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

我咽住了我的话，低下了我的头：

远巷薤露的噪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

在青草间飘荡，她那洁白的裙衣！

奈安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淡描着模糊的梦景；

◇在那山道旁[　此诗原载1924年12月15日《晨报・文学旬刊》。

像一颗露水，

织缣似的精审，更番的穿度――

重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傲视，

舞，在葡萄丛中，倒置，昏倒。

百尺的槐翁，在轻风中俯身将棠姑抱搂，

寂静；休教惊断了梦神的殷勤；

是朝阳里的水仙，鲜妍，芳菲！

玉腕与金梭，

神阙，安琪儿的歌，安琪儿的舞。

在那山道旁，一天雾蒙蒙的朝上，

但是啊，为甚么她这满眼凄惶？

抽一丝金络，

抽一丝银络，抽一丝朝霞的紫曛；

汇集了勇气，向着她我扭回身去：――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泛动着无穷和顺：

在这浓雾里，在这凄清的道旁！

我目送她远去，与她今后分离――

波鳞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泛动着无穷和顺。

立足在山道旁，我悄悄的深思；

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数幽冥，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轻喟着一声何如。

为甚么游移，这是最后的机会，

在这山道旁，在这雾茫的朝上？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乐，

啊，我熟谙了我的运气，她的忧愁，――

三春的色彩移上了她的香肌，

奈安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难过地辞树，

我未曾开言，她亦未曾告别，

奈安在暴雨时，雨槌下捣烂鲜红无数，

]

挑逗着她的心――纯粹的灵魂――

黄狗在篱边，等待睡熟的珀儿，他的小友，

童真的梦境！

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轻喟着一声何如；

颤抖的，在荷盘中闪烁着晨光！

在那天朝上，在雾茫茫的山道旁，

醉心的风景：

平铺着无垠，――

火灼与冰激在我的气度间回荡，

露湛的小草花，仿佛恼我的游移。

化生了彩霞，

在青草里飘荡，她的洁白的裙衣。

◇石虎胡同七号[　此诗写于1923年夏。西单石虎胡同七号是北京松坡图书馆的一处馆址，主藏外文书。松坡图书馆是梁启超为记念蔡锷将军而筹建，并亲身担负馆长。徐志摩曾在此事情和糊口，他与林徽因等老友常在这里会晤，1923年“新月社”也在此建立。

小雀儿新制求婚的艳曲，在媚唱无休――

]

“透露你的奥妙，这不是最好机会？”――

折一枝藤花，

梦底的幽秘，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淡描着模糊的梦景。

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

像一只蜂儿，

在花心，尽情的冒昧――温存。

善笑的藤娘，袒酥怀任团团的柿掌绸缪，

给我披一件彩衣，啜一坛芳醴，

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

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

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

初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窥觑，

看呀，斑斓！

我送别她归，与她在此分离，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沉浸在欢愉当中。

是玫瑰，是月季，

我们的小园庭，偶然沉浸在欢愉当中；

雨后的傍晚，满院只美荫，暗香与冷风，

敬爱的酒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