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回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话说宝钗听秋纹说袭人不好,赶紧出来瞧看。巧姐儿同平儿也跟着走到袭人炕前。只见袭人肉痛难禁,一时气厥。宝钗等用开水灌了过来,仍旧扶他睡下,一面传请大夫。巧姐儿问宝钗道:“袭人姐姐如何病到这个样?”宝钗道:“大前儿早晨哭伤了心了,一时发晕栽倒了。太太叫人扶他返来,他就睡倒了。因外头有事,没有请大夫瞧他,所乃至此。”说着,大夫来了,宝钗等略避。
且说薛阿姨得了免罪的信,便命薛蝌去各处假贷。并本身凑齐了赎罪银两。刑部准了,收兑了银子,一角文书将薛蟠放出。他们母子姊妹弟兄见面,不必细述,天然是悲喜交集了。薛蟠本身发誓说道:“如果再犯前病,必然犯杀犯剐!”薛阿姨见他如许,便要握他嘴说:“只要本身拿定主张,必然还要妄口巴舌血淋淋的起如许恶誓么!只香菱跟了你受了多少的苦处,你媳妇已经本身治死本身了,现在虽说穷了,这碗饭另有得吃,据我的主张,我便算他是媳妇了,你内心如何样?”薛蟠点头情愿。
那日已是迎娶吉期,袭人本不是那一种凶暴人,委委曲屈的上轿而去,内心另想到那边再作筹算。岂知过了门,见那蒋家办事极其当真,全都按着正配的端方。一进了门,丫头仆妇都称奶奶。袭人此时欲要死在这里,又恐害了人家,孤负了一番美意。那夜原是哭着不肯俯就的,那姑爷却极柔情曲意的承顺。到了第二天开箱,这姑爷瞥见一条猩红汗巾,方知是宝玉的丫头。本来当初只知是贾母的侍儿,益想不到是袭人。此时蒋玉菡念着宝玉待他的旧情,倒觉满心惶愧,更加周旋,又用心将宝玉所换那条松花绿的汗巾拿出来。袭人看了,方知这姓蒋的本来就是蒋玉菡,始信姻缘前定。袭人才将苦衷说出,蒋玉菡也深为感喟爱护,不敢勉强,并更加和顺体贴,弄得个袭人真无死所了。看官传闻:固然事有前定,无可何如。但孽子孤臣,义夫节妇,这“不得已”三字也不是一概推委得的。此袭人以是在又一副册也。恰是前人过那桃花庙的诗上说道:
瞥见袭人泪痕满面,薛阿姨便安慰比方了一会。w袭人本来诚恳,不是伶牙利齿的人,薛阿姨说一句,他应一句,返来讲道:“我是做下人的人,姨太太瞧得起我,才和我说这些话,我是从不敢违拗太太的。”薛阿姨听他的话,“好一个和婉的孩子!”内心更加喜好。宝钗又将大义的话说了一遍,大师各自相安。
袭人似要和他说话,秋纹走来讲:“药好了,姐姐吃罢。”袭人睁眼一瞧,知是个梦,也不奉告人。吃了药,便本身细细的想:“宝玉必是跟了和尚去。上回他要拿玉出去,便是要脱身的模样,被我揪住,看他竟不象平常,把我混推混揉的,一点情义都没有。厥后待二奶奶重生腻烦。在别的姊妹跟前,也是没有一点情义。这就是悟道的模样。但是你悟了道,抛了二奶奶如何好!我是太太派我奉侍你,虽是月钱照着那样的分例,实在我究竟没有在老爷太太跟前回明就算了你的屋里人。如果老爷太太打发我出去,我若死守着,又叫人笑话,如果我出去,心想宝玉待我的情分,实在不忍。”左思右想,实在难处。想到刚才的梦“好象和我无缘”的话,“倒不如死了洁净。”岂知吃药今后,肉痛减了好些,也难躺着,只好勉强支撑。过了几日,起来奉侍宝钗。宝钗驰念宝玉,暗中垂泪,自叹命苦。又知他母亲筹算给哥哥赎罪,很费筹措,不能不帮着筹算。临时不表。
过了几日,贾政回家,世人驱逐。贾政见贾赦贾珍已都回家,弟兄叔侄相见,大师历叙别来的情状。然后内眷们见了,不免想起宝玉来,又大师伤了一会子心。贾政喝住道:“这是必然的事理。现在只要我们在外把持家事,你们在内互助,断不成还是畴前如许的散慢。别房的事,各有各家摒挡,也不消承总。我们本房的事,里头全归于你,都要按理而行。”王夫人便将宝钗有孕的话也奉告了,将来丫头们都劝放出去。贾政听了,点头无语。
王夫人哭着和薛阿姨道:“宝玉抛了我,我还恨他呢。我叹的是媳妇的命苦,才成了一二年的亲,如何他就硬着肠子都撂下了走了呢!”薛阿姨听了也甚悲伤。宝钗哭得人事不知。统统爷们都在外头,王夫人便说道:“我为他担了一辈子的惊,方才儿的娶了亲,中了举人,又晓得媳妇作了胎,我才喜好些,不想弄到如许结局!早知如许,就不该结婚害了人家的女人!”
一日,行到陵驿处所,那天乍寒下雪,泊在一个平静去处。贾政打发世人登陆投帖推却朋友,总说马上开船,都不敢劳动。船中只留一个小厮服侍,本身在船中写家书,先要打发人起旱到家。写到宝玉的事,便搁笔。昂首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内里一小我,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大氅,向贾政倒身下拜。贾政尚未认清,仓猝出船,欲待扶住问他是谁。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来打了个问讯。贾政才要还揖,劈面一看,不是别人,倒是宝玉。贾政吃一大惊,忙问道:“但是宝玉么?”那人只不言语,似喜似悲。贾政又问道:“你如果宝玉,如何如许打扮,跑到这里?”宝玉未及回言,只见舡头上来了两人,一僧一道,夹住宝玉说道:“俗缘已毕,还不快走。”说着,三小我飘然登岸而去。贾政不顾地滑,疾忙来赶。见那三人在前,那边赶得上。只闻声他们三人丁中不知是阿谁作歌曰:
回到家中,贾琏贾珍接着,贾政将朝内的话述了一遍,世人喜好。贾珍便回说:“宁国府第清算齐备,回了然要搬畴昔。栊翠庵圈在园内,给四mm静养。”贾政并不言语,隔了半日,却叮咛了一番仰报天恩的话。贾琏也趁便回说:“巧姐婚事,父亲太太都情愿给周家为媳。”贾政昨晚也知巧姐的委曲,便说:“大老爷大太太作主就是了。莫说村居不好,只要人家明净,孩子肯读书,能够长进。朝里那些官儿莫非都是城里的人么?”贾琏承诺了“是”,又说:“父亲有了年纪,何况又有痰症的根子,静养几年,诸事原仗二老爷为主。”
众家人回舡,见贾政不在舱中,问了舡夫,说是“老爷登陆追逐两个和尚一个羽士去了。”世人也从雪地里寻踪迎去,远远见贾政来了,迎上去接着,一同回船。贾政坐下,喘气方定,将见宝玉的话说了一遍。世人回禀,便要在这处所寻觅。贾政叹道:“你们不晓得,这是我亲目睹的,并非鬼怪。况听得歌声大有元妙。那宝玉生下时衔了玉来,便也古怪,我早知不祥之兆,为的是老太太心疼,以是哺育到今。便是那和尚羽士,我也见了三次:头一次是那僧道来讲玉的好处,第二次便是宝玉病重,他来了将那玉持诵了一番,宝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来坐在前厅,我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内心便有些惊奇,只道宝玉果然有造化,高僧仙道来护佑他的。岂知宝玉是下凡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现在叫我才明白。”说到那边,掉下泪来。世人道:“宝二爷公然是下凡的和尚,就不该落第人了。如何中了才去?”贾政道:“你们那边晓得,大凡天上星宿,山中老衲,洞里的精灵,他自有一种脾气。你看宝玉何尝肯读书,他若略一经心,无有不能的。他那一种脾气也是各别另样。”说着,又叹了几声。世人便拿“兰哥得中,家道答复”的话解了一番。贾政仍旧写家书,便把这事写上,劝谕百口不必驰念了。写完封好,即着家人归去。贾政随后赶回。临时不题。
贾政道:“提起村居养静,甚合我意。只是我受恩深重,尚未酬谢耳。”贾政说毕进内。贾琏打发请了刘姥姥来,应了这件事。刘姥姥见了王夫人等,便说些将来如何升官,如何起家,怎模样孙昌隆。正说着,丫头回道:“花自芳的女人出去存候。”王夫人问几句话,花自芳的女人将亲戚作媒,说的是城南蒋家的,现在有房有地,又有铺面,姑爷年纪略大了几岁,并没有娶过的,何况人物儿长的是百里挑一的。王夫人听了情愿,说道:“你去应了,隔几日出去再接你妹子罢。”王夫人又命人探听,都说是好。王夫人便奉告了宝钗,仍请了薛阿姨细细的奉告了袭人。袭人哀痛不已,又不敢违命的,内心想起宝玉那年到他家去,返来讲的死也不归去的话,“现在太太硬作主张。若说我守着,又叫人说我不害臊,如果去了,实不是我的心愿”,便哭得咽哽难鸣,又被薛阿姨宝钗等苦劝,回过动机想道:“我如果死在这里,倒把太太的美意弄坏了。我该死在家里才是。”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迷茫茫兮,归彼大荒。贾政一面听着,一面赶去,转过一小坡,倏然不见。贾政已赶得心虚气喘,惊奇不定,回过甚来,见本身的小厮也是随后赶来。贾政问道:“你瞥见方才那三小我么?”小厮道:“瞥见的。主子为老爷追逐,故也赶来。厥后只见老爷,不见那三小我了。”贾政还欲前走,只见白茫茫一片郊野,并无一人。贾政知是古怪,只得返来。
那日薛阿姨并未回家,因恐宝钗痛哭,以是在宝钗房中解劝。那宝钗倒是极明理,思前想后,“宝玉原是一种奇特的人。夙世后果,自有必然,原无可怨天尤人。”更将大事理的话奉告他母亲了。薛阿姨内心反倒安了,便到王夫人那边先把宝钗的话说了。王夫人点头叹道:“若说我无德,不该有如许好媳妇了。”说着,更又悲伤起来。薛阿姨倒又劝了一会子,因又提起袭人来,说:“我见袭人迩来瘦的了不得,他是一心想着宝哥儿。但是正配呢理应守的,屋里人愿守也是有的。唯有这袭人,虽说是算个屋里人,到底他和宝哥儿并没有过明路儿的。”
因而,袭人含悲叩辞了世人,那姐妹分离时天然更有一番不忍说。袭人怀着必死的心肠上车归去,见了哥哥嫂子,也是抽泣,但只说不出来。那花自芳悉把蒋家的娉礼送给他看,又把本身所办嫁妆一一指给他瞧,说那是太太赏的,那是购置的。袭人此时更难开口,住了两天,细想起来:“哥哥办事不错,如果死在哥哥家里,岂不又害了哥哥呢。”千思万想,摆布难堪,真是一缕柔肠,几近牵断,只得忍住。
不言袭人今后又是一番六合。且说那贾雨村犯了婪索的案件,审明科罪,今遇大赦,褫籍为民。雨村因叫家眷先行,本身带了一个小厮,一车行李,来到激流津觉迷渡口。只见一个道者从那渡头草棚里出来,执手相迎。雨村认得是甄士隐,也赶紧打恭,士隐道:“贾先生别来无恙?”雨村道:“老仙长到底是甄老先生!何前次相逢觌面不认?后知火焚草亭,下鄙深为惶恐。本日幸得相逢,益叹老仙翁品德高深。奈鄙人下愚不移,致有本日。”甄士隐道:“前者垂白叟高官显爵,贫道怎敢相认!启事故交,敢赠片言,不料垂白叟相弃之深。但是繁华穷通,亦非偶尔,本日复得相逢,也是一桩奇事。这里离草庵不远,暂请膝谈,未知可否?”
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掷下抄本,飘但是去。一面走着,口中说道:“公然是对付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罢了!”先人见了这本奇传,亦曾题过四句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
大夫看了脉,说是急怒而至,开了方剂去了。本来袭人恍惚闻声说宝玉若不返来,便要打发屋里的人都出去,一急更加不好了。到大夫瞧后,秋纹给他煎药。他各自一人躺着,神魂不决,好象宝玉在他面前,恍忽又象是个和尚,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揭着看,还说道:“你别错了主张,我是不认得你们的了。”
次日贾政进内,叨教大臣们,说是:“蒙恩感激,但未服阕,应当如何谢恩之处,望乞大人们指教。”众朝臣说是代奏请旨。因而圣恩浩大,即命陛见。贾政进内谢了恩,圣上又降了好些旨意,又问起宝玉的事来。贾政据实回奏。圣上称奇,旨意说,宝玉的文章固是清奇,想他必是过来人,以是如此。若在朝中,能够进用。他既不敢受圣朝的爵位,便赏了一个“文妙真人”的道号。贾政又叩首谢恩而出。
宝钗等也说:“很该如许。”倒把香菱急得脸胀通红,说是:“伏侍大爷一样的,何必如此。”世人便称起大奶奶来,无人不平。薛蟠便要去拜谢贾家,薛阿姨宝钗也都过来。见了世人,相互聚会,又说了一番的话。正说着,刚好那日贾政的家人回家,呈上书子,说:“老爷不日到了。”王夫人叫贾兰将书子念给听。贾兰念到贾政亲见宝玉的一段,世人听了都痛哭起来,王夫人宝钗袭人等更甚。大师又将贾政书内叫家内“不必哀痛,原是借胎”的话讲解了一番。“与其作了官,倘或运气不好,犯了事坏家败产,当时倒不好了。宁肯我们家出一名佛爷,倒是老爷太太的积善,以是才投到我们家来。不是说句不顾前后的话,当初东府里太爷倒是修炼了十几年,也没有成了仙。这佛是更难成的。太太这么一想,内心便开豁了。”
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雨村听到这里,不觉拈须长叹,因又问道:“就教老仙翁,那荣宁两府,尚可如前否?”士隐道:“福善祸淫,古今定理。当今荣宁两府,善者修缘,恶者悔祸,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也是天然的事理。”雨村低了半日头,俄然笑道:“是了,是了。现在他府中有一个名兰的已中乡榜,刚好应着。兰'字。适间老仙翁说。兰桂齐芳',又道宝玉。高魁子贵',莫非他有遗腹之子,能够飞黄腾达的么?”士隐微浅笑道:“此系后事,不便预说。”雨村还要再问,士隐不答,便命人设俱盘飧,邀雨村共食。
食毕,雨村还要问本身的毕生,士隐便道:“老先生草庵暂歇,我另有一段俗缘未了,正现本日结束。”雨村惊奇道:“仙长纯修若此,不知另有何俗缘?”士隐道:“也不过是后代私交罢了。”雨村听了益发惊奇:“叨教仙长,何出此言?”士隐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尘劫,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定。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此时恰是尘缘脱尽之时,只好接引接引。”士隐说着拂袖而起。雨村心中恍恍忽惚,就在这激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睡着了。
说到酸楚处,荒唐愈可悲。
这一日空空道人又从青埂峰前颠末,见那补天未用之石仍在那边,上面笔迹仍然如旧,又重新的细细看了一遍,见前面偈文后又历叙了多少收缘成果的话头,便点头叹道:“我畴前见石兄这段奇文,原说能够闻世传奇,以是曾经誊写,但未见返本复原。不知何时复有此一嘉话,方知石兄下凡一次,磨出光亮,修成圆觉,也可谓无复遗憾了。只怕年深日久,笔迹恍惚,反有舛错,不如我再誊写一番,寻个世上无事的人,托他传遍,晓得奇而不奇,俗而不俗,真而不真,假而不假。或者尘梦劳人,聊倩鸟呼归去,山灵好客,更从石化飞来,亦未可知。”想毕,便又抄了,仍袖至那繁华昌隆的处所,遍寻了一番,不是建功立业之人,即系饶口谋衣之辈,那有闲情更去和石头饶舌。直寻到激流津觉迷度口,草庵中睡着一小我,因想他必是闲人,便要将这誊写的lt;lt;石头记gt;gt;给他看看。那知那人再叫不醒。空空道人复又用力拉他,才渐渐的开眼坐起,便草草一看,仍旧掷下道:“这事我早已亲见尽知。你这誊写的尚无舛错,我只指与你一小我,托他传去,便可归结这一公案了。”空空道人忙问何人,那人道:“你须待某年某月某日到一个悼红轩中,有个曹雪芹先生,只说贾雨村言托他如此如此。”说毕,仍旧睡下了。
千古艰巨唯一死,悲伤岂独息夫人!
薛阿姨道:“这是本身必然的,我们如许人家,另有甚么别的说的吗?幸喜有了胎,将来生个外孙子必然是有建立的,厥后就有了成果了。你看大奶奶,现在兰哥儿中了举人,来岁成了进士,可不是就做了官了么。他头里的苦也算吃尽的了,现在的甜来,也是他为人的好处。我们女人的心肠儿姊姊是晓得的,并不是刻薄轻浮的人,姊姊倒不必担忧。”王夫人被薛阿姨一番言语说得极有理,心想:“宝钗小时候更是廉静寡欲极爱素净的,他以是才有这个事,想人生活着真有必然命的。看着宝钗虽是痛哭,他端庄样儿一点不走,却倒来劝我,这是真真可贵的!不想宝玉如许一小我,尘凡中福分竟没有一点儿!”想了一回,也觉解了好些。又想到袭人身上:“若说别的丫头呢,没有甚么难处的,大的配了出去,小的伏侍二奶奶就是了。独占袭人可如那边呢?”此时人多,也不好说,且等早晨和薛阿姨筹议。
那空空道人牢服膺取此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公然有个悼红轩,见那曹雪芹先生正在那边翻经向来的古史。空空道人便将贾雨村言了,方把这lt;lt;石头记gt;gt;示看。那雪芹先生笑道:“公然是。贾雨村言'了!”空空道人便问:“先生何故认得此人,便肯替他传述?”曹雪芹先生笑道:“说你空,本来你肚里公然空空。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冲突之处,乐得与二三同道,酒余饭饱,雨夕灯窗之下,同消孤单,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似你如许寻根问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
王夫人道:“我才刚想着,正要等mm筹议筹议。若说放他出去,恐怕他不肯意,又要寻死觅活的,若要留着他也罢,又恐老爷不依。以是难处。”薛阿姨道:“我看姨老爷是再不肯叫守着的。再者姨老爷并不晓得袭人的事,想来不过是个丫头,那有留的理呢?只要姊姊叫他本家的人来,狠狠的叮咛他,叫他配一门端庄婚事,再多多的陪送他些东西。那孩子心肠儿也好,年纪儿又轻,也不枉跟了姐姐会子,也算姐姐待他不薄了。袭人那边还得我细细劝他。就是叫他家的人来也不消奉告他,只等他家里公然说定了好人家儿,我们还去探听探听,若公然足衣足食,半子长的象小我儿,然后叫他出去。”王夫人听了道:“这个主张非常。不然叫老爷冒莽撞失的一办,我可不是又害了一小我了么!”薛阿姨听了点头道:“可不是么!”又说了几句,便辞了王夫人,仍到宝钗房中去了。
这士隐自去度脱了香菱,送到太虚幻景,交那警幻仙子对册,刚过牌坊,见那一僧一道,缥渺而来。士隐接着说道:“大士,真人,恭喜,道贺!情缘结束,都交割清楚了么?”那僧说:“情缘尚未全结,倒是那蠢物已经返来了。还得把他归复原所,将他的后事叙明,不枉他来世一回。”士隐听了,便供手而别。那僧道仍携了玉到青埂峰下,将宝玉安设在女娲炼石补天之处,各自云游而去。从而后,“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人。”
雨村欣然领命,两人联袂而行,小厮驱车随后,到了一座茅庵。士隐让进雨村坐下,小童献上茶来。雨村便就教仙长超尘的委曲。士隐笑道:“一念之间,尘凡顿易。老先生从繁华境中来,岂不知和顺繁华乡中有一宝玉乎?”雨村道:“如何不知。近闻纷繁传述,说他也遁入佛门。下愚当时也曾与他来往过数次,再不想此人竟有如是之断交。”士隐道:“非也。这一段奇缘,我先知之。昔年我与先生在仁清巷旧宅门口叙话之前,我已会过他一面。”雨村惊奇道:“都城离贵乡甚远,何故能见?”士隐道:“神交久矣。”雨村道:“既然如此,当今宝玉的下落,仙长定能知之。”士隐道:“宝玉,即宝玉也。那年荣宁查抄之前,钗黛分离之日,此玉早已离世。一为避祸,二为拉拢,今后夙缘一了,形质归一,又复稍示神灵,高魁贵子,方显得此玉那天奇地灵之宝,非尘寰可比。前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照顾下凡,现在尘缘已满,还是此二人携归本处,这便是宝玉的下落。”
雨村听了,虽不能全然明白,却也十知四五,便点头叹道:“本来如此,下愚不知。但那宝玉既有如此的来源,又何故情迷至此,复又豁悟如此?还要就教。”士隐笑道:“此事说来,老先生一定尽解。太虚幻景便是真如福地。一番阅册,原始要终之道,历历平生,如何不悟?仙草归真,焉有通灵不复原之理呢!”雨村听着,却不明白了。知仙机也不便更问,因又说道:“宝玉之事既得闻命,但是敝族闺秀如此之多,何元妃以下算来结局俱属平常呢?”士隐感喟道:“老先生莫怪拙言,贵族之女俱属从情天孽海而来。大凡古今女子,那。淫'字固不成犯,只这。情'字也是感染不得的。以是崔莺苏小,不过仙子尘心,宋玉相如,大是文人丁孽。凡是情思缠绵的,那成果就不成问了。”
且说贾政扶贾母棺木,贾蓉送了秦氏凤姐鸳鸯的棺木,到了金陵,先安了葬。贾蓉自送黛玉的灵也去安葬。贾政摒挡坟基的事。一日接到家书,一行一行的看到宝玉贾兰得中,内心自是喜好。厥后看到宝玉走失,复又烦恼,只得赶快返来。在道儿上又闻得有恩赦的旨意,又接家书,公然免罪复职,更是喜好,便日夜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