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林珩大吃一惊,自林海出发,贾敏便又犯病在床,林珩也去探过两回,只当是旧疾复发,那里想到竟到了这个境地。不免诘问道:“何至于此?昨日去探婶娘,精力尚好,不过一日,怎至于此?”林母叹道:“本日新请了一名杏林圣手,说她这病最畏时气,只怕捱不过今冬。”
林珩于医理一道不过平常,接了碧山递过来的药方瞧了一眼,倒也对症,只是不知效验如何。林珩将药方递回给碧山,说道:“姐姐去罢,我也该去了。”一面说着,便往承瑛堂走去,内心却在犹疑,这大夫说话如许干脆简便,是真的医术高超到能断人休咎么?走到承瑛堂门口,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丫头们都无精打采地坐在廊下,入迷的入迷,作针黹的作针黹,面上都闪现出愁苦的神采。
林母听了,公然略略畅怀,叮咛林珩道:“你在外头走动,如果有闻声甚么好太医,尽管返来奉告我,我再打发人去请。”林珩点点头道:“昔日也有闻声一两个好的,只是都不擅妇人科。明日便到各处去问问有甚么好大夫。”林母叹道:“这也没法。你用心探听便是了。你大mm尚在你婶娘处,你去望望,便带她回转来。她身子弱,禁不抱病气。”
林珩见问不出甚么,内心另有些担忧,只分付道:“晚些时候,再差人去齐府问问。”管事应了,递了一沓描金的帖子给林珩,笑道:“大门上递出去给爷的。”林珩略翻了翻,都是些天孙公子下的帖,不是请赏花,便是请吃酒。林珩只觉不耐,随口问了一句:“来送帖子的可都接待了?”管事笑道:“大门被骗班都是精干的管家们,俱都按例礼待。”林珩点头,又听那管事说道:“只是,他们都问大爷得不得闲,去不去赴会呢。”
光阴飞逝,转眼便到了玄月,林海随驾奉养熙成帝到铁围山打围,满城的王公贵胄跟着圣驾走了一半,神都城中顿时有些冷僻。几位亲王皇孙也都随驾去了,门上送出去的帖子几近绝迹,只要寥寥1、二张,林珩顿时安逸下来,再不消绞尽脑汁去回拒这些帖子,也不消避猫鼠似的的整日闷在府里不得外出。
林珩迟疑道:“依你看,这大夫的脉息如何?”碧山感喟着点头道:“论起前症,倒是极准的。只是话头说得不详,但耐不住老太太、太太苦求,也开了药方剂。说先吃几剂看看效验,如果有些转机,倒能多延挨些光阴。老太太已命人抓了药来,午餐前刚服了一剂。”
不过清净三四日,铁围山的动静如同雪片普通飞出神都城中,坊间顿时热烈起来。不是传唱义忠亲王世子勇武过人,在大围猎中连连得胜,勇夺魁首,贤人甚是爱重,频频犒赏。便是演义忠顺亲王世子才学过人,如何佩服士林民气,很多文官清流鼓吹忠顺父子贤明仁德。另有评义直亲王知人善任、办事全面,将本次行猎各项事措置妥当,陛下更是以腹心视之,将羽林禁军尽付义直亲王一手。也有赞叹信义亲王忠孝,恒义亲王公忠体国。成年有分封的皇子一个个都点到了,提得最多的还属义忠、忠顺。
两人正说得热烈,帘外俄然有小厮说道:“大爷,伯府里来人请三爷,说有要事。”齐渝颇觉绝望,嘟囔道:“这半日都不得闲,有甚么事,这么急找来。”虽如此说,齐渝还是站起家来,朝林珩拱拱手,一面朝外走去,神情很有些忧愁,闷闷不乐道:“说不得,我得先行一步了。”林珩陪着他往外走,劝道:“想是有甚么要紧事。不碍的,隔些日子我们再见。”齐渝点点头,脚步颇快,一会子工夫就到二门口了,伯府里来的家人牵着马伴着齐渝的长随正焦心肠在门外候着。
贾敏点点头,像是倦极了,别过脸儿去,低声说了一句:“带你mm去罢!大哥儿今后只要念着骨肉血亲这四字便好。”说完,便低低咳嗽起来。林珩只好应道:“mm与我骨肉不异,必然护其全面。”半晌,贾敏皆沉默无话,夜露伸长脖子瞧了一眼,摆了摆手儿,领着林珩、黛玉出了正房门口,方才低声说:“太太睡下了。”林珩心有戚戚,背着黛玉悄悄提点了夜露一句:“常日里多提提mm。”夜露会心,心下五味陈杂,说不出甚么滋味。
见林珩走出去,去通报的去通报,打帘子的打帘子,俱都挤出笑容来问候:“大爷好。”林珩在廊下略站了站,模糊闻声阁房传来的细碎哭声,不一会儿,通报的丫头折了返来:“太太请大爷出来。”林珩跟着她走到阁房,只见黛玉正伏在贾敏床前嘤嘤抽泣,贾敏倚着大高枕头半坐着,面如金纸,但瞧着精力尚能支撑,悄悄将黛玉推了一推:“你大哥哥来了。”
林珩坐到林母身边,细细安慰道:“断不至于此。我看过婶娘的脉案,只要好生将养着便不怕。再说了,哪来的大夫能断人存亡,只怕是来欺诈。”林母“嗳呦”一声,不由笑道:“是呢,我老胡涂了。”林珩笑道:“老祖宗,这是体贴则乱。如果真的悬心,无妨再请几个名医来家里细细诊治,再不怕婶娘不大好。”
一时候,流言纷繁,留守都城的权贵们也跟着有些心浮气躁,趁着陛下不在京里的时候,党聚的党聚,追求的追求。得亏宋相未曾跟着去,如同镇海神针普通,临时镇住了京里的这般鬼怪魍魉,发狠叱责了几起未曾用心办差的官员,朝政上才不至于出了不对。林珩这几日在内行走,充满在耳的皆是这些皇子皇孙的小道消息,内心不免感慨,陛下再不脱手,这朝堂真的要乱象四起了。
一面将黛玉揽在怀中,摸了摸她头上的双髻,和顺地安慰了很久,黛玉才收了泪。贾敏见他如此顾恤黛玉,眼中也掉下泪来,哀号道:“大哥儿,今后我去了,只求你多看顾你这mm一二。”声音凄恻,竟类金石,如同孤雁失群重伤哀鸣,断续不堪听。林珩大惊,安慰道:“婶娘,还请放宽解将养。你如许说,让mm如何受得住?”果不其然,黛玉伏在林珩怀中,抽抽泣噎地哭将起来。
林珩心中感慨,这些人也太会追求了,跟闻着蜜似的,一个劲儿地沾上来,偏又对付不得,眉头才刚一蹙,就听那管事说道:“老爷早就叮咛门上了,大管事们都回他们说,老爷拘得紧,怕是不大得空出门呢。”林珩心中一暖,林海甚是护犊,如何不教他打动。正要再问,外头传来车马辚辚之声,正巧遇见黛玉从贾府返来,因此也不再多问。
黛玉哭泣得狠了,精力去了大半儿,恹恹欲睡,林珩亲身抱在手中带了出去,内心感慨,黛玉果然身子骨儿不好,抱起来轻飘飘的,没有多少重量,跟只小猫儿仿佛。夜露目送着他们去得远了,方才回转。到了贾敏床前,发明贾敏闭着眼儿,泪珠儿却落个不断,都沾湿了鹅黄色的锦缎枕头。夜露知其醒着,打叠精力劝道:“太太莫要哭泣,恐怕伤神。方才大爷还提点我们,多多劝着太太好生将养。太太哪怕瞧着姐儿,也该振抖擞来。太太如果去了,姐儿还能望着哪个?”
何如熙成帝别人家圣心莫测,谁也猜不着他胸中的主张,林珩更是猜不着。固然心中为褚钺父子担忧,但也无计可施,只好明哲保身,远远避开。这一日,林珩与朋友相约游香山返来,到上房与林母存候。进了屋内,见得林母有些闷闷不乐,不由体贴道:“老祖宗,何事忧愁?”林母叹道:“你婶娘只怕不大好了。”
林珩承诺了,悄悄朝碧山使了个眼色,便往出门往贾敏处去了。碧山会心,一会儿工夫公然跟着出来了。林珩这才细问道:“本日新请的是哪一名名医?”碧山应对如流:“二姑太太荐来的,说是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的存亡。是以老太太才坚信不疑,刚才医者去了,还独安闲房中垂泪。老太太叮咛不准泄漏,府里只要大太太和我晓得,特别是要瞒着承瑛堂那边。”
林珩给贾敏见了礼,温声问道:“婶娘本日可感觉好些?药可服了?饮食可吃得下?”贾敏微微一笑:“都好,本日换了一名太医,倒感觉比平常好些。”又劝林珩坐了。黛玉通红着眼圈儿地站起来朝林珩施礼问好,林珩顾恤道:“mm可要爱惜着身子,你如许哭泣,伤身伤神,只怕婶娘也不得放心养病。”黛玉双眼噙着豆大的泪珠,欲落不落,听得林珩劝她不要抽泣,眼泪反而落得越焦炙了。林珩看了一眼欲扎挣起来的贾敏,忙劝道:“婶娘放心躺着,我劝劝mm。”
一见齐渝出来,一个箭步便冲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齐渝顾不很多说,朝林珩点点头,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齐府跟来的家人们也上马的上马,一窝蜂地拥簇而去。林珩倒不计算,只是问起在二门当班的家人:“齐府来人可说了有甚么要紧事不成?”管事摇了点头,回道:“未曾提及。我看他们固然焦急,但脸上并无晦色,想来应不大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