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现在单说瑧玉这厢;自前日乘船一起南下,已至镇江地界。那日登得岸上,已是有本地官员闻得动静,前来接驾;因而一行人便往驿处,直至天气向晚,方才安设下来。
及至出来时,瑧玉乃悄向冯岩笑道:“你也胡涂了,如何就将那话说了?幸得本日圣上未曾见怪;若不然,瞧你如何是好。”冯岩嘲笑道:“原是我一时急了,尚未想好,便将心下所想说了出来。此后再不说了。”他本来因他父亲叮咛之故,乃将本身赋性皆压抑起来;现在圣上成心用他,瑧玉薛蜨两个又同他交好,况又没有他父亲每日在耳边分付,却又垂垂地复了赋性。前日又办了些差事,办得甚为安妥,今上赞了他几句,又言入京后将为封赏,故心下欢乐,行事也较本来安闲很多,不似先时拘束。
他此举虽瞧着冒险,倒是多番沉思熟虑火线作的决计。当年皇后在时,同皇上豪情甚笃,未免有个“爱屋及乌”的动机在内里,皇上念及皇后同太子当年冤死,纵不传位于瑧玉,也将保他一世安然,故而并不害怕;况今上对三皇子之作为原讨厌至极,因此只需令他晓得瑧玉之能,这皇位易主之事,便有三分准;如此桩桩件件算下来,令皇上晓得此事,对他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了。因在外不便传信,恐教人发觉的,乃并不将此动静传与冯岚去,只本身公开筹划。如此未几光阴,瑧玉便已将这事体尽皆安排下去,只待机会,便将这窗户纸一捅而破;届时或直接认回宗祠,或再行寻良机,皆依今上之意,临时无话。
今上闻言,掌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道:“冯家公然家风如此,大家皆是这们直白的性子。”又见冯岩自知讲错,红了脸坐在那边,乃笑道:“你既不去,就不去便了。本想将这个吃很多的推出去,省些饭食,谁知又不去;说不得教你持续留在这处给朕做个侍卫官了!”冯岩闻言大喜,忙又谢恩;今上乃笑向瑧玉薛蜨二人道:“你们往外去吃时,可记得稍些返来与他。”二人忙起家笑应了。
薛蜨笑道:“你何必自谦。常言道:‘由小见大’。冯将军家学渊源,你于此事上天然是精通的。”说着,见冯岩不欲再说,便笑道:“你不是要早晨才巡查么?现在且同我和胤之出去罢。再没有旁的人,只我们三个,定然不教人来扰你用饭。”
瑧玉见他如此,心下便想道:“霦琳为人当然算得极好;前日又见他批示那些侍卫,倒也谙练,竟似颠末疆场的普通,虽未曾领了几小我,竟是面面俱到,又可相互照应,如有人想夜探这里,定然是要被拿下的。可见此子是个将才;他日我若登基,必定重用。”因向他笑道:“我前日见你练习那些子人,倒为风趣;是你本身想的,还是从那边看来的?”
现在瑧玉同薛蜨如此行事,恰是奉了今上之命,以利诱别人耳目;只是前日说时,冯岩却一意不肯,乃双手乱摇道:“此事我断断做不来。我是那们个直性子,不如两位哥哥机变;又不会说话,到时若坏了事,倒是大罪。万望圣上怜恤,臣实是没有这般本事,求圣上另派一差事。”他初时虽甚是畏敬圣上,现在却随驾得久了,见今上对他几个少年人都甚慈和,倒不似前日那们拘束;况皇后又是他亲姑母,他生得同皇后也有几分类似,故今上对他又另眼相看。现在听了派他这个差事,心下一急,便直冲冲地说了出来。
却说自瑧玉见得今上以来,不时度其心机,早知今上对他身份模糊有等候之意,亦知也曾教人多方盘问去的;这些日子又见今上瞧他时的神采与昔日分歧,便知定是又查出了些甚么,只是尚待一个确实证据罢了。因见现在之势,乃是三皇子一人独大,自发得不时便将登基;若一朝得登大宝,届时必多方辖制太上皇,到当时候想从他手里再得权势,必是难上加难,如此便将这揭开身份真相之事悄悄筹办起来。
冯岩见问,不免对劲,乃笑道:“原是我本身想的。我因见这些人未几,却要巡查这们大一片处所,若还是时的体例,天然捉襟见肘。现在我使的这体例,却教各处都照应起来,一旦有甚么事,立时都可赶到。”方说道这里,又觉本身过于张扬了,乃笑道:“也不过是我本身想的罢了。况这里另有别人,皆是比我老道的;要学的尚多呢。”
【第七十五回】林胤之故意露行迹·冯霦琳偶然显才气
瑧玉听了薛蜨这话,便知他说的是回京以后今大将封赏冯岩之事。此亦是今上意欲为本身培植权势,届时若本身真为五皇子,冯岩天然将被人划为本身一党,连带冯家也将为本身所用;是以刻并未闪现此意,故而纵不是也无妨的。只是冯岩清楚不知,闻得这话,乃笑道:“大丈夫岂有失期之理!我们兄弟几个当日便一见仍旧;哥哥们不嫌小弟鲁钝,我也不敢怠慢了哥哥去。不止回京以后,纵再过多少日子,我们也只是好的。”几人又笑了一回,乃往外去讫。
因今上为人俭仆,故而并不命各处另行修建房舍,连那统统利用车船食品等项,亦教专人一一备办,毫不取自处所的。又严令处所大小官员不准馈送礼品,如有犯者,乃从重定罪。及至一处所,不过令人往本地去采办些土仪,以回宫之时与太妃及众嫔妃等;又严命采办者不得借端需索,一概按时价采办,不在话下。
此地官员早知瑧玉等人恰是今上宠臣,现在又见今上对他二人故意庇护,天然心下又有计算的;中有那为人机变的,乃想尽体例同他二人靠近,见他二人爱往各处去逛,便有人争着领了去;因今上严令不准收回礼品,乃每日请他二人前去赴席,或唤了本地名伎前来相陪吃酒,如这天日歌乐,不成多述。
冯岩闻这话,乃笑道:“我做东罢。每日只吃你们的,心下非常过意不去。”薛蜨笑道:“那边就吃穷了我两个!我们原比你大,吃几顿饭怕甚么?你若请,待我们回京以后再请不迟;只怕你到时不请,我们但是不依的。”说着,便向瑧玉一笑。
瑧玉见今上如此,却正与他宿世所为暗合,不免暗自笑道:“此地的天子竟与我宿世有这们多类似之处;想必为此书者写作之时,也将我做了他的一个底本。如此看来,却不是我与本身做了儿子么?”如此想来,自笑了一回,又想道:“如此却教我讨了一个大大的便宜。若说这天子同我当日有五分类似,另五分倒是像了圣祖爷,是以论起推断今上心机,我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正在想时,忽闻今上令人来唤他去,忙整了衣裳随来人去了。
诸位听了;若依前文所写,这圣上倒算得一个明君,如何至了这里,却变得昏愦起来?此中却有原故;今上现在往南来,一面是要亲至河南查问水患,另一面倒是要查这江南一带官吏贪酷弊端等事。日后果接到密折,道是朝廷拨来的岁修银两有人调用了去,致得河工日日辛苦,却领不到心血钱;又道督管水利之官员暗中教人偷工减料,将余下的银两皆入了本身私囊。今上见此折上所写有理有据,料知定有此事,却只恐其间更有人暗中把持,是以一意要往这边来看个究竟。及至此地,也不迭休整,便教此地官员皆前来觐见,又命瑧玉同薛蜨两个四周巡查,明松实紧,暗中将此事查问明白。
今上听他这话,乃又好气又好笑,却知他说的是真相,倒也不好强他,乃道:“好个呆小厮,朕派了这们轻省差事与你,反倒往外推却。你只跟着他两个;有人请你,便低头吃去,有话只教他二人说;待吃罢了饭,抹抹嘴跟着走了便是。这活计阿谁做不来?”冯岩闻了这话,却一焦炙了,乃道:“臣实是做不来;须知这用饭也吃不安生,却有两个女人坐在身畔,吃未几时,便劝喝酒。”
镇江此地却与新乡分歧,早前便有引河修塘之工程,朝廷又年年往这里拨银两,觉得岁修之用,故而虽本年雨水极大,这一片倒未曾受甚么影响。连带着瑧玉同薛蜨二人也得了闲空,不过往海塘边瞧上一回,又看了他们所编写的治水章程,增删点窜一回,也便无其他事情要做,瞧着竟比本来在河南时安逸很多。此地各大师中皆丰年青后辈的,见他二人幼年,也便前来交友;今上也不加责问。或有几个年长之官员参他几个懒惰的,递了折子上去;今上不过看一回便压了下来,亦未曾说他两个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