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半晌后,黄姨娘止住笑,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同钟文谨抱怨道:“二爷也真是的,竟舍得下奶奶如许的娇妻,巴巴的跑去衙门跟那些个尸身一处去,便是不嫌倒霉,也不怕伤了奶奶您的心?”
“哎哟,瞧我,被黄姨娘给气晕头了,光惦记取说她几句了,竟忘了给奶奶见礼,该打,实在该打!”钟文谨话刚问完,庄妈妈立马接口,边轻抽自个耳光边上前来欲给她施礼:“老奴夫家姓庄,奶奶叫我庄有家的就行。”
进了小跨院的门后,黄姨娘从自个大丫环秋海员里拿过钟文谨犒赏的荷包,扯开带子,将里边装的一枝赤金小花簪拿出来瞅了一眼,直接将其砸到秋水怀里,扭头走了,嘴里不屑道:“赏你了!一股子村气,谁要带这个!”
静园带有两个小跨院,一个被崔九怀拿来当书房,别的一个小跨院,黄姨娘带着小峥大爷住在正房,苏姨娘则住在西配房。
两个姨娘对于自个犒赏的礼品态度如何,钟文谨是不晓得的,她见庄妈妈气的不可,少不得安抚她几句:“黄姨娘嘴巴也忒短长了些,妈妈别气,转头我说她。”
庄妈妈天然不成能不气,听闻钟文谨要出面管束黄姨娘,立时心下暗喜,盼着她们斗个天翻地覆才好呢,到时钟文谨分-身乏术得空他顾,静园的大小事件还是由自个说了算,风景面子自不必说,油水更是丰富……
钟文谨笑问道:“这位妈妈是哪个?我竟不认得。”
沉香叫人抬了一匣子荷包与两大筐铜钱出来,好半晌才打赏完。
她现下的表情很有些纠结,一方面吃不准自个可否熬过回门之前这三天,若只是当个过客的话,这些噜苏小事她底子不想理睬也不必理睬,一方面又忧心万一自个咬牙熬畴昔了,却因为之前万事不睬的态度,失了严肃,旁人吃准自个是个针扎不疼的佛爷性子,今后糟苦衷儿只会更多……
黄姨娘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你要真去了,我就服你,就怕你老舍不得这永定侯府的繁华,死赖着不走呢。”
钟文谨笑眯眯道:“拐带上二爷不好么?二爷是妈妈奶大的,他天然是要替你撑腰的,到时一顿好嘴巴赏下来,看我今后还敢不敢打趣妈妈!”
这个年纪的,又能在静园打鸡骂狗的,除了崔九怀的奶娘庄妈妈,只怕再没别人了。不过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仆人呢,现在黄姨娘归钟文谨这个主母管,庄妈妈进门后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就劈脸盖脸的训人,较着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庄妈妈顺势起家,皮笑肉不笑的摆手道:“甚么好茶不好茶的,反正我也喝不出不同,拿那红薯叶子碾出来的碎糠乱来下就得了,也省的牛嚼牡丹,白瞎了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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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完后,鼻子眼里重重的喷了一口气,用世人都听的到的声音嘟囔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钟文谨的确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庄妈妈较着是想来给自个上马威的,不想黄姨娘半路跳出来将火力吸引了畴昔,都不消旁人架桥拨火,两人就能掐个天翻地覆,想来畴前如许的事儿绝对不会少,不然掐架停业不会如此谙练。
钟文谨尚未开口,外间就传来一声咳嗽声,接着门帘被翻开,一个生的极圆润富态的妈妈走出去,瞪了黄姨娘一眼,怒斥道:“彩琴,我看你是越来越没端方了,连爷们的不是都敢编排,这也是你一个当妾室的无能的事儿?”
“哎哟,这奶奶您可就错了,咱这位爷最不耐烦的便是这些后宅之事了,倘拿这类他以为的‘鸡毛蒜皮之事’扰了他的清净,两方可都捞不到好,奶奶若得一顿好嘴巴,那我这个老婆子就得被卖到黑煤窑挖煤去了!”庄妈妈对崔九怀还是有些顾忌的,这番话说的有些严厉,随即变了下神采,打趣钟文谨道:“不过奶奶如许鲜嫩的小媳妇儿,二爷疼都来不及呢,又怎舍得给奶奶一顿好嘴巴?”
说完,不等庄妈妈回嘴,便甩着帕子敏捷的走了出去,庄妈妈脸都给气青了。
“唉!”钟文谨叹了口气,见她们越说超出火,眼看就要闹起来,她便手里端着的盖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咳嗽了一声,对黄姨娘、苏姨娘道:“外头下人们还等着给我叩首呢,我就未几留姨娘们了,得空再来发言吧。”
倒是苏姨娘闻言,忙忙的插了一句:“庄妈妈是二爷的奶妈妈。”
既没提自个大太太王氏陪嫁丫环的出身,又没提自个崔九怀奶娘的身份,倘若对永定侯府人事不体味的话,任由她给自个行了大礼,又一口一个庄有家的叫着,崔九怀晓得了必然愤怒,传到府里其别人耳朵里,也要说自个不知礼,没准还会带累了武宁伯府女孩子的名声。
策画结束,庄妈妈尽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唉声感喟道:“我气不气的有甚么打紧,诚如黄姨娘所说,我不过是个略有些面子的主子罢了,主子给脸,那是主子的仁慈,主子要打脸,我也只好把脸凑上去了,只是黄姨娘这放肆放肆唯我独尊的性子,迟早要闹出乱子来,奶奶对此也该有个章程,不然到时人不说她一个丫环出身的婢妾如何,反倒会说奶奶没本领,连个姨娘都管束不住,配不上二爷,不如前头二奶奶如此的,到时奶奶的脸面,可就全完了。”
这话说的倒是奇妙,崔九怀倒罢了,竟连张氏都搬出来了,作为后妻,谁肯叫人说自个不如前头的死人?凡是有些气性的,听了这话,都不成能无动于衷的,真是激的一手好将。
“到底是个庶出的,连惩罚个姨娘的胆量都没有,真是上不得台面!”庄妈妈暗骂了一句,却也不好强求,抿了抿唇,勉强道:“听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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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谨也跟着摆手,笑道:“我这里能入口的好茶倒是有几两,红薯叶子碾出来的碎糠倒是没有的,妈妈这要求我可满足不了,不如我转头说与二爷,让二爷打发人到外边替妈妈寻摸去?”
黄姨娘另有些意犹未尽,但见苏姨娘已然站了起来,她也不好死赖着不走,因而站起来蹲了个身,眼睛瞅着庄妈妈,嘴里对钟文谨道:“是该让‘下人’们给您叩首呢,也好让她们认清谁是主子谁是主子,免得她们有了些面子,便忘了自个的身份,还当自个也是主子呢。”
钟文谨笑了笑,搭着沉香的胳膊起家,移步到外头明间,筹办接管静园下人的膜拜。
多大仇?
黄姨娘闻言,不平气的嘟囔道:“才说我没端方,不该编排爷们,妈妈你端方好,这会子不也编排起奶奶来!”
“妈妈说的极是。”钟文谨一脸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咬了咬唇,一脸难堪的皱眉道:“只是我才刚进门,就横刀立斧的惩罚姨娘,到底于名声有碍……此次便罢了,且看今后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本来是庄妈妈,快别多礼了!”苏姨娘倒是个美意的,钟文谨朝她抿唇一笑,随即吃惊普通,仓猝起家将庄妈妈拉起来,往一旁的太师椅上让,并叮咛白芷道:“去给庄妈妈泡杯好茶来!”。
“是,婢妾就不打搅奶奶了。”苏姨娘闻言,立时站了起来。
“你那是编排爷们的不是,我这是夸奖二奶奶呢,能相提并论?”庄妈妈恶狠狠的剜了黄姨娘一眼,转头对钟文谨告状道:“奶奶,您瞧瞧,我好歹也是二爷的奶妈妈,不是甚么阿猫阿狗上不得台面的阿物儿,竟叫个姨娘说抢白就抢白,我是再没脸在静园待了,转头奶奶把静园的事儿接畴昔,我便去求二爷,且让我出府去罢。”
庄妈妈摇着头,一副无法的模样:“都说二奶奶脾气暖和,最是个好相处的,再想不到竟这般促狭,自个拿我打趣便罢了,还要拐带上二爷!”
静园下人里头,有崔九怀的人,有前头二奶奶张氏的人,有苏、黄两位姨娘的人,有庄妈妈的人,有钟文谨从武宁伯府带来的人,另有一些没有派系的中立职员,构成庞大不说,人数还多,足有上百来号人……
苏姨娘神采庞大的看了黄姨娘的挺的笔挺的脊背一眼,也从大丫环夏雨手里接过荷包来,翻开瞧了下,见是副赤金滴珠耳坠子,重又塞回了荷包里,对夏雨道:“你收好,明儿去给奶奶存候时,别忘了与我戴上。”
黄姨娘神采青一阵红一阵的,也用跟庄妈妈一样大小的声音嘟囔道:“谁是猴子,谁自个内心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