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林海欲延业师

贾敏抿嘴一笑，嗔道：“你又来挑理。”林海问道：“看甚么书？”贾敏将手悄悄搭在腹上，笑道：“看《礼记》呢。”林海笑道：“看这书好。只是早了些，要受胎三月厥后看才恰是时候。到当时撤除口诵诗书外，另有诸多事件呢。”贾敏笑道：“我何尝不知？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以打发时候罢了。”林海问道：“本日不必理事？”贾敏愣了一下，才答道：“不过是些小事，只需依例摒挡，我打发冰雪、晨霜去看看也就是了。”

林母当下就有些淡淡的，面上却不暴露来，只听林海往下说：“我也操心寻访了几年，才寻到一名合式的大儒。提及来，母亲或许还识得。他畴前也跟着祖父念过几年书，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声动海内的大儒了。”

林母似被劝服了，只合了眼道：“赵玄辉可不定挑中玉儿。你且去书房看看玉儿吧。”林海应了，施礼退了出去。林母内心不免思虑开了，他是早就定了这个主张还是听了甚么人调拨这才临时起意？不然如何在这个关头提起此事？林母狐疑既起，又想起上月那段应景的故事，竟是对她起了猜忌。

“只是有件事须得筹议一二。”林母蹙眉道。“何事？”林海见林母有些忧愁，便也慎重起来。“我想着你媳妇头年刚掉了个孩子，身子也不如何结实。如果又要管家，事件庞大，恐太费心了些。依我的意义，竟别叫她劳累才好，连晨昏定省俱都免了，清平悄悄地养一阵，才更好。”

林海道：“六月又是母亲的寿辰，事情繁多，我怕你支撑不住。”贾敏勉强笑道：“这是如何了？你从不问内宅事件。”林海笑道：“母亲怕你太辛苦，便叫秦氏替你管几日家，好让你歇歇，老是子嗣要紧。”贾敏一颗心如坠冰窟，轻声说道：“老太太谅解我，只是我尚可支撑，何必劳烦大太太？”

林母不待他说下去，插口道：“你要送玉儿去外城上学？他才不过五岁，如何能出外肄业？我是断断不准的。你这父亲也未免太忍心了些，竟舍得把这么个小人儿送到目睹不到的处所。”

林母叹道：“偏你有理。我不过是被上回的事给唬怕了，才格外谨慎些。总盼着你们个个都好。”林海心头发烦道：“母亲提起旧年那件事，我亦很担忧。不如我们请位善于妇科的名医，供奉在家中。不拘三日五日，就看诊一番，免得事事得请太医，太病院道儿又远，一时有事也怕车马请了来不及。或是择个食疗的方剂，日日保养着也就好了。”

林海苦笑道：“赵公门下俱是可贵的豪杰英才，普通皆是我们如许书香世家的后辈，俱要靠科举出身。玉儿如果打小儿就与他们了解，结下一段深厚的师门交谊，今后行事也好有人帮扶一二。再者赵公博学多能，有经天纬地之才，通经籍又工书画，还做过几任处所大员，最是见多识广，由他来教诲玉儿也不算屈辱了。再请不到如许经历的业师了。”

贾敏点点头，林海又叮咛了摆布丫环好生服侍，这才款款拜别。贾敏望着他走出了院门，再看不见身影，才低声叮咛身边丫环去唤冰雪、晨霜来。丫头仓促去了，贾敏望着那如赤霞热火的榴花，苦涩一笑，老爷如何晓得内宅事件？一片诚恳，倒是弄巧成拙。不掌家中事件，就如同落空了耳目普通，她如何能放心吃睡？在这内宅中，就是如履薄冰。

林海下了衙门返来,在门上就听到家人们的恭喜声，再一探听,才知是贾敏兰梦之喜。林海突闻好音,大喜过望,顾不得去上房给林母存候,顺着脚步到了承瑛堂门口就径直迈了出来。

一时，冰雪、晨霜二婢出去了。贾敏走进阁房，屏退其他丫环。一面叮咛冰雪前去贾家报信，冰雪这丫头一听贾敏要卸了管家之职，神采大变，焦心道：“这如何使得？太太不管家，这底下的人岂不是都要见风使舵凑趣阿谀大房去了吗？”贾敏点头呵叱道：“你这丫头可又信着嘴胡吣，这但是你该说的？”冰雪忿忿，领了差使仓促走了。

林母笑道：“罢哟，母子同喜，百口之福。谢我做甚么？要谢可得谢你们自个，平日里也修下了些福德，才有此喜。”林海喜道：“可见功过格还是有些效应。”林母笑道：“还是那句老话儿‘积善之家必不足庆’，我们家也不算很特别了。”

林母点头道：“你想得非常全面，既如此就叮咛林仁去探听哪位大夫好，我们就请哪位。反正我们也不是那小门小户，任是如何可贵的药都吃得，老是安胎要紧。至于内宅的事，我看交给大太太摒挡就很安妥。她来我们家的光阴也不很短了，想来管家也不甚费事。”林海点点头道：“孩儿平日看她倒也心有成算，颇具才调。”林母笑道：“你这么看，可见她也不俗了。”

贾敏正歪在外间炕上，看丫头们做针黹,这一个说松花配葱黄都雅，那一个说要将线劈成十六根才好,正叽叽喳喳说的热烈。见林海出去了,贾敏正要起家，林海抢行了几步,笑着按住她的身子，道：“可别起家了，怪劳动的。你现在只好好养着便是。”贾敏心甘如蜜，笑容如花道：“那里那样金贵，连起家都不能。”

林母深思了一回，才抚掌笑道：“但是赵玄辉么？他跟你父亲论起来还是师兄弟，最是亲厚了。只是放了几任外任，处所悠远、音信不通，才少了来往。”林海兴冲冲地说道：“就是他了。赵公现已致仕，就住在阜城门外二十五里的一个小园子里，正在嘉禧寺附近，再清幽不过了。儿子想着他们家与我们本来就是世交，又与祖父有师生之谊，现在又让玉儿跟着他读书倒也是一段嘉话。”

伉俪又叙了些话，林海道：“你好生歇着吧，莫要费心，我去见见母亲再来。”说毕，才起家往外走去。林母早闻声他出去先去见了贾敏的动静，心下有些不悦，但也不暴露甚么，只是看屋里的丫环们谈笑打发时候。现在人年纪大了，如果玉儿不在跟前承欢，便觉日子太长，难以消遣。如果多个孩儿也更热烈。

林海方才展颜，道：“我已经跟母亲商定好了，请个擅妇科的名医供奉在家中，你如果身子有甚么不利落，尽管使唤。”贾敏听了这话，那里忍得住一汪眼泪。林海拍拍她的手，笑道：“怀胎之人，必得调心神、和情性，可不准哭，如果生下个小泪包，可如何是好？”贾敏破涕一笑道：“又来打趣我。”林海笑了笑：“你且歇着吧。我去书房看看玉儿的功课，晚间再来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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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出去了，先施礼问好，喜气洋洋道：“恭喜老太太了。”林母笑道：“你媳妇已经道过喜了，说了一堆吉利话儿，就免了你叩首。”林海笑道：“托母亲福荫，我们家才又要添丁，正该叩首感谢老太太才是。”

林海点头道：“母亲思虑得非常。只是这迟早存候，是人伦孝道，如何能免了。如果为了她腹中孩儿，就更不能如此行事了，古语云‘感于善则善，感于恶则恶’，这文王胎教但是最要紧的。”

林海冷静半晌，方才说道：“母亲如许说了，儿子也不好辩白，儿子已给赵公送了拜帖，说不日即带犬子过访。”林母嘲笑道：“平常去拜见世交长辈，可有甚么好说嘴？”

林海往琅嬛书房去，需求颠末贾敏的院子。他望了眼墙头探出的几朵火红刺眼的榴花，不觉一笑，抬脚就往贾敏院中去了。贾敏正坐在抄手游廊上，上头铺着大红哆罗呢盘金锦垫，倚在栏上看书。身后立着个打扇的丫头，悄悄动摇手中的扇子。林海笑道：“好安闲。”

林母犹疑道：“是再好不过了。他为人有些古怪刁钻，只怕不肯上门来教玉儿吧？”林海很有些难以开口：“他在城外设帐授徒，所择的门生皆是天禀极高，稍差一点的，即便你是贵爵之子，也是不收的。”

林海悄悄握住她的手，点头道：“我再晓得你不过了。你最要强了，何必如此勒掯自个儿，且疏松几日莫非不好么？也好安我们的心。自上一遭，我们都吓怕了。再者，叫两个丫环摒挡家事，传出去也太不像样了些。”贾敏知他确切是一片热诚体贴，将头点了两点。

林海笑道：“另有一事须与母亲考虑一二。玉儿现在也有五岁了，也该请个端庄业师来跟着读书才好。跟着我，我又经常公事繁冗，竟顾不上他，三日里有一日是复习旧课，倒是迟误他了。”

海儿所说极在理，父母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林母也不是那样目光短浅的妇人，天然不会拦着林珩长进。如许的机遇也是可贵了，只是心内极其不舍，如果去了城外上学了，来往极其不便，竟是不能在家中住了。林母不免策画起来，林家也该在阜城门外添个小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