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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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点头：“就是有坤宁宫的宫女，我们家也不能请，太打眼了。其他嫔妃宫里出来的宫女，怕也是分歧宜。只好问问有没有外务府的老成嬷嬷，畴前跟过太妃、皇子或者公主的。你去跟管帐司的郎中探听探听，只说我们家有四个女儿，但愿得宫中端方教养。”贾赦点头：“儿子天然不会多说。只是这事可要跟二弟和弟妇妇说说？”
三朝庙见之时，贾琏湘霏二人盛服大妆，先参六合、香火先人遗像，再与两府中尊卑高低见过面行过礼了。宁府贾敬夫人周氏身怀六甲，因她年过四十，身子又弱，怀相不好，并未曾过府来与新妇厮见，但遣了贾珍佳耦送了贵重拜仪来，贾母等荣府长辈也各有金银头面、珠翠钗镯等相赠。林府、王家、孙府、邢家、李家、周家、曹家等亲眷世交也都有拜仪送来，轻重不等。
次日，公然只要王夫人带着李纨湘霏到林府去坐宴。湘霏还是头一回到林府来，不免有些猎奇，林家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笔墨之族，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清雅大气，步步皆景，看得她目不暇接。及见到贾敏，只觉和顺可亲，见到黛玉，只觉灵慧聪慧，内心早就叹了又叹。
这一日贾琏从外头返来，湘霏早早理完家事，正坐着窗边逗鹦鹉说话。见贾琏出去，忙教唆丫头们奉侍他换衣服、脱靴子、端脸水、擦脖子、倒盐汤、吃丸药，湘霏亲身去拧了手巾递与贾琏，伉俪眉来眼去，打了一场眉眼官司。因提及闲话，贾琏道：“方才外头接了林家的帖子，姑母房里的姨娘昨日产了一个女人，明儿洗三宴，打发人来请大师去。明儿你去不去？”
又听贾赦说：“万郎中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在本年春季，或许在来岁春季，端看圣裁了。现在晓得这动静的人家还未几，我们正可趁着外务府放老嬷嬷出来，请两个熟知宫事的嬷嬷来家里教诲元丫头，也好占了先机。待动静一出，也不晓得有多少人家心动呢？”
一时，桌椅安排安妥,世人用过早餐,漱口净手毕，丫头们另奉上新茶，大师分了挨次坐下来吃茶闲话。黛玉、蝠哥儿还是跟着林母坐在大炕上玩耍。秦氏陪了一会儿，就出去理事了。因贾敏提起黛玉已经三岁，也该备教引嬷嬷了。林母点头：“恰是这话呢，我正想向你提及，前些日子，我探听外务府要放一批嬷嬷出来恩养，圣上可真是怜贫恤老，这是熙成年间第九批恩准出宫养老的宫女了罢。圣上早就有旨，宫女本是良家出身，如果家中父老亲人还在，准予其回客籍，如果无亲无端，世家勋贵愿聘回家中当教引嬷嬷，也听其志愿。”
贾敏闻声这话，心中欣喜若狂，面上还得矜持住，也提及颂恩的话：“那会儿我极小，也听过家里人群情，陛下至圣至仁，隆恩降落，连孤老宫女也能接受圣恩，实在爱民如子，以民为重呢。连我们如许的人家，也跟着受惠，后代能得宫中端方礼节教养，也是一桩幸事！”
湘霏这才领命：“太太，既然如许叮咛了，那媳妇儿必然经心极力为母亲效力。”倒把王夫人挤兑得走不动路，她手上还握着好些肥差呢，还是舍不得还，不还又忒打脸，只好忍痛将表里厨房什物器具这一项交给湘霏。面上还谆谆叮嘱道：“这一项最是要紧又最是烦琐，你未曾管过家，便可拿这一项练练手。我们常日里用的碗筷杯盏都是交给厨房管着，领出甚么器具都是登册的，东西还了归去也要每日盘点，坏了损了丢了，皆是有任务的。你可得细心了。”
贾敏点头道：“母亲看重的人自不会差。只是不知这田嬷嬷几时才气出宫来？再有，我们府里的教引嬷嬷也得挑好，毕竟她们熟知我们府上的各项端方。”林母歪在引枕上，身后立着一个捏肩膀的丫头，舒畅道：“约莫也就这半个月的事情。至于府里的嬷嬷，你可有中意的？”
湘霏笑着推让了：“媳妇儿还年青不知数，那里闹得懂这里头的花样，太太做主便是了。”邢夫人恨铁不成钢道：“这府里今后都是你们的，你不趁着现在学起来，今后还不手忙脚乱？我一把老骨头了，可使不动了，正要你替我分忧呢。你可不准有懒怠之心。”
贾母见她们婆媳是真处得好，内心也很欣喜，今后不肯等闲给邢氏没脸，怕湘霏也丢面子，更怕当婆婆的邢氏今后揉搓湘霏，因此高低两代婆媳和敦睦睦，府内一片安好平和。新婚弥月，邢夫人抱着懦夫扼腕的悲壮，渐渐地要将手中管家权力交移给湘霏。
花轿抬到三门里边，由婆子们接办抬到荣禧堂落平，新人下轿，嬷嬷们两边搀着，纱灯摆列，细乐婉转。贾琏先在堂上候着，等着一同拜过气候，方送入洞房，合卺坐帐。
贾母想到此处便一阵心热，元丫头再好不过也是嫁入跟他们一样的人家，如果不刚巧，家世还要比贾家低些，谁叫她父亲只是五品官身。如果能在宫里皇后娘娘身边呆上几年，固然会迟误妙龄，但最多不过十八十九岁，也还好说亲，说亲的人家起码也要比现在好上一成。
贾琏被她的话臊得耳根通红，嘴都不还，在家中女眷族亲的轰笑声中，狼狈地逃出了洞房，仍到外头与嫡亲老友共进喜酒。那些个世家后辈，一个个惯会弄鬼，轮着上来灌贾琏酒。吃到二更气候，贾琏沉浸，贾珠、贾珍又来回护劝酒，世人才纵情，放了贾琏归去洞房。鸾凤和鸣，一夜伉俪恩爱，共乐于飞。次日醒来，伉俪两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你替我穿衣，我为你画眉，一时也难舍难分。丫头们见了，凑在一起唧唧咕咕，挤眉弄眼地笑话他们。
天将近午，是一日最和缓的时候，洗三多是在这个时候。贾敏先叫奶娘把孩子抱了出来，大红哆罗呢襁褓裹着一个小女婴，脸儿红红的。世人看了一回，说了一些吉利话儿，本日来赴宴的客人比之黛玉洗三时少了七层，不过是个庶女，长辈是不来的，当家妇女也是不来的，来的都是些平辈长辈，又多是孤身来的，林家也未曾广邀来宾，请的都是亲眷。
看完洗三，就在承瑛堂摆了喜面筵席，请来赴宴的众位内眷坐了。林海在远香堂也摆了一桌，接待的皆是本家嫡亲，没有外客。林珩、林珏这一日都逢休沐，也在席上，一人执壶、一人端杯，给林海、林深、三姑父、贾二老爷、秦三娘舅等长辈一一斟酒畴昔。三姑夫忙道：“快坐下，我们不闹这些虚套儿。”林珩林珏毕竟敬了一圈就才坐下，正吃得热烈，外头大管家林仁出去了，站在门边朝林珩使眼色。
贾母冷声道：“独你做父亲的肉痛女儿？我们做祖母做伯父的都是没心肝的不成？你既不肯，那也不必提了。”说句公道话，贾母也是爱孙女则为其计之深远，并非全然的私心。元春便是嫁了个郡王、亲王那又如何？能拉扯得上贾家甚么吗？不过是添了一门光彩光荣些的亲戚罢了。
如此忙了一个月，表里都是争相夸她勤谨无能，人又和顺风雅，行事又利落全面，待上孝敬，待下慈爱，对着家中奴婢也是怜贫惜贱、慈老爱幼，府中高低没有人不说她好话的。连贾琏也被她带得自主起来，不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开端学着打理府上外务，连贾赦也奖饰：“娶了媳妇以结果然长进些了！”
贾母老神在在：“到时陛下天然有章程晓谕各家，如果我们家也在待选之列，天然是要去选的。不过请两个嬷嬷来提早教教宫里的各项端方、朱紫忌讳也好，免获得时元丫头对着天家气象怯场了。你可有探听那些嬷嬷的来源？”贾赦叹道：“可惜坤宁宫没有放出来的宫女，不然请一个来家中，可不就省了好多事？”
贾敏点头：“恰是这话呢。”林母这才往下说：“我探听准了，有位田嬷嬷，是淑和公主的教引嬷嬷，专司礼节端方。人又本分勤谨，行事老成练达，可惜与淑和公主的奶嬷嬷不睦，未曾随公主降落。现在在外务府领教诲新进宫女一职，我想如许的人，万不会差了。请她来教诲姐儿，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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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打趣道：“这就护上了？谁是她？我倒不晓得？”李纨客岁生下一个白胖安康的男孩儿，恰是贾家的嫡长曾孙，贾母疼她、王夫人宠她、贾珠爱她，恰是风景对劲之时，活得甚是津润痛快，每日里都是笑意盈盈，连贾珠的通房侍妾有了身孕也不放在心上。
林珩瞧见了，告罪列席，走到屋外头去，见林仁面色有些焦炙气怒，忙拉到僻静处问：“林大叔，但是外头有甚么事？”林仁皱眉道：“大爷，外头来了个和尚，说要化我们家蜜斯削发去，疯疯颠癫的，在府门口大嚷，我瞧着很不像模样，忙把他请进府里来发言。问他要化哪个蜜斯削发，他说‘你们林家不正只要一个蜜斯？还问我哪个蜜斯？’听了实在可恼！”林珩的心格登一下，颇觉有些不妙。
贾赦长叹一声：“可惜了……”元丫头那样聪明，必能给家属挣得荣光，届时枕边风一吹，他岂不是能一日三进爵复原级，真真是可惜了！贾母心中何尝不感觉可惜呢？虽念叨着强扭的瓜儿不甜，但内心还是存了一点想头：“老迈，你还是去请两个嬷嬷返来。先教着，也不知到时甚么景象，总归有备无患。”贾赦点头应了，表示会尽快去办，要晓得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也是炙手可热，世人争抢呢。
光阴敏捷，转眼便到了四月十六，史侯两府即派十二对提灯，又派保龄侯、忠靖侯两家朱牌执事，即差能事面子家人押过嫁奁来，厢橱、桌椅、被褥、衣服及金饰、铜器锡器、帘帏、铺垫、屏台等七十二抬嫁奁，皆装得满满铛铛。边上的路人都叹史家大富，嫁妆如此丰厚，匣子皮箱都是内造的，被褥皆是妆缎闪缎，更不要提那陪嫁的两百顷地步、四座庄园并六间店铺了，看得路人咂舌不已。家人皆披红着彩，到了新人房里安排整齐。
湘霏无话，面上乖乖应了，又怕粗粗管事，有人使绊子，闹得她没脸，这几日清算器皿家伙，她都在旁细心看了，弄清楚枢纽和猫腻，又把办理这项的执事媳妇再三叫来细细叮咛，倒把底下的丫头媳妇们都震慑住了，未曾出了甚么不对。又有邢夫人交代下来的家事账目要理，各色管事媳妇要打交道，每日里忙得天都黑了才回房。
贾琏正要答话，只闻声外间有人说话，便问道：“是谁？”贾琏畴前屋里的大丫头红药出去答话：“太太打发春蓉姐姐来请奶奶畴昔议事。”湘霏听了，立即起家，由着丫头换上外头衣裳，一边转头跟贾琏说话：“太太请我畴昔只怕是为了这件事。再过半个时候就是饭点了，你今儿是在屋里吃还是到外头吃？”贾琏信手拿起桌上比翼双飞的绣样一瞧，问道：“这是做给我的？你不必忧愁我，我反正都能打发一顿。”湘霏点点头，带着丫头们去了。
贾敏早就物色好了两个很有本事手腕的嬷嬷，见林母问，便提了两位嬷嬷的名字。林母深思了一回，评道：“老叶家的颠末事，行事利落，为人沉着沉着，周碧家的虽性子暴躁些，但幸亏忠心护主，你的眼力倒好，选的都是驰名的朴重人，放在姐儿身边使唤，我也还放心。”
蝠哥儿不解地看着婆媳二人,还要闹林母，黛玉忙拉住蝠哥儿，将他的脑袋扭过来，额头碰到额头,笑着解释道：“老太太和伯娘谈笑呢，并不是真的。”蝠哥儿歪头看着黛玉，眼中懵懂,他不大明白大人的打趣话儿,不过既然姐姐说了不是真的,他就丢开手去，转头和黛玉一道玩弄起孔明锁。
风名誉耀不输后宫之嫔妃，她恍忽记得，前朝的女史不是被先帝支出后宫，便是嫁了宗室皇亲，都得了好出息。本朝也有一二十年未曾选过女史，之前的几位女史倒是未曾充入内廷，一个被赐为义忠亲王次妃，一个被立为北静郡王继妃，这两位王妃娘娘本就出世高门贵族，因此得以嫁入宗室王府。另两个平常一点人家出来的女史，也被指给勋贵世家的青年豪杰。
贾家接连铺设了几天，表里陈列，铺垫灯彩，金钩珠箔，极其富丽。到了吉时，贾府备了十样斑斓的崭新一顶花轿，前摆两府国公官衔执事，后列同知旗仗，鼓乐喧天，大吹大打，一起放着百子花炮，娶了史侯蜜斯家来。宁荣两府整条大街上都是来往道贺的的来宾轿马，堵得水泄不通。
众女眷争着要看新人模样，等贾琏揭了盖头抢先去看，贾琏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果然生得极斑斓，仿若玉蕊琼花普通晶莹敬爱，宜嗔宜喜，满面柔光，装点得如同月里嫦娥、凌波仙子，非常地仙颜。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又托嫂子李纨照拂她。
湘霏想了一想，答道：“老太太这几日有些不受用，懒怠出门，太太又要理家务又要奉养老太太，只怕不能去的。约莫是要派我去的。”贾琏吃惊道：“如何，老太太身子不舒畅？如何没打发太医来瞧？”湘霏轻声道：“如何没请？太医来了说没甚么大碍，清净两日也就好了，药都不必吃了。老太太又不叫我们张扬，如何，你在外头不晓得么？”
贾母这才想起未曾跟二房通气，忙说道：“去请你弟弟来。”少时，贾政来了，传闻是这项事，一时沉吟住了，半晌无话。贾母也不催他，贾赦也不出声，屋内只要博山炉中缓缓升起的袅袅卷烟，满盈一室安宁。贾政欲言又止，嘴唇张张合合，仿佛扔到岸上濒死的鱼儿，最后才艰巨地吐出一句：“说是女史，到底也是服侍朱紫的奴婢，元儿如何……”
林母拊掌笑道：“可不是么？宫中奴婢，受贤人气质熏陶，得侍贤人摆布，蒙贤人去处教养，可不是普通的奴婢所能比的。世家勋贵请来家中恩养，一则是报效圣恩，二则是可表景仰贤人之心。长辈屋里的猫儿狗儿都金贵，长辈等闲伤不得，更别说是禁宫中出来的人了，天然更有面子了，我们也不能慢待了。”
便是成了贤人的嫔妃，也不必然能加恩贾家。贤人年纪大了，近些年选的嫔妃都是小官家和布衣家的女儿。再者凭着老国公和贤人的友情，贤人必不会将元春归入后宫。既如此，入宫不过是消磨几年芳华，有甚可惧？贾政慌了，赶紧请罪：“母亲说的那里话儿？孩儿如何敢做此想？孩儿，孩儿只是……”
亲戚或余悲，别人亦已歌
贾母眼中精光一闪，和蔼道：“我当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好开口呢？可有说是甚么时候？”女史，帮手内宰掌管皇后礼节等，“掌內治之贰，以诏后治内政，逆内宫，书内令”，在内宫当中可谓位高权重。品级低一点的妃嫔，见到了五品官衔的女史还得见礼呢。女史又是皇后身边的人，内宫诏令出自女史之手，品级高一点的后妃，平常也不敢耀武扬威到女史身上。
这边林家在群情要请宫中嬷嬷来家中，那边贾家母子也在谈起此事。贾赦的意义是想请个嬷嬷来家里。贾母不解：“好端端地请甚么教引嬷嬷来家中？我们家的这些老嬷嬷也狠不坏，没甚么行差踏错的处所罢？”贾赦支支吾吾，感觉不大好张口，贾母问得急了，他才透露真情：“外务府掌礼司的万郎中和儿子友情甚笃，他给儿子漏了一丝口风，圣上成心在官吏名家遴选女史，帮手皇后。我想我们如许的人家，定是要参选的，不如早早筹办起来。”
贾母见他慌得说不成话，内心一阵疲累，摆摆手道：“罢了。既不肯元儿入宫，那就叫你媳妇早些给她定下门婚事。到时她定了亲的人，自是不必应选。”贾政低头沮丧，欲要再张嘴辩白，但贾母已偶然与他多说，只将身子往引枕靠背一倒，双眼阖上，摆出一副要安息的模样。贾政不敢再多扰，只好怏怏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一下午没睡，拼了老命，才更了这些。妹子们看在我这么尽力的份上，保藏一下我，批评一下我吧！
湘霏拿出礼单什物与邢夫人一同翻看，共同商讨如何收礼。邢夫人指导湘霏，林家、孙家、邢家是嫡亲，收了拜仪，要如何回礼。王家虽是世交，但是隔了一层的亲戚，给他们的回礼应比林孙等家薄上一层。婆媳俩有商有量，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七寸，和和蔼气，比远亲母女还要亲热。邢夫人看湘霏和顺高雅。不愧家风，更是在贾母面前频频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