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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崖顶》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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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过忘川,给个神仙也不换(番外)

姣美公子送来的礼品也五花八门,偶然鲜生果,有珍奇宝贝,有高贵兽皮,最离谱的一次,竟然送来过一颗人头。那人头好不狰狞,吓得我跟少爷抢酥糖都没了兴趣,成果少爷不留意吃多了,连着闹了两天肚子,老爷晓得后,就叫黑脸护院将人头丢进了劈面山头的野猪窝里。

我想这姣美公子约莫也和店主少爷一样,脑筋受过伤吧,就没与她多做计算,管甚么金葫芦银葫芦铜葫芦铁葫芦,最要紧的,这公子真是越看越都雅……

这个家里老爷、少爷都是甩手掌柜,大事小情端赖白脸管家筹划,白脸管家留着两撇山羊胡儿,不管春夏秋冬寒凉署暖手里都捏着把破扇子,开口之前总要摇上几下,再念两句酸邹邹的诗文,听也听不懂。

店主少爷曾接受过很重的伤,以是跟我一样脑筋不大好使,总记不住事儿,也记不住我的名字,今个儿叫我葫芦,明个儿叫我琉璃,后个儿叫我牛黄,也不知都是哪一起的妖妖怪怪。光阴长了,我也惯了,他叫甚么我都乐呵呵承诺下来。

我受宠若惊地愣了半晌,又望向他那马厩:“但是朱紫老爷,您家里头并没有马啊?”

老爷的话绕来绕去实在听不懂,不过也好,人死了,就不消再决甚么你死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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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村民们都在敲锣打鼓庆贺死掉一条鞑子狗,我问老爷要不要给少爷买酒的时候也趁便买些炮仗应应景,老爷摆手说不必了,买些香烛冥镪返来吧。我问老爷要派甚么用处,老爷说故交新丧,想稍事祭奠聊表情意。

厥后老爷总算从阛阓上寻得了一匹少爷中意的马驹子,我觉得这下终究有差事做了,恰好老爷和少爷都抢先恐后抢着牵我那小马驹子去崖顶吃草,搞得我连缰绳都摸不到。我想着,我个小小马倌总不好跟店主争是非,因而只好左手抱着酒坛子,右手拎着糖口袋,喝一口米酒吃一颗酥糖,远远跟着背面看老爷如何玩弄少爷,少爷又要多久才气发明本身被玩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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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这一家子全都是怪人,就说这店主老爷吧,筹划偌大一份家业,却整天优哉游哉仿佛向来没有烦苦衷儿,每日多少进项多少花消一概不管,外间是兵荒马乱是改朝换代一概不问,去夏山上发大水将院墙冲去了一个角,他只笑眯眯摆手“小事小事”,前日厨娘将十两银子一小盒的燕窝烧成了糊锅巴,他只笑眯眯摆手“无妨无妨”,又闻山下来了伙子强盗将几家富户洗劫一空搞得十村八店民气惶惑,他也只笑眯眯摆手“不怕不怕”,若不是看他还要用饭喝水睡觉出恭,倒真成个神仙了。

除了白脸管家和黑脸护院,店主府上还养了个青脸大夫,青脸大夫肥大枯干皮包骨头,本身看着就像个痨病鬼。目睹他成年累月的拟方剂熬药针灸按摩,可少爷的脑筋该胡涂还是胡涂,想不起的事情还是想不起,一双膝盖还是受不得半点风寒,在他调度下独一进益的,大抵只要饭量了。

实在黑脸护院是个哑巴,并不会说话,那白脸管家就本身说一句,再替对方说一句,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认同不认同,归正就这么我一句我一句我再一句叽里呱啦的,聊得倒也热烈。

提及店主老爷,没人晓得他姓甚名谁出身何地,又是几时来在这半山竹林深处悄声不响起了座朝阳的宅院。只记得是泰和元年的春季,新皇即位普天同庆,那大宅也建成了,店主老爷非常豪阔地摆了几桌宴席报答雇来干活的泥瓦匠人,我跟村里几个小娃子也跑了去凑热烈,顺道讨些便宜酒水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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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美公子第一次见到我时,拿马鞭勾着我的下巴定定打量好半天,末端笑着说了句:“真是个呆头鹅,跟金葫芦一模样。”

合法我吃着点心流着口水啧啧称奇时,肩膀俄然被人悄悄拍了一记,转头去瞧,竟是店主老爷。店主老爷笑眯眯问我:“小兄弟,我等初来乍到,现下恰好缺个养马的好把式,包吃包住每月另有二钱银子的报酬,你可情愿接下这活计?”

我给店骨干活这些年,还从未听老爷提起旧人旧事,不免有些猎奇:“那人但是老爷的朋友?难不成也是位姣美公子?”

青脸大夫的医术如何临时非论,他一手熬制酥糖的绝活倒实在了得。将那饴糖慢火熬化了,兑了牛乳,和着芝麻核桃花生杏仁各色干果搅拌均匀,再晾凉切成半寸宽一扎长的便条,闻着喷香,咬着脆爽,他一边做,我跟少爷一边蹲在灶台边吃,出一锅,吃一锅,一气能吃大半天,最后满嘴满手都黏糊糊甜丝丝的,真叫舒畅。

“不是朋友,是仇敌,且毫无姣美可言。”老爷摇点头,“存亡交关之际,我曾放过他一条活路――并不为他。堕入绝境之时,他也曾救过我一次性命――并不为我。本觉得今后再有机遇相见,定要决出个你死我活的,现现在是没有机遇了。”

要说老爷最大的消遣,便是少爷了,老爷的一双眼好似生了钩子,从早到晚挂在少爷身上挪不开,看少爷用饭,看少爷漫步,看少爷练剑,看少爷犯傻,看少爷蹲在灶台边跟我抢酥糖,看少爷抱着酒坛子躺在屋顶上打盹儿,就连睡觉也要挤到一个屋里看着少爷。换做是我被这么盯着,必然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得,可少爷却总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还顿顿比我多吃上两碗饭。

等攀上崖顶,肚子也饱了,舒舒畅服往地上一趟,马吃吃草,我看看天,吹吹竹笛哼哼小调儿,从晨起耗到傍晚,一天一天就这么畴昔了。

我又望向我拴在山坡上那几头病恹恹、蔫答答的老黄牛:“实不相瞒老爷您,我实在并没甚么侍弄牲口的技术……”

少爷叫我大多是有话要问,比方他一觉睡醒,会迷含混糊问我明天是不是正月十六,我迷惑了,反问他为甚么会是正月十六呢?他答说因为明天是正月十五。我问他明天如何会是正月十五呢?他说他记得很清楚,明天是正月十五,他在城里看花灯,石拱桥边人来人往的,成果不谨慎走丢了,他说他另有句很首要的话要对甚么人说,但是给忘了。他问我是甚么话,我又去哪晓得?以是得了空,少爷就抱着酒坛子爬上屋顶,边喝酒边回想,我也帮他喝,也帮他想,有几次好轻易想起来,他却醉倒了,品级二天酒醒,又甚么都记不起了。

和白脸管家恰好相反,店主的黑脸护院总安温馨静躲在角落,头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走路不声不响神出鬼没,同吃同住几年风景都没看清过他到底长甚么模样。家里大家都怕他,偏白脸管家不怕他,不但不怕,还最是喜好找他说话。

好家伙,店主老爷的宅子可真叫气度,高门大窗古树参天,院里一水儿的青砖铺地,上头刻着各色花鸟,墙头的瓦片儿金光闪闪,满是卷了边的云彩形状,就连院子背面的马厩都宽广得充足跑下一架大马车!

没多久老爷又想出了新招数,奉告少爷说家里的积储快花光了,他和白脸管家筹算仿些名家书画拿到城中去售卖,用换来的银子补助助补家用。少爷也想出一份力,可惜不通文墨,所幸另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因而少爷开端每天早出晚归进山打猎,说是得了毛皮就交给我拿去集市上换银子,剩下的肉就交给厨娘烹煮了大师饱餐一顿。

老爷又满不在乎地摇点头:“牛马养得如何都是其次,老爷我是看中你竹笛吹得动听,小调儿唱得欢畅,听了叫民气中欢乐。”

少爷的膝盖一入秋便酸胀不已,青脸大夫发起多用热水浸浴以驱寒气,老爷听了便将少爷带到后山谷地一处温泉池边,说是城中某位富户老爷斥资新建而成,只因路途悠远,那仆人家不常前来,他们恰好能够偷着去享用一番。少爷是个实心眼儿,不肯白白占人家便宜,又怕仆人家俄然呈现不好解释,趁他别扭的工夫,老爷直接一把将人扯了下去。少爷怕水,缩在池边抓着老爷的衣衿哆颤抖嗦不敢转动,老爷奸计得了逞,乐得嘴都歪到一边了。

店主老爷没甚么亲戚,也不见甚么朋友来拜访走动,只是逢年过节的,总会有个一身红衣的姣美公子提着大包小包礼品来住上三五天。那姣美公子每次呈现都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侍从也个个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笑起来全都清脆通透得跟银铃铛普通。

偶尔老爷看少爷看腻了,也会找找其他乐子,比如在青脸大夫给少爷扎针扎成刺猬不能乱动的时候,给少爷画上一张比我还丑的画像,再比如跟少爷比赛吃面条时偷偷将面条倒进少爷的锅子里导致少爷的面越吃越多,总之玩弄起少爷来鬼点子层出不穷。

就这么着,我留了下来,成了店主院里一个没马可放的小马倌儿。

这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

老爷满不在乎地摇点头:“莫急莫急,今后总会有的。”

厥后我下山去给少爷买酒时听到有人群情,说都城王谢顾氏的先祖许是不法太深,乃至这一辈最出息的两个兄弟前后都身首异正法于非命,大的阿谁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就被个姓沈的逆贼闯进屋子砍掉脑袋挂在了十字街头示众,小的阿谁奉旨去晋地巡边,大队人马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伙子江洋悍贼从天而降洗劫一空,连姓顾的脑袋都被洗劫了去,尸首也下落不明。那伙强盗来去如流行迹不定,因着劫富济贫专杀赃官,在晋原地界威名赫赫,传闻为首之人是个妙龄女子,喜着男装,喜使软鞭,常常犯案都会主动留下本身的名号――金娘子。

这左一颗人头右一颗人头的,听得人寒毛直竖,早晨我悄悄问少爷,知不晓得金娘子是谁,少爷说金娘子就是一个姓金的人的娘子。我问他姓金的人又是甚么人?他没答复我,只是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皱巴巴写了两行小字的纸片,抱着酒坛单独爬上屋顶,在那边摩挲着几次看了好久。

看少爷为了生存驰驱劳累的不幸模样,我真想奉告他实在老爷的地窖里装满了大箱小箱的金银财宝,从地板直码到房顶那么高,听白脸管家说,单是老爷常日拿来饮茶那只杯子,就够平凡人家吃上好几年了。

当然了,少爷再蠢,偶尔也有聪明机灵的时候,少爷发明本身被骗了也会活力,活力的时候不吵不闹不骂人,只是吃的比平时多一些,说话比平时少一些,漫步比平时走得远一些。归正少爷脑筋不好使,等睡一觉起来,就甚么都不记得了。对少爷老说,人生最大的困扰是正月十五他走丢以后到底忘了说哪句话,在想起这个之前,少爷可没工夫去想其他的。急甚么呢?归正时候有得是,想不起的,就渐渐想吧。

看少爷又急又恼又无法的不幸模样,我真想奉告他实在那温泉就是老爷请人修的,为了探出泉眼地点,可实在花重金请来了很多高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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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三年冬,鞑靼可汗哈力把遇刺身亡,他的哥哥布先趁机夺了汗位,哈力把的小儿子胡和鲁不平,带着一班大贵族和伯父打了起来。借着鞑靼内哄,朝廷敏捷出兵北伐,一举将鞑靼权势赶到了庆阳府。大周被鞑靼人骑在头上多年,总算稍稍出了一口闷气。

给店主老爷打工之前,我本是山下王家村一个没爹没娘的放牛娃,因为脑筋天生不大灵光,村人都唤我做“二杆子”。我每日的谋生就是赶了村里那两三头毛色稀少的老黄牛爬上山坡,牛吃吃草,我看看天,吹吹竹笛哼哼小调儿,从晨起耗到傍晚,一天一天就这么畴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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