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猛汉将营中遇刺 伪蜀帝城下拚生(2)

光武帝因平蜀有日，不必亲往督军，命令回銮，将入都城，忽有急报传来，乃是征南大将军舞阴侯岑彭，又被公孙述遣人刺死。彭自进军广都，所驻营地，叫作彭亡，当时未知地名，因即下寨，及有人传报，彭始知地名不祥，拟即徙往别处。适有一弁目来降，自称为公孙述亲随，被挞来奔。彭不防有诈，支出帐下，到了半夜，竟被降卒混入，把彭刺死。当由大中大夫郑兴，代领部曲，飞使奏闻。彭治军有法，秋毫无犯，邛谷王任贵，闻彭威望，数千里驰使输诚，并贡方物，光武帝方重加倚任，满望他进扫成都，特授懋赏；一闻被刺，当然生悲，遂将任贵所献各物，尽赐彭老婆，且赐谥彭为壮侯。一面敕大司马吴汉，本日进军，继彭入讨。吴汉接诏，便由夷陵解缆，率三万人溯江直上，至鱼涪津。述已遣将魏党公孙永，踞住津口，结筏自固。吴汉挥动将士，一鼓击退，乘胜进围武阳，又遇述婿史兴来援，把他痛击一阵，扫得精光，兴单骑逃免。会有诏令至吴汉营，嘱汉直取广都，据蜀心膂，汉受命急进，捣入广都城，守兵尽遁，再遣轻骑绕成都会桥，成都吏民，无不震惊，将士等连续夜遁，述虽酷刑示惩，尚不能止。那光武帝虽多次闻捷，还恐成都兵众，总有一番鏖斗，以是必欲降述，因复颁书谕述道：“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若亟来诣阙，保汝宗族安然，不然悔怨难追！”述得书后，仍无降意。总要做个死天子。乃至江州为冯骏所夺，田戎已被擒去，还想对峙到底，不肯转头。光武帝待述复报，始终不至，乃复传谕吴汉道：“成都虽困，守兵另有十余万，不成轻敌！卿但坚据广都，勿与争锋，待他力屈计穷，前去奋击，天然一战可下了！”吴汉急欲邀功，未肯依谕，竟率步骑二万人，进逼成都；去城约十余里，阻江为营，中架浮桥，自引兵立营江北；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万余人，屯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当下奏达朝廷，具陈进兵安营环境，且谓可立破成都。光武帝大惊失容，忙亲书手谕道：“近敕公千条万端，何如临事庞杂？既已轻敌深切，又与尚隔江立营，缓急不能相倚；若贼出兵缀公，别遣大众攻尚，尚营一破，公还能站得住么？速速引还广都，幸勿急攻！”英主认识，毕竟过人。这道手谕，托付亲将，叫他飞寄吴汉，究竟路程辽远，朝发不能夕至，那吴汉果为述将所困，几乎儿败没虏中。本来公孙述因汉军相迫，特遣部将谢丰袁吉，率众十余万，分作二十余营，并出攻汉。又命别将万余人，渡江击尚，使他不能相救。汉与谢丰等大战一日，竟至挫衄，退入营中。谢丰袁吉，便将汉营围住。汉待尚不至，料知尚被管束，没法驰援，乃调集将士，面加鼓励道：“我与诸君超越险阻，转战千里，无攻不堪，得入深地。今与刘尚两处受围，援助隔断，祸且不测，计惟潜师救尚，并力御贼，诚能同心合力，人自为战，大功可成；不然一败无遗，如何报命？成败在此一举，愿诸君尽力！”诸将齐声应诺。赖有此尔。因而飨士秣马，闭营三日，恪守勿出。谢丰等攻扑数次，亦不得入，干脆不去应战，专待汉军食尽，然后再攻。哪知汉伺他懈弛，半夜开营，引军疾走，竟得度过江南，驰入尚营。谢丰等尚未发觉，比及天明，瞥见汉营中旗号高张，炊火不断，还道汉营仍旧，哪知吴汉已与刘尚合军，击退江南蜀兵，蜀兵走入谢丰营中，丰等才悔入彀，莫非半死不成？不得已分兵南渡，进犯汉尚。汉与尚早已等待，见他越江过来，不待蜀兵成列，便伸开摆布两翼，夹攻畴昔。蜀兵匆促，接仗已觉着忙，再加两面受敌，更加抵挡不住，不过人数浩繁，总想竭力支撑，幸图一胜。偏汉兵越斗越勇，蜀兵愈战愈怯，垂垂的势不相称，败退下去。袁吉一个失手，竟被汉将砍倒，成果性命。两将中死了一人，顿时全军慌乱，如山遽倒。谢丰麾军急退，自为后拒。刚巧吴汉追到，与谢丰交兵数合，砉的一声，已把丰脑筋劈去，倒毙马下，蜀兵大溃。汉与尚追杀一阵，毙敌无算，获甲首五千余级，方才勒兵回营。适值朝使亦至，托付光武帝手书。吴汉阅罢，不由伸舌，幸亏转败为功，还好有言相答；乃即留尚拒述，自领兵还驻广都，具状奏闻，深自引责。光武帝又复谕道：“公还广都，很属得宜，述必不敢舍尚击公，若彼先攻尚，公可从广都赴援，相互呼应，破述无疑了。”汉懔遵谕旨，不敢违慢，待至蜀兵来攻，方才应敌。公然述兵屡出，由汉率军屡击，八战八克，复逼成都。另有臧宫一支人马，也得拔绵竹，破涪城，斩公孙恢，长驱中转，与吴汉共会成都城下，并力合攻，捣入外郭。急得公孙述不知所措，仓猝召入汝宁王延岑，向他问计。岑答说道：“男儿当死中求生，怎可束手待毙？今唯有倾资募士，决一死战。若能击退汉兵，财物复可积聚，何足介怀？”述乃悉出金帛，募得敢死士五千人，充作前锋，使岑统领残兵，作为后继。一声号令，麾众齐出，几似疯狗普通，逢人便噬。吴汉见来势凶悍，勒军遽退，至市桥中拣一空地，布阵待着。岑令前锋鸣鼓应战，暗率部众绕道，攻击吴汉背后。汉只遏前敌，不及后顾，竟被延岑突破后队，搅乱步地。汉军腹背受敌，当然崩溃，汉被挤入水中，几至没顶，幸亏眼明手快，攀住马尾，马系汉平素骑坐，能识人意，方得将汉缓缓引出。幸亏臧宫兵尚未遽溃，百忙中援应一阵，蜀兵始退，汉得安回营中。兵事真不成测。查抄兵士，丧失尚不过千余人，只是粮食将尽，不过七日可支，乃令阴具船只，伺隙欲归。谒者张堪，方奉任务犒军，运送缣帛，在途又受官蜀郡太守，驰诣成都，闻得军中乏粮，汉有退志，因亟往见汉，谓述亡期近，不宜退师。汉勉从堪议，使臧宫屯兵咸门，安闲营中偃旗息鼓，用心逞强，诱令蜀兵出战。约阅三日，公孙述亲出搏战，直攻汉营；令延岑往敌臧宫，两路并举。岑冒死死斗，三合三胜，宫几难支撑，忙令人向汉求援。汉与述已战了半日，未分胜负，孔殷不便援宫，但见述兵已有饥色，特使护军高午唐邯，领着锐卒万人，向述众横击畴昔。这支兵马，乃是汉留住营中，用心不发，待至述兵已疲，才令凸起。述不防有此生力军，挺击过来，赶紧号令将士，劝止兵锋，已是不及。高午持槊急进，猛刺述胸，述痛不成耐，撞落马下，摆布抵死救护，才得扶起述身，舁至车上，逃入城中。延岑在咸门鏖战，得知述负伤动静，当然惶急，鸣金退回，反被臧宫还杀一阵，伤了很多人马。好轻易入城见述，述已晕过两次，经岑唤醒，勉强睁眼一看，不由下泪，恍惚说了数语，不过是叮嘱后事，挨到日暮，便即毙命。岑为具棺殓，草草办就，到了翌晨，自发无术把守，乃开城出降。吴汉等纵辔入城，枭述尸首，传诣洛阳，尽屠公孙氏家属，并将延岑处斩，戮及妻孥，再放火烧述宫室，付诸一炬，是为建武十二年龄。述欲称帝时，曾梦有人与语云：“八厶子系，十二为期。”醒后奉告妻室，妻答说道：“朝闻道，夕死尚可，况刻日十二呢？”想是急思为后，故有此语，但不知杀头时候，可追悔否？述因即僭号。至是百口灭亡，方才应了十二为期的梦兆。妖梦是践。光武帝闻汉入城屠掠，遣使责汉，又谕副将军刘尚道：“城降三日，吏民从服，孩儿老母，人丁万数，一旦纵兵放火，用心何忍？汝系宗室子孙，尝居吏职，何如亦为此残虐？俯视天，俯视地，一定相容，大非朕讨伐吊民的初意呢！”一将功成万骨枯，故王者耀德不观兵。

公孙述一夸夫耳，无他服从，乘乱窃据，但以僻处西陲，依险自固，故尚得苟延光阴，僭号至十有二年。及关东已平，王师西指，述不能用荆邯之策，空国决胜，乃徒豢二三刺客，戕来歙，害岑彭，何济于事？彼既不肯为降天子，何勿堂堂正正，与决胜负？成固甚善，败亦驰名，仅恃此鬼蜮伎俩，暗害汉将，汉将岂能一一被刺乎？来歙岑彭，不幸遇刺，而吴汉臧宫诸将，长驱直前，进捣成都，述尚欲死中求生，背城借一，卒至洞胸坠马，亡国覆宗。诈术果可恃耶？不成恃耶？项羽谓天实亡我，非战之罪；公孙述谓废兴有命，是皆不度德，不量力，一败涂地，乃诿诸天命，无聊之语，好笑亦可悯也！

抚我为君虐我仇，安民有道在怀柔；

蜀地安定，吴汉等振旅还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再表。

----------

先是述尝征广汉人李业为博士，业称疾不起，述惭不能致，令人持药酒相迫。业抚膺叹道：“前人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我甘心饮药便了。”遂服毒他杀。述又聘巴郡人谯玄，玄亦不该，述又劫以毒药。玄慨然道：“保志全高，死亦何恨？”遂对使受药。玄子瑛叩首泣血，愿出千万钱赎父，方得幸免。至成都残破，玄已早终。更有蜀人王皓王嘉，亦不肯事述。述先将他老婆系住，胁令退隐。皓对来使说道：“犬马尚且识主，况我非犬马，怎得妄投？”说着，竟拔剑自刎。述竟将他老婆杀死。王嘉闻皓他杀，也即戕生。犍为人费贻，漆身为癞，佯狂避征；同郡任永冯信，都伪托青盲，巧辞征命。此次光武帝因蜀地告平，申命吴汉等访求遗逸，方得查出数人志节，奉诏表李业闾，祀谯玄以中牢，为王皓王嘉伸冤，抚恤后嗣，特诏费贻任永冯信入都，面授官职。永信同时病殁，惟贻入见后，拜为合浦太守。别的如述将程乌李育，很有才气，亦由光武帝下诏叙用，不令向隅。又追赠述故臣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勋。常少张隆，见前文。因而西土悦服，莫不归心。小子有诗咏道：

井蛙小丑何知此？身故家亡地让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