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进李固对策膺首选 举祝良解甲定群蛮(1)
却说尚书令左雄，因见梁冀辞爵，宋娥独不让封，乃复借着地动山崩的变异，再上封章，略云：
但以爵禄尊显，专总权益，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至颠仆。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老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后辈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返国度，岂不休乎？又，圣旨以是禁侍中尚书中臣后辈，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借端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阵容振天下，后辈禄任，曾无穷极，虽外托谦默，不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常禁，同当中臣。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准，见前文。赐钱千万，以是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侯羊迪等，无他功德，初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所宜死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斗考虑元气，运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敷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若不平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辅圣政。今与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以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例。夫表曲者影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而百枝皆动也。《周颂》曰：“薄言振之，莫不震迭。”此言动之于内，而应之于外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间隙一开，则邪人动心；利竞暂启，则仁义道塞。科罚不能复禁，化导以之寝坏。此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陛下宜开石室，陈图书，招会群儒，引问得失，指责变象，以求天意。其言有中理，立即实施，显拔其人。以表能者，则圣听日有所闻，忠臣尽其所知。又宜罢退寺人，去其权重，第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费事摆布；小黄门五人，才干娴雅者，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臣以是敢陈愚瞽、冒昧自闻者，倘或皇天欲令微臣憬悟陛下，陛下宜熟察臣言，怜赦臣死。臣言有尽而意不尽，伏维垂鉴。
《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溯高傲汉初隆，及复兴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盛，观其理为易循易见，但恭俭守节，约身尚德罢了。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尝赐，裁满数金，惜费重民，故家给人足。蛮夷闻中国优富，任信品德，以是奸谋自消，而和蔼盛应。顷者以来，不遵旧典，无功小人，皆有官爵，富之骄之，而复害之，非爱人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伏愿陛下少留圣恩，割损摆布，以奉天下，则治道其庶几矣！
先帝封野王君，汉阳地动，今封山阳君，而都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尤大。臣前后瞽言，册封至重，王者可私家以财，不成以官，宜还阿母之封，以塞灾异。今冀已高让，山阳君亦宜崇其本节，毋蹈愆尤，则所保者大，国安而山阳君亦安矣。
看官道这篇策文，是何人所作？本来就是南郑人李固，即故司徒李郃的令子。固五察孝廉，再举茂才，皆不该召，至是为卫尉贾建所举，乃诣阙献词。顺帝特加观赏，置诸高第。本日令乳母宋娥，出居外舍，并责诸常侍干预政权。诸常侍悉叩首赔罪，朝廷寂然，因拜固为议郎。马融前曾为校书郎中，因上广成颂，隐寓讽刺，忤旨被黜，及此次对策，乃复使与固同官。张衡南阳人，表字平子，素善机巧，更研精天文阴阳历算，尝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论，造候风地动仪，为前人所未有。当时已为太史令，衡不慕荣利，故累年不迁，好几载才得为侍中。这都由宦官当道，排摈清流，虽驰名流，终致沈抑下僚，不获大用。浮阳侯孙程等，就国年余，仍复派遣京师，命与霸道李元，同拜骑都尉。回应前回。嗣复迁程为奉车都尉，程竟病死，追赠车骑将军印绶，赐谥刚侯。程临终遗言，愿将封邑传与弟美，顺帝将封邑平分一半畀孙美接受，一半使程养子寿袭封，这也是汉朝特别的创格。到了阳嘉四年，竟然垂为定规，诏令寺人养子，俱得为嗣，秉承册封。御史张纲，就是司空张皓子，皓为留侯张良六世孙，居官朴重，至阳嘉元年病殁。纲少通经学，砥砺廉隅，既受任为御史，目睹顺帝宠遇寺人，引为已忧，慨然感喟道：“秽恶满朝，不能致身事君，扫清宫禁，虽得幸生，也非我所愿哩！”当下缮就奏折，入朝进呈，奏中说是：
宋娥闻得左雄再三谏诤，亦有畏心，乃向顺帝辞还封号；偏顺帝专秉公恩，不肯照准，因而山阳君封号仍旧，左雄所言，仍然无效，但雄名由此益著。雄尝因州郡荐举，类多失实，特奏请察举孝廉，必年满四十，诸生试家法，即一家之学。文吏课笺奏，乃得应选；如有茂才异行如颜渊子奇，方可不拘年齿。子奇齐人，年十八，齐君使宰东阿，阿县大化。顺帝依议，颁诏州郡。会广陵郡有孝廉徐淑，应举入都，年未四十，台郎诘以违格，淑答说道：“圣旨有如颜渊子奇，不拘年齿，故本郡以臣充选！”郎官无言可驳，转告左雄，雄召淑入见，莞尔与语道：“昔颜渊闻一知十，孝廉能闻一知几呢？”说得淑无从对答，沉默退归。尚书仆射胡广，曾与雄议分歧，出为济阴太守，所举数人，并皆恰当，坐是免官。别的另有牧守滥举，亦遭免除。惟汝南人陈蕃，颍川人李膺，下邳人陈球等三十余人，才足应选，得拜郎中。安丘人郎顗，素驰名誉，由顺帝特性入阙，面问灾异，顗详上条陈，大抵在修德禳灾，且荐举议郎黄琼，茂才李固。顺帝命顗为郎中，顗辞病不就，飘然竟去。忽由洛阳令奏报宣德亭边，高山无端自裂，阔约八十五丈，顺帝乃令公卿所举各士人，入朝对策。峨峨髦士，挟策干时，遂皆摛藻扬华，阐扬己见。就中名流颇多，如扶风人马融，南阳人张衡，亦俱在列。所上策文，由顺帝亲身展览，内有一篇佳作，系详言时政得失，不涉踏实，当即拔为第一。看官欲赏识此文，由小子誊写以下：
政化乖，则崩震为灾，斯皆关诸天心，效于成事者也。夫化以职成，官由能理。古之进者，有德有命；今之进者，唯财与力。伏闻圣旨务求宽博，嫉恶严暴，现在长吏多杀伐致申明者，必加迁赏，其存宽和无党援者，辄见斥逐，是以朴素之风不宣，雕薄之俗未革。虽繁刑重禁，何能无益？前孝安天子事情旧典，册封阿母，因造妖孽，使樊丰之徒，乘权放恣，劫夺主威，改乱嫡嗣，至令圣躬狼狈，亲遇其艰。既拔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积敝以后，易致复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而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从山草，痛心伤臆！诚以汉兴以来，三百余年，贤圣接踵，十有八主，岂无阿乳之恩？岂忘爵赏之宠？然上畏天威，俯案典范，知义不成，故不封也。勤谨之德，但加犒赏，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建国，实乖旧典。闻阿母体性谦善，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高，使成万安之福。夫妃后之家，以是少完整者，岂本性当然？
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宝有山川，霸道得，则阴阳和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