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班长史捣破车师国 杨太尉就死夕阳亭(2)
落日亭下沉冤日，应悔当年不早归！
----------
臣备台辅，不能奉宣德化，调和阴阳；客岁十一月四日，京师地动。臣闻师言：“地者阴精，”当温馨承阳，现在摆荡者，阴道盛也。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宫，此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边疆未宁，躬自陋劣，宫殿垣屋倾倚，枝柱罢了，无所兴造，欲令远近咸知政化之清流，商邑之翼翼也。而靠近幸臣，骄溢逾法，多发徒士，盛修第舍，矫饰威福，门路鼓噪，众听闻见，地动之变，近在城郭，殆为此发！又，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焦心，而缮修不止，诚致旱之征也。《书》曰：“鞬恒旸若，”臣无作福作威玉食，唯陛下奋乾坤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掩妖言之口，阿谀皇天之戒，无令威福久移于下，则阳长阴消，六合自无不交泰矣！
这疏经安帝批准，且因前时班勇所陈，与忠议相合，遂令勇为西域长史，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勇议见前文。勇受命即行，既至楼兰，即因鄯善诚恳归汉，传诏奖勉，特加该王三绶。复派吏招安龟兹。龟兹王白英，尚思疑未服，勇再开诚示信，加意怀柔，白英乃自知悔罪，约同姑墨温宿二王，自行面缚，向勇乞降。勇亲为解缚，好言慰抚；令各处发步兵骑士，共讨车师。白英等既已投诚，天然从命，当下凑集万余人，受勇调剂，直入车师前庭。前庭已归后王军就占据，军就仍居后庭，由北匈奴伊蠡王守住伊和谷，回应前文。被勇冲杀畴昔，不到多时，便捣破虏营，伊蠡王遁去；另有军就留戍的兵士，及前庭被胁诸降卒，约有六七千名，见匈奴兵尚被击走，那里还敢抵敌？当即逃去了一二千人，余皆跪伏军前，稽颡服从。勇全数收抚，共得五千人，仍令住居车师前庭，自至柳中屯田。柳中距前庭只八十里，照应甚便，能够无虞。勇拟暂从疗养，筹办刍粮，俟至士饱马腾，再击车师后王。好轻易已越一年，系延光四年。春光温暖，塞外寒消，草木已渐发展，恰好乘此发兵。勇遂发敦煌张掖酒泉三郡兵马，共六千骑，又征鄯善疏勒及车师前部兵，亦不下五六千，由勇亲身督率，往攻车师后王军就。军就亦领兵万余人，出庭迎敌，不料班勇部下，统是勇壮得很，一阵比武，已被杀得人仰马翻，军就赶紧退回，部众已丧失了好几千名。一时惶急失措，欲向北匈奴求援，又恐道远难及，没何如硬着头皮，再图守御。偏来兵短长得很，乘胜直入，锐不成当，部众出去抵挡，不是惊散，就是杀死。顷刻间庭中大乱，只见内里大刀阔斧，一齐杀来，此时欲逃无路，还想拚死再战，蓦听得一声箭响，细心核阅，那箭镞已到面前，仓猝把头一偏，右肩上适被射着，痛不成耐，竟致晕倒。待至复苏转来，四肢早经捆住，不能转动；另有匈奴令人，也在中间陪绑，束作一堆。俄而稀有人驰至，把他两人扛抬了去，好似牛羊普通，直至汉前长史索班死处，作为祭品。号炮两振，军就与匈奴令人，头皆落地，灵魂儿重新中飞向鬼门关上登记去了。不肯同生，但愿同死，两语可为两人写照。班勇既枭斩军就，传首京师，露布报捷。自是车师前后庭，又得开通，西域各国，复震慑汉威，连续归附。
端的是父作子述、两世重光呢！好肖子。
安帝闻得西域复通，心又放宽，乐得清闲安闲，倒把那班勇功劳，搁置一旁，并没有甚么赏赉。且当时廉直大臣，第一个要算司徒杨震。永宁二年春季，迁震为太尉，仿佛知人善任，偏是小人道长，君子道消，成果是易明为昏，崇邪黜正，终落得朝廷柱石，化作尘沙，说来既觉可痛，尤觉可叹！太尉刘恺，因病免官，由震继为太尉，另用光禄勋刘熹为司徒。帝舅耿宝，已拜大鸿胪，特为寺人李闰兄弟讨情，托震任命。震不肯相从，宝一再往候，且与震语道：“李常侍为国度所重，欲令公辟除乃兄，主上亦曾答应，宝唯有传达上命罢了！”震正色道：“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应先敕下尚书，但凭私嘱，不敢闻命！”宝见震定意回绝，悻悻自去。后兄阎显，亦进任执金吾，向震有所荐托，震亦不准。司空陈褒，已经罢去，前任为宗正刘授。他想奉迎贵戚，一得风声，不待拜托，便辟召李闰兄，及阎显意中的私亲，旬白天并见超擢。嗣复有诏为野王君造宅，王圣为野王君，见前文。大兴工役，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更相煽动，倾动朝廷。震为汉家首辅，实属忍无可忍，因再上书力谏道：
西域诸国，势如散沙，各酋长亦皆庸鄙，无一有为，但得中国良将一人，出而镇抚，便得制驭各国，使之服帖，非若冒顿父子之桀骜难驯也！试观班氏父子之出使，不待劳师费财，即此用夷攻夷之一策，已能批示快意，无往不宜，谁谓外域之不成以驭乎？惟安内之谋，比攘外为尤亟，安帝有一杨震而不能用，反且听信群小，黜逐君子，汉之法纪，自此紊矣！惟震为关西名流，当知以道事君之义，合则留，分歧则去，胡为乎刺刺不休，坐听谗人之构陷，而未能自拔也？彼薛包黄宪周燮冯良诸人，则倜乎远矣。
杨震已死，樊丰等尚不肯干休，还要设法摆布，欲知他如何逞毒，待至下回叙明。
乃复上疏谏诤，略云：
安帝得疏，仍然不听，竟把赵腾正法，伏尸市曹。伯起！伯起！何不起家亟去？是年为延光三年，安帝想往内里旅游，借着望祀岱宗的项目，出都东巡。文武百官，多数扈行，独太尉杨震，及中常侍樊丰等，却都留住京都，何尝随去。丰等因乘舆外出，越好擅用帑藏，移修第宅。本来为此，故未随行。偏被太尉掾高舒，召大匠令史等，秘闻考核，查出丰等前时假造伪诏，呈与杨震。震因安帝东巡，不便举发，只好待回銮后，然后奏闻。何不飞使驰奏？丰等闻信，非常镇静，日夕与党与密商，意欲先发制人，为自保计。也是杨伯起运气该绝，不先不后，竟有星变逆行的天象，被阉党作为话柄，构成邪谋。一俟安帝返来，将到京都，仓猝先去迎谒，伪言还宫须待吉时，存候帝至太学中，临时歇息，应吉乃入。安帝还道他是真敬爱主，当即依议。及驾入太学，丰等得乘间密奏，说是太尉杨震，袒庇赵腾，后果陛下不从所请，心胸忿怼，企图构逆，以是上见星变，显现危急，请陛下先行收震，方可入宫。安帝尚未肯信，迟疑半晌，方语樊丰道：“震为名流，莫非也如此犯警么？”丰回声道：“震为邓氏故吏，邓氏既亡，怪不得震有异心了！”谗口可畏，震由邓辟举，见前文。安帝惊诧点首，便夜遣中使，往收太尉印绶，策免震官。震不防有此一举，既被权阉占了先着，悔亦无益，当将印绶交出，安然归第，闭门韬晦，谢断交游。哪知安帝还宫今后，擢耿宝为大将军，宝与震挟有宿嫌，又由樊丰等从旁煽构，竟奏称震不伏罪，仍抱恨望。有诏遣震归里。震奉诏即行，至落日亭，慨然语诸子门人道：“人生本有一死，死不得所，也是士人常事。我叨居宰辅，明知奸臣奸刁，不能驱除；嬖女倾乱，不能禁遏，有何脸孔再见日月？我身后可用杂木为棺，粗布为被，盖形掩体，已骄傲足，不必归就墓次，添设祭祠了！”说毕，即饮鸩而死，时已七十余岁。小子有诗叹道：
震言固然激切，怎奈安帝已为群小所蒙，任他如何说法，始终不睬。且嬖幸更加侧目，常常在安帝旁谤毁杨震，安帝已渐觉不平。惟震为关西名儒，群望所归，若一时将他撤除，免不得物议沸腾，动摇大局，以是群小另有畏心，未敢无端侵犯。尚知畏清议么？会有河间男人赵腾，诣阙上书，指陈时政得失，安帝不由怒起，说他无知小民，也来多嘴，当即诏令有司，捕腾下狱。中官最恨谤言，暗里嘱托有司，谳成“讪上不道”的罪名，处腾极刑。杨震身为太尉，怎能坐视不救？
拚死何如预感机，收罗堕入已难飞；
这书呈入，好似石沈大海普通，并不见答。樊丰周广杨恽等，统皆切齿，就是野王君王圣母女，亦视若仇雠，恨不将震本日摔去。且因安帝不从震言，越好肆无顾忌，匪但王圣第宅，造得非常工巧，连樊丰等一班权阉，也胆敢假造圣旨，调发司农钱谷，大匠现徒材木，各起冢舍园池，役费无数。遂致变异相寻，京都地动。杨震因屡谏不从，愤闷已极，何不引退？因岁暮不便陈词，勉忍至次年正月，申上直言道：
臣闻尧舜之世，谏鼓谤木，立之于朝；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则还自敬德。以是达聪明，开不讳，博采负薪，极尽下情也。今赵腾所坐，激讦谤语，为罪与手刃犯法有差，乞为加恩，全腾之命，以诱刍荛舆人之言，则国度幸甚！
臣闻古者九年耕，必有三年之储，故尧遭大水，人无菜色。臣伏念方今灾害滋甚，百姓空虚，不能自赡，重以螟蝗，羌虏钞掠，三边震扰，战役之役，至今未息，兵甲军粮，不能复给，大司农帑藏匮乏，殆非社稷安宁之福！伏见圣旨为阿母鼓起第舍，合两为一，合两坊为一宅里。雕补葺饰，穷极巧技；今隆冬土王，而攻山采石，转相迫促，为费巨亿。周广谢恽兄弟，与国无肺腑枝叶之属，依倚近幸奸佞之人，与樊丰王永等，分威共权，属托州郡，倾动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兜揽海内贪污之人，受其货赂，至有赃锢弃世之徒，复得显用；吵嘴混合，清浊同源，天下鼓噪，为朝结讥。臣闻师言，上之所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人，不成复使。故曰：“百姓不敷，君谁与足？”惟陛下度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