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贾敏不好立时答允，含混道：“我内心也极爱宝玉，只是向来未曾与他姑父商讨。”贾母见她如此说，留有转圜余地在，也不逼着她立时应了，慈蔼笑道：“但是呢，我不过提个话头，得要你哥哥嫂子亲身来求，方显心诚。”贾敏忙谦逊道：“何敢施劳。”贾母见事有可为，不再一味地绕着宝玉说话，归正宝玉还要在林府住上几日，日日床头为贾敏侍疾奉药，小儿孝心热诚，只怕贾敏不为之震惊感念。到时再议起婚事，不怕贾敏不动容点头。说来王氏平日呆笨，不想竟能拿出如许以情动人的主张，真是不容小觑。

贾敏心中犹疑，唯有点头，内心却在思考，如果真定了亲，倒能够让林海催促宝玉读书长进，不时考校学问，不求他今后为官做宰，起码也能够安身立命，不要闹得一事无成也就罢了。若宝玉真不成器，到时也可让林海退亲，另寻青年才俊。只是林海未辨宝玉贤愚，只怕不肯等闲许亲呢。何况她家这位老太太，早就想着冷淡贾家，只怕不肯与贾家再度扳亲呢。到时恐怕本身只要临终苦苦要求，才气震惊这位老祖宗的铁石心肠。

大师欢乐笑谈了一回，见天气渐晚，病人倦怠这才散去。林海因贾母在，不便过夜承瑛堂，便往书房里头去了。次日凌晨，宝玉早早就醒了，催着洗漱毕，便来守在正堂，贾敏还未醒，他也不敢轰动。百无聊赖在堂上闲坐了一回，幸而贾敏身边的丫头非常和顺多情，又她们伴着说话一二，宝玉才不感觉光阴难过，反正他在家中无事也是跟丫头们玩耍。一一问了这几个大丫头的名字，有叫“微云”、“寒霰”，有唤“冷雨”“秋霖”，再加上“冰雪”“夜露”等。

贾母见贾敏似有附和的意义，一鼓作气明显白白说出：“我夙来内心便存着一个动机，宝玉和黛玉两个，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外孙女，俱都是我敬爱的，根底上登对，情分上又好，从小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能配成一对，和敦睦睦，那我就是立时闭了眼，也可瞑目了。也算得上对得起你的拜托了，若不然，我当人外祖母的，黛玉祖母伯母俱在，我也不好多插手林家的事呢。”贾敏听出贾母的言外之意，如果不联婚，贾母欠功德事经心哩，怕惹人闲话，说她手伸得太长。

贾母对宝玉爱如珍宝，天然不舍得他早早搬出内帏，低头含混敷衍道：“宝玉还小呢，你们家这位大爷不是现在还住在内院么？”贾敏心中绝望，生于公侯府邸，善于妇人之手，能成甚么大器？何况林珩固然还是住在内院当中，但是他长年累日都在外头肄业，一旬当中只要一日住在家中，常日里都住在业师家中上学读书。在宝玉这个年纪，便日日朗读诗书不竭，哪像宝玉一味跟姐妹丫头厮混？贾母见贾敏冷静，不肯接话，便知贾敏不乐宝玉长大后还在内帏度日，勉强承诺道：“本想着待其满七岁，再另室居住。你二哥和珠哥儿也是日日催促宝玉读书。”

再者黛玉嫁了畴昔，只是小儿媳妇，不比长嫂要筹划家事，劳心劳力，自可悠游诗酒，清闲度日。她冷眼窥测黛玉，晓得她这个女儿敏感多思，最是悲春伤秋的性子，活脱脱一副孤标自大的才女形迹，想来不耐烦看管噜苏烦杂家务，说到钱都感觉羞口，与那等粗鄙老婆子打交道更是厌俗。

至于平辈一干哥嫂，珠琏二位待远亲表妹甚是亲热，特别珠哥儿，黛玉降世后，他也是曾亲手抱过，欢乐得不得了，对待她与同胞mm元春都差不离了。至若两位嫂子，李纨沉寂端庄，湘霏和顺高雅，俱都不是利欲熏心的那等人，何况两人俱长黛玉十来岁，妯娌之间天然能够敦睦。而元春夙来颇受她疼宠，想来看在本身这个姑妈的情分上，只会投桃报李，待黛玉比旁的姐妹更亲人才是。两个小姑俱是庶女，想来也无甚底气敢刁难嫂子。公婆心疼，妯娌敦睦，小姑敬爱，能够嫁入如许的人家，哪个女子不梦寐以求？

及至家下主子长幼，她对贾家的这些管家奶奶、“蜜斯”丫头还不知情么，上高低下俱是一个繁华心，两双面子眼，看人俱都势利得很，家里根底繁华稍差些的，即便是老亲姻亲族亲家的女人公子，他们都敢编排人是打秋风的穷措大。如果黛玉使脱手腕放出本领，早早便将他们降服了，得了尊敬实惠，今后嫁了出来还不知要省多少心，少受这些主子主子们的闲言碎语，也免得他们各处教唆诽谤。须知这些个大师子里的主子，盘根错节亲亲相护，凡是有了不顺心，胆小包天无所不至，乃至胆敢给主子吃瓜落，各种可爱之处难以述尽。黛玉岂能受这等肮脏人的肮脏气。

宝玉笑着问道：“姐姐们的名字但是姑妈取的？”众丫环俱点头称是，宝玉略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些名字，意境很清冷。”贾母爱繁华，身边的丫头也是取的好繁华秾丽的名字，俱都是斑斓、珠玉、快意、翡翠之类的名字，贾母常说如许听起来喜庆。微云笑着说道：“太太给我们取的这些个名字，不过是取霜雪雨露高洁清净之意，常常鼓励我们不要孤负这些个好名字呢。”宝玉鼓掌赞叹道：“姑妈恰是我的知心人，我也常常想着，这世上只要女孩儿最干净呢。”

有了这八条好处，黛玉下嫁宝玉，也就算不上很亏损了。何如宝玉还小，没法预感今后长收支息与否，如果纨绔膏粱不通诗书，只怕黛玉也要怨她误适匪类。正在迟疑两难之间，又听贾母说道：“提及家里和亲戚家的这些个姐妹，宝玉与黛玉最为投机，一时不见，总缠着我打发人来接黛玉家去住。有甚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黛玉mm有没有，不是遣人送来，便是密密藏了，只等着黛玉mm家来一道玩耍。”

最最要紧的一条则是，世有“五不娶”，此中有一条便是“丧妇长女不取，无教诫也。”如果她有甚不测，黛玉就成了丧妇长女，今后婚配能够要更难上一层了。虽有远亲祖母在，但大哥力弱，万一在黛玉许人前逝去，就更落实了她无人教养的究竟。世情这般严苛，只怕黛玉更不好寻得好人家。莫若与宝玉对亲，先秘而不宣，王夫人亦可借亲舅妈的名号常常将黛玉接去教诲中馈之事，不导致她忽视家事，让家下人利用欺瞒了去。

微云抿着嘴不答话，跟着宝玉来的大丫头春浓推了微云一把，嗔笑道：“看你逗出小爷的这些疯话来。”宝玉却正色道：“姐姐错了，我说的可不是疯话。女儿恰是水做的骨肉，我瞥见这些女儿便感觉清爽。”春浓暗悔不该逗出他说这些不经之谈，如果叫贾敏闻声了，岂不是感觉他们家小爷今后必是酒色之徒？

八则贾家人丁残落，长辈都是嫡亲，大房二房俱是黛玉娘舅舅母，打小儿看着黛玉长大，深知黛玉脾气，谅来会包涵一二嫡亲甥女。大哥的性子她素知的，凡是林家不倒，他就不会骄易黛玉，倘若林家势败，他也不会难堪黛玉。大嫂平日最是顺服，断不成能逆了贾赦的意，待黛玉只会更亲热。二哥最是端方，夙来不插手内宅事件，对黛玉这个甥女也只要心疼的。二嫂也不是那等大奸大恶之人，这几年来逐步与她交心，反倒感觉二嫂比二哥更是可靠。

贾敏只是含笑听着，她倒不在乎宝玉体贴不体贴姐妹们，只是有些担忧女儿丛中长大，今后只怕没个刚性，也跟个女儿普通娇滴滴经不起事儿，到时如何谈得上光宗耀祖、荫妻庇子？想到此处，不免旁敲侧击道：“翻了年，宝玉也刚满五岁了。我记得畴前老爷定下的端方，家中男儿满了五岁就该搬出后院，另择住处了。大嫂可开端命人清算院子了？还要油漆裱糊，打家具，陈列古玩玩器、新造各式帐幔帘子，若不早早预算起来，只怕临期要搬却没有现成的房屋住。”

遂转头叙谈起贾家的家务景象，贾敏听闻娘家家风整肃，后辈颇知长进，不免暴露欢腾的笑容。正说话间，林海带着几个小后代辈过来给岳母存候，并且死力款留贾母多住上几日，多多欣喜贾敏。贾母见他们伉俪琴瑟和鸣，内心非常欢乐，笑道：“姑爷放心，我模糊记得敏儿在家时，每逢时疾，嫌汤药苦口，扭着不肯吃药，常常是我逼着吃药吃好的。现在我再来看管她吃药，不怕不还给姑爷一个康安康健的姑太太。”林海被逗得哈哈大笑，朝贾母作了一个深揖，诚心道：“那便劳动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