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承遗诏司马秉权 缴印绶将军赤族(1)

时有东平人毕轨，南阳人何晏邓扬李胜，沛人丁谧，并有才名，挟策干进。魏主叡在位，曾说他浮华躁竞，屏黜不消，偏爽引为僚佐，一经秉政，便接踵任命，视若腹心。晏等即为爽划策道：“国度重权，不宜轻委异姓，今可入白日子，加懿为太傅，外示推许，内慎防维，而后尚书奏事，先白大将军，免为懿所牵掣，大权庶不致旁落了。”为爽划策，看似经心，实欲以傀儡待爽。爽闻言称善，遂推懿为太傅，且举弟羲为中领军，训为武卫将军，彦为散骑常侍。又徙吏部尚书卢毓为仆射，即令何晏代任，进邓扬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李胜为河南尹，拔茅连茹，交相道贺。黄门侍郎傅嘏，私语爽弟曹羲道：“何平叔晏字平叔。外静内躁，餂巧好利，将来必摇惑君门；幸传达大将军，毋轻委任。”羲即将嘏言告爽，爽方恃晏为心膂，怎肯信嘏？反说嘏从中谗构，把他黜免。嗣复出卢毓为廷尉，寻且罢官；众论多为毓讼冤，乃更用毓为光禄勋。大将军长史孙礼，亮直不挠，为晏等所嫉忌，出为扬州刺史，司马懿冷眼旁观，早已窥透情隐，但因爽尚存规矩，姑与周旋，不加干与。这是郑庄公待段法门。越年改元正始，迁中书监刘放为左光禄大夫，中书令孙资为右光禄大夫。定是司马懿荐举。又越年孟夏，爽与何晏等选色征歌，喝酒作乐，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由门吏入报导：“吴兵三路犯境，警报已到过数次。”爽不由失容道：“有这等事么？看来只好请太傅主张。”急来抱佛脚。何晏等亦计无所出，但促爽入朝，与司马懿集会军情，爽不得已，离席出门。趋至朝堂，朝中侍臣，亟向爽问计，爽谓须待太傅计事，当下遣人往迎司马懿。惟知懿遁辞有疾，不肯到来。爽惶急无措，忙入见少主芳，请旨召懿。懿尚诿诸曹爽，谓俟臣疾少愈，便当入朝；乐得摆点架子。爽更觉焦急，再使光禄勋卢毓，赍诏向懿问计，懿才出答道：“芍陂为淮南冲要，现由将军王陵扼守，能够无忧，惟樊城柤中两处，柤读为祖。必须大将往援，方能却敌。”毓还朝复旨，朝臣瞩望曹爽，劝令东征。爽未经大敌，不敢出师。转眼间已越数日，樊城被吴将朱然围住，祖中亦为诸葛瑾所攻，连章垂危，许洛两都，民气惶惑，司马懿乃自称病愈，出议军事。时乎？时乎？适值王陵报捷，击退吴将全琮，淮南戒严。吴兵三路分写，又是一种笔墨。懿进议道：“柤中民夷十万，流浪无主，樊城被围逾月，告急万分，大将军方握兵权，何如坐视不救哩？”还要推与曹爽。爽无词可答，只好自说无才，特候太傅决计。何晏在旁发言道：“樊城坚毅，易守难攻，敌众屯兵城下，不战亦疲，但用长策制御，自足屈人。”懿微哂道：“疆场骚动，主少国疑，不乘此时出师却贼，如何安宁社稷？大将军能往则往，如若不能，懿年虽老，愿督军一行。”明显是挖苦曹爽。朝臣闻懿愿出师，当然同意，懿即变更听马，不日南征。少帝芳亲率百官，送至津阳城门外。懿拜别而去。才经旬月，便得捷书，樊城得救，吴兵夜遁，柤中亦击退吴人，因而宣诏班师。太傅司马懿振旅而还，献俘行赏，又有一番镇静气象，无庸细述。独曹爽相形见绌，未免减色，邓扬李胜，劝爽相机建功，方足敌懿。事有刚巧，闻得蜀大将军蒋琬，进任大司马，出屯涪城，谋袭魏境。爽即听扬胜等言，自请伐蜀。司马懿谓蜀未进兵，何用劳师？因复拖延了两三年。

却说魏主叡淫荒过分，变成疾病，年仅三十有五，已害得骨瘦如柴，奄奄不起；当下立郭夫报酬皇后，命燕王宇为大将军。宇为曹操庶子，与叡夙来亲善，故叡欲叮嘱后事。又使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曹真子。屯骑校尉曹肇，曹休子。骁骑将军秦朗等，与燕王共同辅政。偏有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企图揽权，不肯燕王等入辅，每思乘间进谗，苦未得隙。会接司马懿班师奏报，燕王宇便向叡请旨，令懿仍回镇长安。叡已不能治事，任令燕王主持。一夕叡气喘不休，宇恐有急变，自去宣召曹肇等，与谋大计。独曹爽侍侧未退，刘放孙资，急排闼泣奏道：“陛下如有不讳，后事果吩咐何人？”叡惨淡道：“卿尚不闻朕用燕王么？”放申奏道：“先帝有诏，藩王不得辅政，且陛下方病，曹肇秦朗等，遁词入省，辄与宫人戏言，燕王并不监束，反拥兵宫外，不令臣等进奏，这与古时的竖刁赵高，另有何异？况太子幼弱，未能亲政，外有强寇，内有佥壬，恐国度今后多事了。臣久叨恩宠，不忍冷视，故敢冒死入陈。”所谓肤受之愬。愬不由怒起，急问刘放道：“卿觉得谁可大任？”放见曹爽在旁，不便创新，便举爽代宇；资亦随口附和。叡即顾爽道：“卿自思能胜任否？”爽汗流浃背，不能措词，放急伸足蹑爽，爽才逼出一语道：“臣……臣愿死奉社稷。”曹真生此庸儿，何能保家？放资又接入道：“太尉懿才略过人，可参大政。”叡点首称善，放便欲请旨召懿。适值曹肇趋入，放资乃避出殿外，叡与语及召懿情事，肇涕零固谏，引董卓事为戒，何不即引曹操？叡又觉心动，不肯召懿。待至肇退，放资又即趋进，极言肇有异心，叡复依放言，嘱令草诏，放答说道：“请陛下自作手书。”叡唏嘘道：“我已病重，不能执笔。”放竟取过文具，握住叡手，勉强书诏，草草胜利，便赍出大言道：“有诏免燕王等官，不得再停殿省中。”燕王宇性本暖和，当即出去，献肇朗三人，亦没法可施，流涕归第。放即令内使辟邪，驰召司马懿。懿见前后诏旨两岐，料知宫中有变，星夜赶至洛阳，入宫求见。叡握懿手与语道：“朕忍死待君，今得相见，拜托后事，我无遗恨了。”不然，懿怎得揽权？懿顿首受命。叡复召入齐秦二王，与懿相揖；又指齐王芳语懿道：“这就是他日储君，请卿核阅，勿误勿忘！”懿非目盲，应早熟谙。又教芳前抱懿颈，懿流涕道：“陛下放心！莫非不忆及先帝临崩，曾将陛下嘱臣么？”叡开颜道：“如此甚好。愿卿与爽，共辅此子便了。”乃即立芳为皇太子，曹爽为大将军，懿仍守官太尉，教诲东宫。越宿叡即告终，曹爽司马懿，奉太子芳即位。芳年才八岁，或谓系任城王曹楷子。楷即彰子。尊皇后郭氏为皇太后，追谥叡为明天子，葬高平陵。加爽懿侍中职衔，并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统统兴作，皆托称遗诏，即令夺职。便是懿皋牢民气的手腕。爽懿各领兵三千人，轮番宿卫，权势相埒；惟爽年青望浅，常事懿如父，每事谘访，不敢专行，懿亦佯为谦抑，故尚得相安。

是时蜀后张氏已殁，更立后妹为继后，宗子璇为太子，次子瑶为安宁王，改建兴十六年，为延熙元年。车骑将军吴懿，又病亡出缺，诸军皆归蒋琬节制，监军姜维为副。琬与维分驻汉中及涪城。至延熙六年，琬抱病甚重，因令姜维屯涪城，另简镇北大将军王平，往守汉中。魏曹爽得此动静，复拟攻蜀。另有征西将军夏侯玄，为爽姑子，拥戴爽议，鼓动发兵。司马懿再出劝止，爽不肯从，乃于魏正始五年，即蜀延熙六年，春日出兵，与玄会师长安；计得十余万众，逾骆谷，逼汉中，声焰甚盛。蜀兵在汉中驻守，不满三万，诸将各有惧色，拟婴城恪守，静待涪城救兵；镇北大将军王平，独宣言道：“此去涪城约千里，援兵怎能骤至？倘贼众攻入阳平关，就为大患，不成不防。”说罢，即遣护军刘敏，引兵万人，往据兴势山，多张旗号，横亘百里，兴势山为关隘保障，与关内相互照应，便成重镇。魏兵为兴势所阻，不能进步；长安运饷多艰，沿途跋涉，不但夫子奔命，辄致道亡，乃至牛马亦接踵僵仆。爽与玄屯兵月余，粮食将尽，寸筹莫展；玄复接懿手书，内称《春秋》责大德重，兴势至险，已为蜀兵所据，万难进兵，若再不知退，恐必致覆军，究由何人卖力？故先咨照等语。明见万里，究竟要算此老。玄即将懿书转告曹爽。爽未肯遽归，忽由探马入报，蜀已任尚书费祎为大将军，统兵来援，爽知不成敌，方与玄议决退师。还至三岭，沈岭衙岭分水岭为汉中入骆谷通道。岭间已满布蜀兵，旗号上面，表白汉大将军费字样，吓得魏兵大家胆怕，个个心寒。爽到此无路可走，只得令玄为前锋，自为后应，硬着头皮，麾兵畴昔，接连抵触数次，才得杀开血路，越岭奔回；统统辎重甲仗，丢弃殆尽，十万人丧亡过半，狼狈还都。徒为司马懿所笑。蜀大将军费祎，奏凯还朝，受封成乡侯。蒋琬本兼益州刺史，因见祎才略冠时，固让州职，乃令祎兼刺益州，侍中董允，代祎为尚书令，佐祎辅政。越年蜀太后吴氏寿终，接连是大司马蒋琬，尚书令董允，抱病归天；蜀人称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为四圣相，亦号四英，至是惟祎尚存。祎用曹选郎陈祗为侍中，祗多技能，好行小智，与黄门丞黄皓相昵。皓夙来便佞，见宠后主，惟畏一公忠体国的董休昭；休昭即董允字。董殁后，皓无所顾忌，又由陈祗入侍，遂得朋比为奸。且后主今后亲政，擢皓为中常侍，亲小人，远贤臣，诸葛公苦口垂箴，终成空话，免不得日就倾颓了。令人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