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诛大憝酷吏除奸 受重赂妇翁嫁祸(2)

臣闻理国，得贤则安，失贤则危；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汤举伊尹，不仁者远。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亲揽万几，皇太后念在抚养，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诛殄。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翅膀，志清朝政，朱瑀曹节等，知事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反叛王室，撞蹋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集会群臣，诽谤骨肉母子之恩，遂诛蕃武及尹勋等。因共分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备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据三司；不唯禄重位尊之贵，而苟营私门，多蓄财贿，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作渔钓，车马服玩，拟于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旨，故盅蝗为之生，夷寇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余年。故频岁日蚀于上，地动于下，以是谴戒人主，欲令憬悟。昔殷高宗以雊雉之变，获复兴之功；近者神祗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诛及王甫父子，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仇。诚怪陛下复忍孽臣之类，不悉殄灭。昔秦信赵高，以危其国，吴使刑人，身遘其祸；春秋时，吴子余祭，使阍守舟，为阍所弑。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谋一成，悔亦何及？臣为郎十五年，皆耳目闻见，瑀等所为，诚皇天所不复赦；愿陛下留漏刻之听，裁省臣表，扫灭丑类，以答天怒，与瑀磨练，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虽老婆并徙，亦臣所甘之如饴者也！谨不堪翘切待命之至。

谁知天下事多出人料，常常求福得祸，乐极生悲。颎所恃惟王甫，甫恶贯充斥，伏法受诛，连颎也是以坐罪，一并送命。甫有养子二人，一名萌，曾为司隶校尉，转任永乐少府；一名吉，亦为沛相，平时皆贪暴犯警，吉尤残暴，凡杀人皆磔尸车上，榜示大众，夏月腐臭，用绳穿骨，传示一郡，臭气熏途，远近俱为疾首。吉却靠甫阵容，任至五年，杀人万计。阳球为将作大匠时，尝闻报发奋道：“若阳球得为司隶，断不令此辈久生！”阳球亦苛吏之一，且谗谄蔡邕，罪过亦甚，惟为吉动愤，尚算秉公。已而果为司隶校尉，方拟举劾王甫父子，适甫使弟子王彪，至京兆境内，估榷官财物七千余万，多受私赇，为京兆尹杨彪所发。彪系杨赐子。甫正休沐里舍，颎亦方以日蚀自劾，还府待命。阳球闻彪已上弹章，又乘甫颎等不在宫廷，当即入阙面陈，极言甫颎等各种罪行；灵帝也觉起火，即命阳球查办此事。球受命出朝，立派全班吏役，先拿王甫段颎，再拘甫养子永乐少府萌，并将沛相吉，一并逮至，收系洛阳狱中，亲加审判，严词逼供。王甫等狡赖非常，怎肯招认？那阳球是闻名苛吏，畴前历任守令，理奸惩恶，动辄骈诛，至是积愤多时，怎肯悄悄放过？当下喝令摆布，取出多少刑具，加在甫身，甫熬刑不住，乃至晕绝，很久始苏。萌仰首语球道：“我父子果当伏法，也请顾念前前任使，稍为宽假，贷我老父！”萌前为司隶，故有此语。球拍案叱道：“尔等罪大恶极，死不足辜！尚欲论及前后，想我宽假么？”萌乃对骂道：“尔前事我父子，不啻奴婢；奴婢敢反侮仆人，临厄相挤，恐尔亦将自及了！”无瑕者，乃可录人，球未能免疚，故遭此反詈。球怒上加怒，再令摆布将萌拖倒，用泥塞口，棰楚交至，当即挞死；甫与吉亦同毙杖下，颎亦他杀。球令将甫尸露置夏城门，大书揭露道：“贼臣王甫。”一面籍没甫产，家眷尽徙南边。甫既伏辜，球尚欲劾去曹节等人，因敕中都官处置道：“且先去权贵大猾，然后议及余子。若公卿豪右如袁家儿辈，处置自能办理，何烦校尉操心？”既欲尽除宵小，不宜先自泄谋。这数语传达出去，权臣莫不震惧，连曹节也不敢出宫。会冲帝母虞朱紫病逝，发丧出葬。冲帝为虞美人所出，事见前文，惟加封朱紫，系灵帝时势。百官送殡往还，曹节等亦曾在列。节见甫尸透露，不由挥泪道：“我辈可自相食，何如使犬舐余汁哩？”说着，又嘱诸常侍勿留里舍，亟相引入殿，面白灵帝道：“阳球乃驰名苛吏，不宜使作司隶，纵令毒虐！”灵帝点首，即命节传诏，徙阳球为卫尉。球方因虞朱紫安葬，受命祭陵，节托尚书令本日召球，促就卫尉职任。球闻召驰回，进见灵帝，叩首陈请道：“臣原无奇才，猥蒙陛下委为鹰犬，得诛王甫段颎诸奸，但尚是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再假臣一月，必食豺狼鸱鸮，各使伏辜！”说至此，更叩首流血，但闻殿上呵声道：“卫尉敢抗诏不从么？”球尚不肯止，至呵叱再三，不得已受职拜谢，怏怏趋出。曹节等又不必避讳，横行仍旧，中常侍朱瑀，与节相类。郎中审忠，不忍沉默，乃抗疏上奏道：

过了一年，灵帝又要册立皇后了，欲知何报酬后，待至下回报明。

郃见球书，意亦不异，但恐节等势大，未敢遽决。会有尚书刘纳，触忤寺人，被贬为步兵校尉，因闻郃欲报兄仇，特向郃进谒，谈及曹节等贻祸国度，不成不除。郃皱眉自叹道：“我亦常作此想，只因宦竖耳目甚多，一或不慎，事尚未成，反恐受祸。”纳慨然道：“公为国栋梁，危不持，颠不扶，焉用彼相？”焉，作何字解，本出《论语》。郃方答说道：“承君勖我，敢不竭力？但君亦须为我臂助！”纳回声道：“这却不待公嘱，纳已愿为效死了！”死期原是将至。郃忆陈球来书，拟使阳球复职，阳为诛奸妙手，理应先与申明，乃乘暇会球，表白情义；球本有此志，天然极口同意。怎奈屏后有一小妻，在内悄立，已听得明显白白。这小妻恰是中常侍程璜女儿，待球送客入内，方才回房，两人面色，都与常时分歧，球本偏疼小妻，料已被窃听了去，不如和盘说出，叫她先报程璜，申明诛死节等，与璜无干；倘能互助，过后当共享繁华。计非不妙，惟与妇寺构和，多难成事。那小妻满口承诺，即遁词归宁，转告乃父。程璜虽与曹节翅膀，但节等果死，内政能够自专，未始非利，乐得卖个情面，由他做去；因嘱女儿返报阳球，许守奥妙。偏被曹节闻风，自去见璜，先说了一派兔死狐悲的话儿，打动璜心，再从袖中取出黄金，置诸几上，作为赠礼；随后复用虚词恐吓，说得程璜又惊又惧，又感又惭，不由的倾诉肺腑，竟将阳球所报的暗害，一一奉告。女夫也不管了。节且邀同程璜，及党与等入白灵帝，齐声奏请道：“刘郃等常与藩邦交通，申明狼籍，近又与步兵校尉刘纳，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私遗书疏，谋为不轨，若非从速捕治，朝夕必有祸变！臣等死不敷惜，恐有碍圣躬，以是孔殷奏闻！”灵帝见别人多语合，谅非虚诬，不由大发雷霆，命节等带领卫士，往拿刘郃刘纳陈球阳球，四人无从抗辩，各束手受缚，同入狱中，目睹是棰楚交施，顺次毕命。小子有诗叹道：

汉季当中常侍，谁不曰可杀？惟庸主如桓灵，方信而用之。虽阉党亦有自相残灭之时，但与正士相抗，则分歧同谋，曹节所谓我辈自相残食，不使犬得舐汁，即此意也。阳球之欲歼阉党，未始非志士所为，观其严鞫王甫父子，五毒交集，虽曰酷虐，而施诸凶竖，尚为相称之报应，不敷为阳球责也。独球既嫉视权阉，乃纳程璜之女，列作爱妾，卒至机事不密，终为小妻所误，而轻丧生命，是宁非自作自受乎？且刘郃陈球诸人，亦横遭缠累，同时毕命，可慨孰甚？《传》有之，谋及妇人，宜其死也，璜女不欲害其夫，而其夫卒是以致毙，此女子小人以是不成与谋也夫！

弄巧不成终一跌，杀身害友悔嫌迟！

灵帝得疏，仍然不省。前太尉陈球，方为永乐少府，志在除奸，特与司徒刘郃交友，奥妙策划。郃兄倏尝为侍中，因与大将军窦武翅膀，连坐致死，郃为兄衔怨，故亦欲诛灭权阉，冀销宿恨。事未及发，球复致书劝郃道：

臣闻高祖立约，非功臣不侯，以是重天爵，明规劝也。

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近似容容？无违罢了！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摆布，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永乐太后所亲知也，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承平，可翘足而待也！

外言入阃本非宜，秘策如何嘱爱姬？

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极力耕桑，犹不能供。昔楚女悲愁，西宫致灾；注见前。况长年积聚，岂无愁怨乎？又承圣旨当于河间故国，起解渎之馆，陛下龙飞即位，虽从藩国，然处九天之高，岂宜有顾恋之意？且河间冷淡，解渎邈绝，而欲劳民殚力，未见其便。又今外戚四姓之家，及中官公族无功德者，造起馆舍，约有万数，楼阁相接，丹青素垩，不成殚言，丧葬逾制，奢丽过礼，竞相仿效，莫肯改正。《谷梁传》曰：“财尽则怨，力尽则怼。”此之谓也。又闻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竖，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膏唇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同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浪，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诛，下惧刺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得复闻忠告矣。故太尉段颎，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阳球所诬胁，一身既毙，而老婆远播，天下难过，功臣绝望，宜征邕更加授任，反颎家眷，则忠臣路开，众怨以弭矣！

中常侍曹节等，品卑人贱，谗奉承主，佞邪徼宠，有赵高之祸，未受轘裂之诛；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建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毗群佞，阴阳乖刺，稼穑荒凉，民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以是冒死干触，进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今后一止。臣又闻后宫采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近时谷虽贱，而户有饥色，案法当贵，而令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

忠将此疏呈入，早已拚生待诏，不料似石沉大海普通，多日不见复报。还是大幸。中常侍吕强，与曹节等志趣分歧，由灵帝封为都乡侯，巩固辞不受，因闻审忠陈言不省，也续陈一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