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度腹
胥子思长纳口气,抬掌轻抚胥留留鬓发,沉声苦道:“你这孩子,脾气同我幼年时,的确一模一式。”言罢,轻声叹道:“后代债,没何如。”话音方落,颊上微紧,哭笑不得。
胥子思闻声巧笑,抬掌轻拍前额,对劲道:“国主将此事拜托一可靠近侍,那人倒也有些江湖门路,惜得其不知,我同那云骨换云老头,暗里早已化敌为友,暗里里喝茶拼酒,对弈参议,已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胥留留稍一上前,身子一屈,将脸颊轻搁在胥子思膝头,柔声应道:“女儿早已答允了朋友,数今后于薄山相会,君子一诺,岂能丢了胥家名声?”
古远酷寒着一张面孔,摇眉长息,一手持烛,一手捏一纸笺,待将其引燃,便立往火盆子里一丢,轻掐眉关,思及日前胥子思所呈纸笺上那四字,不由喃喃轻道:“莫非是孤曲解了去?”稍顿,反是轻笑,自行接道:“若胥卿所言那劳什子巨盗真敢前来,必令其领教孤的手腕。”
“如果如此,国主未免过分……”
“自宝象寺归返不久,我便得此信笺。说来也奇,这物悄无声气,避过庄内统统耳目,直直呈现在我那内房榻上,留于枕侧。待我隔日起家,方才查见。”
此言一出,胥留留那百结愁肠,再难开解,抬掌轻扶额角,摇眉不该。
胥留留沉吟半晌,终是不耐,起家正对胥子思,柔声唤道:“父亲,现既庄内已然无事,不日女儿便同宋公子相携北上。”
胥留留更显恹恹,稍一点头,轻声应道:“短短几日,国主怎寻得这般多江湖人士?且这两日女儿瞧着,来人无一熟谙,全未同咸朋山庄有过来往。若非混迹江湖日久,怎能对父亲这般体味?”
“现在江湖当中,世人只知父亲同云伯伯是针锋相对,数十年的深仇宿恨,既劝不得,又解不得。那近侍寻上云伯伯,倒也合情公道。”胥留留抬掌掩口,笑道。
“此一物,你且瞧瞧。”胥子思边道,边自袖内掏得一细物。
“怕是那水寒于国主眼中,并非多么了不得的物什。其自不上心,我等即便忧惑,又有何益?”
胥留留缓缓返身,独自取座一旁,心下随胥子思之言,已然策应:当真这般,国主也忒幼年气盛!思前想后,胥留留脑内终是不得线索,直将脖颈一歪,瘫软座上,再也不欲动念。
胥子思见状,抿唇轻道:“此事,仅我父女晓得便是。”
胥子思眉头一攒,抬臂表示胥留留取座一旁,环顾屋内,确认再无六耳,这方轻嗤一声,一字一顿道:“这群江湖豪客,皆是国主请来。”
胥子思一臂搭在桌上,两指缓缓轻点,思及旬日前那一战,还是止不住笑。
“五鹿那一颗既已寻回,即便你再不肯将此事作结,亦得将其忘怀,硬生生了了不成!”
胥留留轻哼一声,不待胥子思言罢,已然策应,“宝象寺上父亲不是已然见过了么?”
胥子思轻哼一声,摇眉苦笑,“国主体恤,晓得我山庄上门应战之侠客,每日没有一百,亦有八十,特允我长留家中坐镇,近几日确是无需再往宫内问安。”
胥留留意事虽重,闻听此言,亦是止不住笑,啧啧两声,轻道:“那近侍竟是一出宫便寻到了拂云派云伯伯那处?……当真是……”一语未尽,咯咯娇笑不迭。
“此回确非初见,但是他既肯一起护送你前来,总归对你……”
这日入夜,广达城钜燕皇宫内。
胥留留见胥子思沉吟,目珠转个两转,陡地疾道:“国主调派这群江湖人前来,莫非是决计要将父亲留在庄内,来个请君入瓮,擒了闻人不止向父亲扬威?”
胥子思闻言,抬掌轻拍胥留留掌背,缓声笑道:“还是我这宝贝女儿,晓得心疼爹爹。”话音方落,又再侧颊,指尖空点门外多回,低声轻道:“此一回同你一齐前来的那儿郎……”
胥留留意下大惊,吞唾两回,方将那纸笺合拢,攥于掌内,侧目定睛,候着胥子思说话。
“回府不过两日,这便又要东走西窜。”胥子思垂了眉眼,神情颇是落寞。
两今后,登门侠客,偃旗息鼓;咸朋山庄,反复安好。
“国主?”胥留留肩头一颤,同胥子思眉语再三,方确认那既非胥子思口误,亦非本身耳聩,确确实在,便是那钜燕国主――古远寒。
“此一人,定是轻功奇佳。”
胥留留唇角一抿,面上似哭似笑,静了半刻,反是疾声道:“父亲,此一回,是否有端绪可查?距您自垂象归返,不过寥寥数日,这诸多江湖人士受命前来,女儿模糊总感不安,倒不知那暗处之人,是何运营?”
胥子思拊掌应道:“还是那云老头机警,当年同他笑泯前怨之时,他便有言,明里仇敌、暗里知己,这般干系毫不透于外人――多一条奥妙,多一分助益。我当时虽是依了他,但是如何想见本日,果是受益匪浅。”
胥留留眼目微阖,沉声叹道:“若非是他,女儿实在算不出另有何人,既知内幕,轻功极高,又这般没法无天,恣情妄为。”
候了半刻,胥留留方才正色,撅唇轻道:“怕是水寒一事,实在难如爹爹所愿。”
“那宣家兄弟,倒真是风趣儿。”胥留留立品一侧,两手重捏胥子思肩颈,一边为其疏松筋骨,一边笑道:“父亲,如此说来,他二人并非是为人教唆,用心于此时前来山庄挑衅?”
胥子思摇眉苦道:“细想想,若来人欲取我性命,便如其留书普通,不过唾手。”
话音方落,低眉细瞧,见那火盆子内纸笺焦黄,四周微卷,其上“不日偿还”四字,清俊嶙峋,甚是都雅。但是迅指工夫,终是为火所没,再难识辨。
胥子思见胥留留面色沉抑,不由长叹,苦笑半刻,拊膺轻道:“若我当真不依不饶同国主计算此事,怕其说辞,不过如是――一则敲打磨炼,一则扬威立万。我所恐忧,乃是国主此举深意,恐是当真同那水寒有些个连累。”
父女二人换个眼风,齐齐摇眉,笑意不断。
胥子思缓缓点头,寂静半晌,方再接道:“此一事,并非奇在此处。”言罢,见胥留留目睑弥紧,这便含笑,抬掌表示,接了胥留留所递纸笺,于掌内一摊,一边细细摩挲,一边沉声自道:“此一物,我立时授于国主,觐见之时,亦是屏退摆布,直询宫内水寒景象。孰料国主几语将我敷衍畴昔,横眉怒对,斥我小题大做,年事愈高,胆气愈低,竟如此惧了个江湖蟊贼去。”
“国主此举,究竟何意?莫非真是嫌我们这咸朋山庄阵容不敷,施此暗计,立名立威不成?”
“莫非那闻人不止已知三国国主皆得水寒,这便弃了五鹿国主那颗,反打起我们钜燕的主张?”
“这……”胥留留一时无言,垂眉不语。
“你也感觉此举当是那闻人不止所为?”
胥留留见状,长纳口气,心下终是安宁,半晌,轻柔娇道:“父亲可好,十数日岿然不败不说,还一战识豪杰,这般畅快。不幸了女儿,惊着愁着,一起南下,忧心忡忡。”
胥留留闻胥子思话中隐含怒意,这便稍将脸颊转往一侧,轻声喃喃,“此事因果,尚不了然,现在,又将国主牵涉此中,父亲怎可……”
胥子思见状朗笑,柔声慰道:“莫要心忧。国主此番,倒无歹意。”正说着,下颌浅探,轻声接道:“这几日前来应战之人,除了那宣氏兄弟,余人部下轻重,我自晓得。我也不敢明里驳了国主颜面,兵来将挡,又再做足礼数,一一对付畴昔便是。”
胥留留见状,立时起家,接详确辨,见其乃是一截纸笺,吃紧展开,上得四字:暂借水寒。字体草率至极,且非论筋骨力道,连横平竖直亦不能够,打眼一瞧,倒似是瞽者草就,随性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