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攻濮阳曹操败还 失幽州刘虞絷戮(1)
却说曹操为父复仇，亲督全队人马，直入徐州。徐州自陶谦就任后，扫平贼寇，抚辑群众，百姓方得歇息，耕稼自安。不料曹兵大至，乱杀乱掠，连破十余城，不问男女长幼，一概搏斗，不幸数十万生灵，望风奔窜，尚难逃生；成果是同入泗水，积尸盈渠。陶谦连得警报，只好出兵拒敌，才出彭城，已遇操兵杀来，两下相见，便即斗争，操麾众直上，势如潮涌，叫陶谦如何抵挡，没何如退保郯县。郯城虽小，势颇险固，操追至城下四周猛扑，终不能入；乃往攻睢陵夏邱等邑，焚掘一空，连鸡犬都无遗类，总算是为父报仇。断笔冷隽。谦急得没法，遣使至青州求救。青州刺史田楷，意欲赴援，但恐操兵势大，独力难支，乃致书于平原相刘备，瞩令同业。田楷与刘备俱由公孙瓒委任，事见六十八回。备方东援北海相孔融，往讨黄巾余孽管亥。说来又有一段遗闻，不得不漫笔补叙。孔融经历，已见前文。弱冠今后，当由州郡荐举，屡征不就，寻由三府辟召，乃入为司空掾，迁官虎贲中郎将；会董卓废立，因融不肯阿附，出为北海相，立黉舍，讲儒术，礼贤下士，禁暴安良。适有黄巾贼管亥，纠众侵掠，猖獗非常，融出拒都昌，为贼所围。东莱人太史慈，尝出亡赴辽东，有母家居，由融随时赡给，融在都昌城被困，可巧慈还家省母，母因嘱慈往赴融急，借报夙惠。慈即徒步前去，突围入城；复奉融命，再出至平原讨援，慈夙来娴习骑射，箭无虚发，是以出入围中，贼不敢近。既至平原，即入见刘备道：“慈系东莱鄙人，与孔北海亲非骨肉，谊非乡里，但因北海高义，当与分灾，故特来乞师。今贼目管亥，围攻都昌，北海危急万分，好义如君，谅不忍袖手旁观，坐听成败呢！”措词亦善。备敛容答说道：“孔北海也知人间有刘备么？”慨然自大。乃与关张两人，率同精兵三千，往救北海。关张本来勇猛，太史慈亦武力过人，三条豪杰，杀入贼垒，好似虎入羊群，纵横无敌，管亥走死，余贼尽散，都昌当然得救。孔融出城驱逐，邀备入宴，犒赏备军，不消细说。待至备还平原，青州令人，已待守了两三天，相见后，托付田楷手札，由备阅毕，毫不推让，便率军至青州，与田楷会师，共救陶谦。曹操攻郯不下，粮食将尽，又探得田楷刘备，合军来援，自知不能取胜，引兵退去。田楷闻操兵已还，当即折回。独刘备至郯城会谦，谦见备仪表出群，格外还礼，且留备同居，表为豫州刺史；备一再告别，经谦殷勤劝止，使屯小沛，作为援助。备难却盛情，只得依言，引兵至小沛城，补葺城垣，抚谕住民，百姓也恋慕。备屡丧嫡室，至此得了一个甘家女儿，作为姬妾。那甘氏生得姿容绰约，娇媚清扬，素净中却寓端庄，袅娜间不流轻荡，尤妙在肌肤莹彻，独得天成，尝与玉琢美人，并座斗白，玉美人尚减色三分；刘备虽具有弘愿，不在女色上计算妍媸，但有此丽姝，天然欢爱，遂令她摄行内事，视若正妻。语有分寸，不涉猥亵。好轻易过了数旬，闻得曹操又打击陶谦，来夺徐州，备感谦宠遇，不得不引兵往援；行至郯城东隅，正值操兵杀来，千军万马，势不成当。备恐为所围，麾众亟退，操追了一程，见备军去远，便移兵再攻郯城。陶谦非常焦灼，拟欲出走丹阳，勉强守了一宵，操军俄然退去，到了天明，城外已沉寂无人了。本来陈留太守张邈，本与操相和睦，畴前关东兵起，邈列联盟，操亦相从，盟主袁绍，尝有骄色，邈正议责绍，绍不甘忍耐，使操杀邈；操独谓天下不决，不宜自相鱼肉，是以邈得安然，遇操益厚。操攻陶谦时，以死自誓，曾语家眷道：“我若不还，可往依孟卓。”即张邈字。哪知张邈竟弃好背盟，暗里交友吕布，使布潜入兖州，进据濮阳。说来也有启事，自吕布奔出武关，往依袁术，术留居幕下，接待颇优，布不安本分，恣兵钞掠，乃为术所诘问，转投河内太守张杨；嗣复舍杨赴冀州，助袁绍击褚燕军，恃功暴横，又遭绍忌，乃再遁还河内。几次无常，终非大器。路过陈留，由张邈遣使迎入，宴叙尽欢，临别时髦把臂缔盟，缓急相救。邈亦多事。待布去后，又闻九江太守边让，为了讥议曹操一事，被操捕戮，连老婆一并杀死，邈自是不直曹操，且怀着兔死狐悲的看法，未免心忧。可巧兖州处置陈宫，也因让有才名，无辜遭害，见得曹操有我无人，不能常与同事，意欲趁机离操，另择他主；适操再攻徐州，嘱宫出屯东郡，宫即密书致邈道：“方今天下分崩，豪杰并起，君拥众十万，地当四战，抚剑傲视，也足称豪，乃反受制人下，难道太愚。克日州军东出，城内空虚，君不若迎入吕布，使作前驱，剿袭兖州。布系天下懦夫，善战无前，必能所向摧陷。兖州既下，然后观情势，待世变，相机而动，也不难纵横一时呢？”背操则可，迎布也可不必。邈依了宫计，遂与弟广陵太守张超，联名招布。布正东奔西走，无处安身，一得邈等招请，仿佛喜从天降，当即带着亲从数百骑，直赴陈留。邈访问后，更拨千人助布，送往东郡。当由陈宫迎入，推布为兖州牧，传檄郡县，多数呼应，惟鄄范东阿三城，由操吏荀彧程昱等扼守，对峙不动。彧亟令人报知曹操，操乃收军急回，途次复接警报，系是吕布已夺去濮阳，陈宫且打击东阿，一时忧愤交集，恨不得马上飞归，星夜遄返，得驰入东阿城，幸有程昱守住，尚然无恙。昱向操慰语道：“陈宫叛迎吕布，事出不料，几至全州尽失，今惟三城尚得保全，昱已遣兵截住仓亭津，料宫不能飞渡，想此城当可无虞了！”操忙执昱手道：“若非汝恪守此城，我且穷无所归呢！”遂令昱为东平相，移屯范城；嗣又得荀彧军报，谓已守住鄄城，击退吕布，布仍还屯濮阳，请急击勿失。操掀髯浅笑道：“布有勇无谋，既得兖州，不能进据东平，截断亢父泰山通道，趁机邀击，乃徒屯兵濮阳，有何能为，目睹是不敷虑呢！”布原失策，但操为此语，要先在平静军心。遂引兵往攻濮阳。吕布出城拒操，仗着一枝画戟，直奔曹军。曹军素知布勇，未战先怯，及见布左挑右拨，公然短长得很，当即纷繁返奔。操还想禁遏，不料势如山崩，自相踩踏，反将操马挤倒。那吕布更骤马直前，挺戟刺操，还亏曹洪曹仁夏侯惇等，冒死抵敌，才得挡住吕布，救起曹操。第一次死里逃生。当下且战且行，直返至十里外，布方出兵还城。操始好择地安营，到了夜间，由操想出一法，立下军令，要去攻击濮阳西偏的屯营；这屯营是吕布预先设置，与城内为犄角，操遣逻骑探悉景象，以是乘夜前去，欲使布恃胜无备，折彼羽翼。当下悄悄出寨，仍由操亲身督领，直抵濮阳城西，一声喊呐，杀入营中，公然营内未曾防备，得被操军捣破，逐去守军，占了堡垒。摆设不决，突由布将高顺，驱军杀来，操不得不麾兵抵敌，两下混战，将及天明，东方鼓声大震，吕布亲引兵杀到，急得操不能再留，只好弃寨走还。恰好布截住归路，不肯放行，曹仁曹洪等固然敢战，却非吕布敌手，连番抵触，均被吕布击退；自凌晨斗至日昃，已稀有十百回合，伤亡甚众，仍无前程可寻，操不由性起，拍马先进，自去突阵。不料布阵内梆声骤响，收回很多硬箭，射住操马，任你如何大胆，也未敢冒险再进。正在进退徬徨的时候，忽跃出一员虎将，手持双戟，驰出操前，顾语从人道：“虏来十步然后呼我。”兵士听罢，看到敌已近前，便向韦大喊道：“十步到了。”韦仍然不动，复与语道：“五步乃呼我。”兵士又呼称五步已到。韦手中已获得十余戟，连番掷刺，一戟一人，应手而倒，无一虚发，当下戮死十余人，余皆惊走。韦再固执双戟，冲杀畴昔，布军并旨恟惧，纷繁避开，连布亦禁遏不住；顿被韦荡开血路，引着后军，奋勇杀出，曹仁曹洪夏侯惇等，保住曹操，并力向前，好轻易突过布阵，天气已暮。布也偶然恋战，听令畴昔，操得仓促走脱，驰回营中。第二次死里逃生。当下重赏典韦，加官都尉，引置摆布。韦系陈留人氏，勇悍无敌，本在太守张邈部下，充当牙役，嗣因不得升官，转投夏侯惇，战必居先，杀敌有功，得拜司马，至是更加操所擢用，天然感激驰驱，为操效死。隐伏后文。那吕布返入濮阳，与陈宫再行商讨，设法破操；宫查得濮阳城中，田氏最富，口丁数百，僮仆数千，乃教布假造手札，托名田氏，诈降曹操，愿为内应。布即依计办理，令人投书操营。操因两次失利，愤无可泄，一得田氏愿降书报，便不察真假，当即重赏令人，约期夜间，里应外合，令人喜跃而出，返报吕布，布即四置伏兵，悄悄待着。是夜月色昏黄，星月掩映，操带着将士，衔枚疾进，直至城下，但见东门大开，不由暗喜，当命典韦为前导，夏侯惇为后劲，自率曹仁曹洪诸将，居中驱入，一进城闉，前面并无一人，才觉可疑；意欲叫转典韦，不令轻进，偏韦已冒莽撞失，不管前程短长，有路便走，与操相距颇远，孔殷无从招回，操恐失一爱将，不得已驰马再进。突听得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四周喊声，同时俱起，仿佛如江翻海沸普通，操料知入彀，忙拨回马头，急转东门，不料前面烟焰冲霄，火光骤起，截住来路，敌骑复环绕拢来，喧声聒耳，不是杀操，就是擒操。急得操五内如焚，目睹得东门难出，只好觑隙他走，跑往北门，偏途次遇着敌兵，不放操行，操部下的将士，又多失散，不能上前厮杀；没何如转趋南门。南门也有敌兵守住，又是不能出去，乃再向北门狂窜，兜头碰到一员大将，挺戟过来，火光中模糊辨认，不是别人，恰是吕布。为操急杀。操情急智生，反安闲揽辔，低头趋过，布因东门内里，不见曹操，便疑操往奔别门，以是回马寻捉，既与曹操相遇，应当一戟刺死，成见他揽辔徐行，又在昏夜中间，看不清曹操脸孔，总道操没有这般大胆，定是别人；乃横戟喝问道：“曹操安在？”操用手遥指道：“前面骑黄马的，想是曹操。”真聪明！真灵变！道言未绝，布便纵马前去。劈面错过，可见得吕布卤莽。操亟返奔东门，刚好与典韦相遇，引操杀出，路旁统是残薪败草，余焰未消，韦用双戟扒开仗堆，冒险冲出，操紧紧跟着，亦得驰脱。曹仁曹洪夏侯惇等，正在门外待着，拥操回营。第三次死里逃生，真是万幸。操欲安宁民气，当夜检点人马，丧失了一二千名，尚幸将吏无伤，余外焦头烂额的兵士，却也很多，由操亲身安抚，并笑语道：“我急欲灭贼，乃至误中狡计，而后誓必攻陷此城，方消我恨。”将士见操谈笑自如，才各自放心，连续归帐。次日操复夙起，饬营中亟办攻具，连夜制造，三五日已得完整，复督众攻城。吕布督众把守，矢石交下，操军亦无隙可乘，嗣是一守一攻，相持至三阅月，相互俱精疲力尽，勉强支撑。会值蝗虫四起，食尽禾稻，军中无从得食，操乃退回鄄城。濮阳城内，也是十室九空，布亦只好往山阳就食，临时罢兵。是时大司马幽州牧刘虞，与公孙瓒嫌怨越深，瓒纵兵四掠，由虞上表报告，瓒亦劾虞掯粮不给，相互诽谤。朝廷方有内忧，李傕郭汜等互争权势，管甚么牧守相争。瓒愈欲图虞，特在蓟城东南，筑一小城，引兵驻扎，为逼虞计。虞愁恨交并，屡邀瓒面论曲直，瓒竟不肯往；虞乃征兵十万，出城讨瓒。瓒不料虞兵猝至，拟弃城东奔，及登陴俯视，见虞兵行伍不整，旗号庞杂，料知虞无能为，因留守不出。虞又爱民庐舍，不令焚毁，且申禁部众道：“毋伤民兵，但诛一伯珪罢了！”瓒字伯珪。部众虽是遵令，但涓滴不得掠夺，已是兴味索然，再经城下逗留，屡攻不下，更感觉疲惰不堪，各有归志。瓒却连日登城，窥望敌容，开初虽不甚严厉，另有些雄赳赳的气象，厥后逐步倦怠，老气日深；乃决意反击，简募懦夫数百人，缒城夜出，因风放火，慌得虞军东逃西窜，不战先溃，瓒顺势出城，直捣虞营，虞营已经自乱，怎经得瓒军捣入，顷刻四散，只剩得一座空垒。虞率亲从狼狈逃回，谁料瓒军追至，突入城闉，没何如挈同老婆，出走居庸关，瓒尚不肯舍，乘胜追攻；虞众逃散殆尽，只要残兵数百，如何戍守，相拒三日，关城被陷，虞也受擒。统统百口家属，一古脑儿做了俘囚。瓒出兵还蓟，将虞锢住一室，尚使他管领文书，署名钤印，适有朝使段训，奉诏到来，加虞封邑，监督六州。又拜瓒为前将军，晋封易侯，瓒捺定圣旨，诬虞与袁绍通谋，欲称尊号，且请训矫诏斩虞；训尚不肯从，瓒用兵威胁迫，不问训应允与否，遽令兵士把虞牵出，硬邀训同往市曹，号令一下，虞首落地，又将虞老婆，尽行骈戮，即遣令人携虞首级，解往长安。虞素有仁声，北州吏民，无不感慨。故常山相孙瑾，幽州掾张逸张瓒等，忠义昂扬，愿与虞同死。瓒竟令交斩，孙瑾等骂不断口，至死方休。另有虞故吏尾敦，在途暗藏，要截瓒使，夺去虞首，用棺安葬。瓒留训为幽州刺史，上书奏报，实在是借训出面，要他做个傀儡；统统幽州措置，全由瓒一人主持，瓒意气益豪，复想出图冀州。袁绍也曾防着，因欲南连曹操，与同攻瓒，乃派吏至鄄城，劝操徙居邺中，相互援应。操新失兖州，军食又罄，颇思将计就计，应允下去。东平相程昱闻报，忙驰至见操道：“将军欲与袁绍连和，迁家居邺，此事果已定夺否？”操答说道：“原有此事。”昱接口道：“将军此举，约莫是临事而惧，昱觉得未免太怯了！试想袁绍占有燕赵，志在兼并天下，力或不足，智却不敷。将军今迁家往邺，自思能北面事绍否？昔田横为齐懦夫，犹不甘为高祖臣，莫非将军聪明威武，反甘心为绍下么？”操徐答道：“我何尝甘苦衷绍，但兖州已大半落空，恐难存身，以是暂与连和，再图良策。”昱又说道：“兖州固然残破，另有三城，兵士且不下万人，智勇如将军，若再招罗智士，募集壮丁，同谋并力，再图大肆，不但可光复兖州，就是霸王奇迹，也是计日可成哩！”操不由鼓掌道：“汝言甚是，我便依汝。”说着，即召入绍使，与言搬家不便，叫他归去复绍，绍使辞归。操因而购粮募兵，招贤纳士，疗养数旬，再拟与吕布决一雌雄。小子有诗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