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借寇君颍上迎銮 收高峻陇西平乱(1)

却说建武八年春月，中郎将来歙，与征虏将军祭遵，受命西征，进取略阳。遵在途遇病，折回都中，独歙率精兵二千余人，伐山开道，绕出番须回中，直抵略阳城下。守将叫做金梁，在城安坐，一些儿没有预备。比及城外鼓声高文，方才登陴了望，足未立定，头已不见。怪语。本来歙远道停止，实为偷袭城池起见，途中并未张扬，到了城下，还是悄悄的整备云梯，架住城堞，一包办好，方伐鼓麾众，缘梯直上。可巧金梁跑上城来，恰好凑那歙兵的快手，一刀劈去，适中头颅，呜呼哀哉！城中失了统将，或逃或降，才阅片时，便由歙据住略阳城。有溃卒走报隗嚣，嚣大惊道：“这军从那边出去？有这般神速哩！”话尚未毕，王元行巡诸部将，已闪出两旁，请即发令出军。嚣使元拒陇坻，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戍瓦亭，自率大众数万人，围攻略阳。略阳为西州冲要，自为歙所攻入，飞章奏捷，光武帝闻报大喜，笑语诸将道：“来将军得霸占略阳，便是捣入隗嚣腹心，亲信一坏，肢体天然渐解了！”忽又由吴汉等，呈上表章，报称出师应歙。光武帝又复懊恨道：“谁叫他进兵？须知隗嚣落空要城，必悉锐往攻，略阳城坚可守，旷日不下，嚣兵必敝，当时方好乘危进兵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着，忙遣使持节西出，追还吴汉等人，听令来歙独守略阳。并非弃歙，实已早知歙才。隗嚣率众往攻，把略阳城团团围住，四周攻扑，终不能下。公孙述亦遣部将李育田弇，助嚣攻歙，亦不能克。好轻易过了两三月，一座略阳城，仍然无恙，惹得隗嚣焦炙，斩木筑堤，决水灌城，费尽无数打算。歙督兵恪守，随机肆应，箭已放尽，即毁屋断木，作为兵器，誓死不去。光武帝闻略阳围急，乃下诏亲征，摆设既定，便即启行，光禄勋郭宪进谏道：“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光武帝摇首不答，宪拔出佩刀，截断乘舆中马缰，帝终不从。西行至漆邑，诸将亦多言王师严峻，不宜深切险阻，累得光武帝也费迟疑，不能遽决。适值马援夤夜到来，报名求见，光武帝当即召入，与商军情，且述及群议，使定去处。援驳去众口，独伸己见，力言隗嚣将士，已兆土崩，王师一进，必破无疑，又在帝前聚米为山，指划情势，详陈途径，那边可攻，那边可守，说得明显白白，昭然可晓。光武帝不由大悟道：“虏已在我目中了！”次日夙起，即麾军大进，抵高平第一城。凉州牧窦融，带领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番兵前来相会，总计得步骑数万人，辎重五千余车。光武帝置酒待融，遍犒来军，趁着兴高采烈的时候，合兵上陇，分道深切，势如破竹。隗嚣闻报，自知不能抵敌，退保天水，略阳城才得得救。大中大夫王遵，自弃嚣归汉后，得帝宠眷，参与军谋，王遵降汉，见前回。此次随驾西征，因与嚣将牛邯，素相和睦，遂奏明光武帝，作书招邯。书云：

牛邯得书，张望了好几日，感觉西州一隅，终非汉敌，不如依书投降，乃回绝士众，奔诣行在。光武帝慰勉有加，亦拜为大中大夫。邯为隗嚣部下的骁将，一经归汉，全部崩溃，不待王师云集，已是望风趋附。约阅一月，嚣将十三人，属县十六城，兵士十余万，俱向行在乞降。嚣惶惧的了不得，亟使王元赴蜀求援，自挈老婆奔往西城，投依大将军杨广。就是蜀将田邽李育，一时也不能还蜀，退保上邽。光武帝到了略阳，来歙率众出郊，迎驾入城。当下置酒高会，因歙攻守有功，赐坐特席，位居诸将上首，至欢宴已毕，又赐歙妻缣一千匹，歙当然拜谢。光武帝又进幸上邽，驰诏告嚣道：“汝若束手自归，保汝父子相见，不咎既往，必欲终效黥布，亦听汝自便！”嚣仍不答报。甘为黥布，有死罢了。光武帝传诏诛恂，即嚣子。使吴汉岑彭围西城，耿弇盖延围上邽，加封窦融为安丰侯，融弟友为显亲侯，别的五郡太守，亦俱封列侯，一古脑儿遣令还镇。融尚自请参军，另求派员代镇凉州，光武帝复谕道：“朕与将军如摆布手，乃屡执谦退，转失朕望，其速返原镇，勉抚士民，毋擅离部曲！”这数语柔中寓刚，反令融爽然若失，拜告别在，率众西去。光武帝调剂各军，满拟本日平嚣，然后班师。忽接到都中留守大司空李通奏报，略言颍川盗起，河东守兵亦叛，京师骚动，请即回銮靖寇如此。光武帝不由感喟道：“悔不从郭子横言，今始觉费事了！”横即郭宪字，语见上文。说罢，即自上邽启程，日夜东行，马不断蹄。途次赐岑彭等书云：“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生苦不满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出兵，头发皆白，未知何日能清除哩！”这是聪明人丁气。及既还洛阳，幸尚喧闹，前颍川太守寇恂，已入任执金吾，扈跸往还，陪侍摆布。光武帝因与语道：“颍川逼近京师，亟应平乱，朕思卿前守颍川，盗贼屏迹，今仍委卿前去，当可立平。卿忠心忧国，幸勿辞劳！”恂答说道：“颍川群众，夙来轻狡，闻陛下远逾险阻，有事陇蜀，遂不免为强盗所惑，乘间思逞；今若乘舆南向，先声夺人，贼必惶怖归死，怎敢方命？臣愿执锐前驱便了。”光武帝乃任务驾南征，使恂前驱。直至颍川，公然盗贼尽骇，沿路跪伏，自请就诛。恂禀命驾前，但诛盗魁数人，余皆赦免。郡中父老，夹道迎恂，且共至驾前蒲伏，乞复借寇君一年。为官者，不当如是耶？光武帝勉从众请，乃留恂暂居长社，安抚吏人，收纳余降，自率禁军还宫。适东郡济阴县亦有盗贼，警报入都，光武帝再遣大司空李通，与大将军王常，领兵剿捕。又因东光侯耿纯，尝为东郡太守，威望并行，因召他诣阙，拜为大中大夫，使与大兵共赴东郡。东郡闻纯入界，无不欢迎，盗贼九千余人，皆诣纯乞降，大兵不战而还。诏即令纯为东郡太守，蝉联五年，境内帖然。厥后病殁任所，赐谥成侯。东汉功臣，多能牧民，如纯，如恂，其尤著者。

遵前与隗王歃盟为汉，自经历虎口，践履死地，已十数矣。于时周洛以西，无所同一，故为王策，欲东收关中，北取上郡，进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惩外夷之乱，数年之间，冀圣汉复存，当挈河陇奉旧都以归本朝，生民以来，臣人之势，未有便于此时者也。而王之将吏，群居穴处之徒，大家抵掌，欲为不善之计。遵与孺卿即邯字。日夜所争，害几及身者，岂一事哉？前计抑绝，后策不从，以是吟啸扼腕，垂涕登车，幸蒙封拜，得延论议。每及西州之事，何尝敢忘孺卿之言。今车驾大众，已在门路，吴耿骁将，云集四境，而孺卿以奔离之卒，拒要厄，当军冲，其情势何如哉？夫智者睹危思变，贤者泥而不滓，管仲束缚而相齐，黥布杖剑以归汉，去愚就义，功名并著。今孺卿当作败之际，遇严兵之锋，宜断之气度，参之有识，毋使前人得专美于前，则功成名立，在此时矣。幸孺卿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