇角一耷,直上前一把拢了姬沙肩背,轻拍两回,恼道:“那二人死便死了,还差一点儿拉上本王同兄长垫背,姬宗主,你说气不气人?”
五鹿浑缓缓摇了点头,“近几日,我也是一觉到天明,困乏的很。”
宋又谷撇撇嘴,摇扇应道:“难不成闻人前辈未盗水寒,倒是盗了大欢乐宫之物,这方惹火烧身,还将那妖火,一起自鸡鸣岛引上这薄山不成?”
宋又谷同胥留留目珠皆是一转,扫一眼中间不发一言的五鹿浑,又再定睛五鹿老,异口同声应道:“你想探的,怕是那麻痹不仁季断蛇的下落吧。”
“自是记得。”
五鹿浑沉吟多时,现为五鹿老一唤,顿时乱了思路,顿了半晌,沉声反问道:“栾栾,你可有感觉,近几日于乱云阁上,入眠极是轻易?”
“姬宗主,现下只要我们三人,本王也不耍甚么花腔。”五鹿老挑了挑眉,又冲五鹿浑努嘴道:“之前少扬堆栈那尸首,脑袋上另有兄长的烟萝针。你忧心兄长那宿疾,早是暗遣祥金卫四周刺探季断蛇下落。现在薄山已现大欢乐宫端绪,岂不正合情意?我同兄长,非得籍着此线,摸到那季断蛇的老窝不可。”五鹿老轻咳一声,立时接道:“且本王非得查出究竟何人要置我同兄长死地,到时,看本王不把五鹿的百千酷刑一一操演一遍,让其交臂历指、求生不得!”
五鹿老面现不耐,抱臂胸前,直今后退了半步;倒是五鹿浑吃紧上前,两手齐出,立时免了姬沙礼数。
五鹿浑见姬沙面皮稍紧,不由轻笑一声,应道:“师父,栾栾恶劣,知我在外闯荡,其便也要跟着。我同师父普通无二,俱是受不得这浑儿胶葛,天然只得应了他。”
姬沙长叹口气,轻哼道:“岂能不忧?你二人孤身在外,既无国主撑腰,又无金卫服侍。我原想着你不过贪玩,于江湖上打几个滚,便也归去了。孰料得出京月余,已有恶贼暗施手腕,要取尔等性命……”姬沙一顿,反是退后两步,虾腰直冲五鹿兄弟求道:“两位王爷,还是速速随老夫回京去吧。”
“兄长比来确是再未梦行。”
五鹿浑见状,轻咳一声,探掌一扯五鹿老后领,将其自姬沙身上拽下来,又冲姬沙弓一弓手,轻道:“我同栾栾,中了奇毒,虽不致命,却在山崩毁阁之时,正将我等困于阁内。若非栾栾急智,怕是此一回,我俩已无命同师父再见。”
“大欢乐宫之事,老夫自当竭尽所能。”姬沙一应,瞧瞧五鹿浑,面上尽是疼惜,“这事儿便让祥金卫去办,何需两位王爷亲身出马?”
胥留留初瞧见胥子思,立时掩面附耳,同身侧闻人战交代一二,令其千万莫要心急废智,于胥子思面前提及水寒之事,待见闻人战点头应下,胥留留这方上前,轻柔存候,“爹爹,您怎得也来了?”
候得半晌,五鹿浑攒眉,似是自语喃喃,“胥女人,宋兄,你等可还记得那日鸡鸣岛石屋情状?”
“或真是机会刚巧,正同水寒一事连累一处,才使得两事合一,纷繁庞杂。”
五鹿老见状,又再摩挲下颌,一边暗道那新长的碎须为易容假面所覆,扎得指腹直痒痒,一边挑眉,冲五鹿浑道:“兄长可还记得那日两位前辈带你我同小战前来拜山,提及薄掌门那师伯之时,所言所述?”
“言归正传。”姬沙一笑,立时探身上前,附耳询道:“乱云之事,你等可晓内幕?”
另四人一听,无不攒了眉眼。
姬沙再怔,两掌稍屈,定在身侧,就直挺挺为五鹿老搂抱着,实不知该如何行动。
“奇毒?”姬沙心下大惊,面上青白,高低前后几次打量五鹿浑不住,甚是忧心本身这徒儿安危。
“我同栾栾到来第二日,乱云阁二人便失了行迹。再见之时,传闻二人已是为人困缚,一头吊在山壁上,一头坠块巨石往崖下,摆明要其葬身崖底,粉身碎骨。”
“金卫珀卫亦当去了,但是,在其之前,可有旁人?”
又待五日,乱云阁为大欢乐宫所破之事,已然传遍江湖。
胥留留同五鹿老俱是冷哼一声,心下暗斥镇人无知。闻人战面上弥苦弥哀,既痛着鱼龙亡故,又忧着父亲安危,现再听闻灵和寺一事,更感觉本身未能带眼识人,心下懊疚不迭,五情吞心,脉象已然乱了;一口长气未能接上,面前一黑,立时仆在桌上,久久不得开目启唇。
“随你,随你。”五鹿老唇舌咂摸两回,一拉五鹿浑,又再归返灵堂。
“你等莫非不感觉,只寻了一日,薄掌门便按捺不住,急欲吊丧,很不平常么?”五鹿老一顿,又再接道:“我同小战上山之时,其倒也言及,此山多虎狼。那狼洞内一有新肉,二有残衣,我本也不疑。只是,薄掌门同鱼龙两位前辈厚交廿年,这般草率认定两人亡故,又欲敲锣打鼓筹划丧礼,实在有些个不通情面。”
薄山之上,前来记念之人,络绎不断,此中大多同薄山派有些友情,又或是瞧着姬沙面子来作小我情。想是念着异教重现,事关严峻,鱼悟同胥子思也是前后到达。更有甚者,连江湖鲜见、只闻名声的隋乘风,亦是亲来。
五鹿兄弟闻声,这方解颐,听姬沙接道:“但是,我必得安设五十精锐,不离摆布,护两位全面。”
“知你在此,为父岂能坐视?”
胥留留瞧着闻人战情状,心忧不已,亲将其安设榻上,又多软语,安抚半晌,方起家同桌边三男人眉语一番,令其皆退出房内。
五鹿老啧啧两声,再未几言,倒是五鹿浑心下见疑,悄悄计算道:鱼龙两位前辈一世皆为薄掌门筹算,其知太师伯所言所为,令薄掌门头疼不已,即便念着薄掌门面子不与两位师伯刀剑相向,怕是言辞当中,也得是夹枪带棒,实难和颜悦色的起来吧。
“师父莫忧,那毒已然自行消解。”
山崩以后,第旬日。
“五鹿大人但是想说,那日在你我之前登岛的,或许并非是金卫珀卫,而是……大欢乐宫?”
五鹿老一听,眨眉两回,喃喃道:“我当是跟小战玩得疯了,疲累而至。”
酬酢以后,姬沙便同薄禾讨了议事堂,紧紧掩门,同鱼悟师跟胥子思密议。
薄禾立于一旁,远远查见隋乘风冲五鹿浑缓缓点头,自知那日堂上五鹿浑所言无虚。但是薄禾面上神采,倒是耐人寻味的很。
“本公子早就瞧着那同括不是甚么好人。”宋又谷撇撇嘴,低道。
五鹿兄弟见状,心下万绪,想着既已面劈面碰上,天然没法躲得畴昔。
“现下不是她欲讨伐便可发兵。此事关键在于,那大欢乐宫究竟那边?此番其回返中夏,是何起因?之前旧人,可还效命于它?”
五鹿老也不理睬,唇角一耷,反冲五鹿浑轻道:“兄长,你若回,我便回,你若留,我便留。”言罢,踱步一旁,睬也不睬姬沙。
“鄙人实在吃不准。”五鹿浑脖颈一仰,阖目叹道:“只是不时念着,那贼人,究竟如何又为何使毒在我兄弟身上。”五鹿浑啧啧两声,长叹短叹不迭,“毫无端绪,毫无端绪呀。”
“劳爹爹忧心。”胥留留稍一上前,轻挽了胥子思一臂,端倪收敛,缓将乱云阁恶事细细道来。
五鹿兄弟换个眼风,齐齐应道:“如堕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