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诣东都马援识主 图西蜀冯异定谋(1)

却说建武六年复月，光武帝因关东安定，乃拟西略陇蜀，先抚后攻。蜀地为公孙述所据，称王称帝，自霸一方。惟陇西一带，要算隗嚣为西州魁首，名盛一时。公孙述两见前文，隗嚣为西州大将军，见十一回。嚣前曾附汉，助击赤眉，尝受汉大司徒邓禹署爵，号为西州大将军，独裁凉州朔方事件。及赤眉安定，嚣特遣使上书，奖饰功德。光武帝答书示谦，用敌国礼。会陈仓人吕鲔拥众数万，与公孙述结合，犯境三辅。汉征西大将军冯异，且战且守；嚣复遣兵助异，击走吕鲔。异与嚣俱上书言状，光武帝手书报嚣，格外嘉奖。书中有云：

嚣尚不觉得然，彪退作王命论，几次讽示。论文有云：

马铅刀，不成强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伯乐为古时之善相马者。而苍蝇之飞，不过数步，即托骥尾，得以绝群。将军南距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指卢芳。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别人禽矣。今关东寇贼，常常屯聚，志务广远，多所不暇，未能观兵成都，与子阳角力。子阳系公孙述表字。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旗鼓相称。倘肯如言，蒙天之福；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今后，手书相闻，勿用旁人解构之言。

看官阅到此书，应知光武帝报酬隗嚣，也好算是推诚相与了。时公孙述已经称帝，特用大司空扶安王印绶，遣使授嚣。嚣因光武帝相待不薄，不便背汉，特将来使斩首，出兵防边。述闻报大怒，本日出兵击嚣。嚣连破述军，述亦无可如何，置作缓图。适关中汉将，屡上书请攻西蜀，光武帝将原书寄嚣，意欲使嚣会师同讨。嚣觉得机会未至，因遣长史上书，极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在边，卢芳诈称刘文伯，见第十一回。未宜谋蜀。光武帝始疑嚣阴持两端，音问渐疏，就使略通信使，也与对待群臣普通，很多假借。是以嚣亦改易初志，渐有异图。嚣有部将马援，表字文渊，系扶风郡茂陵县人，曾祖父马通，尝仕汉为重合侯，因坐兄马何罗叛案，伏法受诛。见《前汉演义》。援再世不显，少年又复丧父，依兄为生，具有弘愿。长兄况另眼相看，尝谓援当大器晚成。未几况竟病殁，援守制期年，不离墓侧。又敬事寡嫂，不正衣冠，未敢相见。叙此以告人弟。嗣为扶风郡督邮，押送罪犯至司命府，王莽尝置司命官，纠察吏民。罪犯展转哀号，援不觉动怜，纵使他去，本身亦逃亡北地。会遇王莽行赦，乃居住牧畜。过了几年，得有牛马羊数千头，谷数万斛，四周人士，多往归附。援尝语来宾道：“大丈夫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来宾亦叹为至言。及王莽末年，四方兵起，援复感喟道：“人生积储财产，必要济亲朋；不然徒为守钱奴，有何好处？”鄙吝者其听之！乃将产业分给兄弟故旧，自着羊裘皮裤，转悠陇汉间，厥后寄寓西州。适值隗嚣奔还天水，收揽人才，因即招援入幕，使为绥德将军，与参谋议。援与公孙述少同里闾，素熟悉谙，至是嚣满怀踌躇，联汉联蜀未能决定，特使援先往蜀中，觇察真假。援既到成都，总道述相见如旧，欢语平生。谁知述盛设仪仗，方延援入，相互一揖，略谈数语，便令援出居客馆。一面替援制就衣冠，向宗庙中大会百官，特设宾座，邀援入宴。述坐着銮驾，旗旄警跸，呵道前来，既入庙门，才下舆见援，屈躬示敬。当下开筵相待，备极丰腆。酒至半酣，便令摆布取入衣冠，送至援前，愿授援侯封官大将军。援起座语述道：“天下久乱，雌雄不决，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乃徒知润色面貌，如木偶类似，这般景象，怎能久留天下士呢？”说罢，就拱手告别，掉头径去。仓促返至西州，入语隗嚣道：“子阳乃井底蛙，未知远谋，妄自负大，不如专意东方为是！”独具只眼。嚣乃使援再奉书洛阳。援行抵阙下，报过了名，即由中黄门引见光武帝。光武帝在宣德殿下，袒帻坐迎，笑容与语道：“卿遨游二帝间，今来相见，令人生惭！”援顿首称谢道：“当今期间，不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臣本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和睦，前次臣往蜀中，述乃盛卫相见，今臣远来诣阙，陛下安知非刺客奸人，为何简易若此？”光武帝复笑说道：“卿非刺客，乃是一个说客呢。”援答说道：“天下几次，盗名窃字的，不成胜数，今见陛下恢廓漂亮，同符高祖，才知帝王自有真哩。”光武帝因留援在都，常使从游。过了数月，方使大中大夫来歙，持节送援，西归陇右。隗嚣见援返来，非常欢昵，与同卧起，详问东方流言，与京师得失。援因进说道：“前到洛都，引见十余次，每与汉帝接谈，自朝至暮，确是一名贤明主子，比众分歧。且高兴见诚，毫无埋没，阔达多大略，与高帝智识相同。又博览政事，文辩非常，真是古今罕见哩！”嚣复问道：“究竟比高帝何如？”援答说道：“略觉不如，高帝无可无不成，今上颇好吏士，动必如法，又不喜喝酒。”说到此句，嚣不由作色道：“如卿所言，比高帝还胜一筹！怎得说是不如呢？”既而大中大夫来歙，去后复来，传旨谕嚣，并劝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彭宠，均已幻灭，乃遣宗子恂随歙诣阙。马援亦挈家偕往，同至洛阳。光武帝使恂为胡骑校尉，封镌恙侯。惟马援居洛数月，未得要职，自思三辅地旷，最宜屯垦，因上书求至上林苑中，自去屯田。光武帝准如所请，援乃辞去。光武帝不遽用援，未知何意？独隗嚣虽遣子入侍，终不免心机疑贰，尝与部吏班彪，谈及秦汉兴亡沿革，且谓应运迭兴，不当再属汉家。彪却谓汉德未衰，必当答复。

慕乐德义，思相笼络。昔文王三分，犹伏侍殷，但驽

昔尧之禅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汤武而有天下。刘氏承尧之祚，尧据火德而汉绍之，有赤帝子之符，故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由是言之，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可崛起在此位者也。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成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之以是多乱臣贼子者也。夫饿莩流隶，温饱门路，所愿不过一金；然终转死沟壑，何则？贫困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益，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鑕，交醢分裂。又况幺么，远不及数子，而欲暗干天位者乎？昔陈婴之母，以婴家世贫贱，猝繁华不详，止婴勿王。王陵之母，知汉王必得天下，伏剑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达有命，休咎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豪杰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以是成帝业也。若乃灵瑞符应，其事甚众，故淮阴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豪杰诚知觉寤，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拒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成冀，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留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