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葬太后陈球伸正议 规嗣主蔡邕上封章(1)

却说窦太后徙居南宫，已经二年，灵帝并未往省，张奂谢弼，接踵进谏，俱为宦官所阻，事见前文。会灵帝选定皇后宋氏，朝廷称贺，宋氏为执金吾宋酆女，由建宁三年选入掖庭，册为朱紫，越年正位中宫，晋封酆为不其乡侯。后既正位，当然至永乐宫朝见灵帝生母孝仁皇后，即董朱紫，见五十五回。独未闻过谒南宫。既而灵帝天良发明，暗思本身入承帝统，全仗窦太后从中主持，大恩究不成忘，因于十月朔日，率群臣往朝南宫，亲至窦太后前，奉馈上寿；窦太后亦改忧为喜，痛饮尽欢。黄门令董萌，素受窦太后恩眷，至此见灵帝觉悟，乐得乘间进言，屡为窦太后诉冤；灵帝乃常遣董萌过省，统统供奉，比前更加。偏曹节王甫等，引为深恨，反诬萌谤讪永乐宫，下狱正法，窦太后又失一臂助。灵帝复为阉党所迷，将南宫置诸脑后，不再往朝。越年颁诏大赦，改元熹平。中常侍侯览，调任长乐宫太仆，骄奢益甚，夺人妻女，破人居屋，怨满通衢，乃至翅膀亦被他侵迫，互生怀疑；有司始得举劾览罪，策收印绶，下狱他杀。多行不义，必自毙。惟曹节王甫揽权仍旧，窦太后为节甫所排，频年烦闷，饮恨不休，嗣闻生母复流死日南，连尸骨都不得归葬，益感觉哀思百结，无穷酸辛。也是自贻伊戚。前人有言，女子善怀，况如窦太后的始荣终悴，不堪回顾，怎能不恹恹成疾，促丧天年？熹平元年六月，竟在南宫中病逝。阉竖积怨窦氏，但用衣车载太后遗骸，出置城南市舍；曹节王甫，竟然入白灵帝，请用朱紫礼殡殓。灵帝摇首道：“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朕方自愧不孝，怎得反降太后为朱紫哩？”还算有些知己。因而棺殓如仪，举哀发丧。曹节等复欲别葬太后，进冯朱紫配祔桓帝，灵帝未觉得然，因诏令公卿集议朝堂，特派中常侍赵忠监议。仍用宦官监议，可见曹节等权势。时太傅胡广已死，太尉刘宠早经夺职，前任又掉换数人，继起为太仆李咸。咸自超迁太尉后，屡患疾病，乞假养疴，闻得朝廷集议，欲将窦太后别葬，因即力疾起床，令家人捣好椒毒，取纳袖中，便与老婆死别道：“若窦太后不得配食桓帝，我誓不生还了！”说着，遂乘舆入朝，遥见群僚已萃集一堂，差未几稀有百人，乃下车徐进，按席坐着；好一歇不闻人声，相互面面相觑，无敢先言，因也暂忍斯须。少顷由赵忠开口道：“诸公既已到齐，应当立即定议！”坐旁方有人起立道：“皇太后以大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何必多疑？”咸闻言正中内心，忙视发言的大臣，乃是廷尉陈球，正思接口同意，那赵忠已浅笑道：“陈廷尉既有此意，应即操笔立议！”球并不推让，就取过纸笔，顺手草成数行，遍示大众。但见纸上写着：

大众览毕，都无异词，惟赵忠面色陡变，强颜语球道：“陈廷尉建立此议，可谓胆略独豪。”球回声道：“陈窦已接受冤，皇太后尚无端幽闭，臣常痛心，天下亦无不愤叹；本日为国直言，就使朝廷罪臣，臣也甘心！”这数语更拂忠意，顿时扬眉张目，欲出恶声。咸至是不能再忍，便起语道：“臣意与廷尉陈球不异，皇太后不宜别葬。”群僚听着，方才同声拥戴道：“应如此言！”公等碌碌，所谓因人成事者也。忠自发势孤，不便多嘴，乃悻悻入内；李咸陈球等也连续退归。偏是曹节王甫，尚在灵帝前力图，说是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即桓帝后。武帝尝黜废卫后，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怎得合葬先帝等语。李咸探知动静，因复抗疏力谏，略云：

灵帝览奏，决计依议，始奉窦太后梓宫，合葬宣陵，追谥为桓思皇后。既而朱雀阙下，发明知名揭帖，有“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位苟禄，莫敢忠告，天下当大乱”如此。曹节王甫，仓猝报知灵帝，自白无辜。有诏令司隶校尉刘猛，从严查缉，旬日一比，猛因谤书切直，不肯急捕，拖延至一月不足，未得主名。节甫遂劾猛玩宕，左迁为谏议大夫。适护羌校尉段颎，班师东归，入为御史中丞，阉党素与来往，颇相和睦，是以奉诏代猛，受任司隶校尉。当下派吏四出，捕得太学游生等千余人，拘系狱中，每日考讯，亦无左证；徒累得一班士子，冤苦吞声。曹节等又嘱颎追劾刘猛，摭拾他罪；猛是以落职，罚作左校刑徒。颎为平羌功臣，何必作宦官喽啰？大司农张奂，调任太常，因与寺人屡有违言，致为所忌，且与段颎争辩羌事，积不相容；并见前两回中。又有前司隶校尉王寓，依倚权阉，向奂有所拜托，奂谢毫不允，遂由寓设词构陷，劾奂曾阿附党人，罪坐废锢。段颎更欲投井下石，逐奂回籍，授意郡县，勒令自裁。奂不堪惶惧，因致书谢颎道：

小人不明，得过州将，司隶统领河南洛阳三辅三河弘农七郡，奂回籍颠末，故书称州将。千里委命，以情相归，足下仁笃，照其辛苦；令人未返，复获邮书，恩诏清楚，前已写白，而州期切迫，无任屏营，父母朽骨，孤魂相托，若蒙矜怜，壹流咳唾，则泽流鬼域，施及冥冥，非奂存亡所能报塞。夫无毛发之劳，而欲求人丘山之用，此淳于髡以是拍髀仰天而笑者也。诚知言必见讥，然犹不能有望，何者？朽骨无益于人，而文王葬之；死马无所复用，而燕昭宝之；党同文昭之德，岂不大哉？凡人之情，冤则呼天，穷则叩心；今呼天不闻，叩心无益，诚自伤痛，俱生圣世，独为匪人；孤微之人，无所奉告，如不哀怜，便为鱼肉，企心东望，无所复言。

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事并见前文。至于卫后，孝武天子身所烧毁，不成觉得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臣咸谨昧死以闻。

皇太后安闲椒房，有聪明母范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秉承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搬家空宫，不幸早世，家虽开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朱紫冢，尝被发掘，骸骨透露，灵魂净化，平生固无功于国，何足上配至尊？臣球谨议。冯朱紫冢，尝为盗所发，事在建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