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及至晚间,邢夫人便趁便向贾母回了此事。贾母闻言,倒也未曾说甚么,自深思了一回,却向鸳鸯道:“取三千两的银票来与你大太太。”因见鸳鸯点头去了,未几时返来,手里拿了两张银票,递与贾母道:“一张是两千的,一张是一千的。”贾母戴上眼镜看了一回,便递与邢夫人道:“这些你拿去罢。”邢夫人忙立起家来,连道不敢;贾母笑道:“你收着罢。现在他们将这婚事提早了,我晓得你手里钱一定凑手;况你平日疼二丫头如同本身所出普通,我眼里也见的。再有这银子也不是与你的;你只记取,必要好生盯着,将这银子一概使到迎丫头身上去;莫教老迈经了手。”
邢夫人见凤姐儿来了,便招手令他往身边坐下,道:“现在但是有一桩愁事。我们迎丫头许的那赵家,现在就要娶了去呢;只是原定的日子另有两年,这很多东西都不凑手;况前些日子才将那银子拿出去使了,一时筹措不到,可不闷人么!”
却说那日凤姐儿正从贾母处返来,便往邢夫人房 谁知进得房中,尚未及施礼,却见邢夫人双眉舒展,贾琏坐在一旁,面上也有些愁闷之色;凤姐情知必是有原故的,忙施礼问了安,方道:“太太这是如何了?”又挥手令平儿等人下去,将门闭了。
一时邢夫人回得本身房中,心下暗喜。本道贾母能给两千银子便不错的,谁知现在多了一千两出来;心下便暗自掂掇,要将这多出的一千两与迎春作私房利用。因而暗想道:“这嫁奁皆是明面上的东西,如有大事要动用,莫非掰下一块来花么?还是有些银子傍身才是端庄。”是以唤了凤姐儿来,将那两千两的银票交与他,令他去购置东西;之前也有零琐细碎攒下的物件,也都教人去查验过了,一一造册,以备查点。
迎春闻得他母亲这话,别的方可,唯独听了那一句“再返来就是客了”,心下伤惨起来,虽是点头应着,那眼泪却止不住地落将下来。邢夫人见状忙搂着他道:“好端端的,如何又哭了?此人都有这们一遭的。你纵去了,又不是不回家里来;我不过说句顽话,又引得你哭了。”是以又哄个不住。
邢夫人闻言,只得接了,又起家给贾母行了礼。贾母笑道:“你这母亲也算是为得极好了。他日琏儿定然也是贡献你的;我瞧着他原比老迈强些。”邢夫人忙陪笑道:“那边的话。我纵有多少疼琏儿他们的心,却也不如老太太想得殷勤的;琏儿也要先贡献了老太太的是。况我们老爷心下也是极敬爱老太太的,只是不善言辞罢了。”贾母笑道:“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我本身的儿子,莫非不晓得么?”二人又说了一回,邢夫人方告别去讫。
贾琏同凤姐闻言,对视一眼,也知邢夫人所言非假,只得点头应了。凤姐儿便道:“现在我先归去看看我们账上的银子,不拘那边先凑些;瞧瞧如有五六千之数便够了。”邢夫人笑道:“能有两千两,只怕也是造化了。这年节莫非不使钱的?且先看着罢;待早晨用饭时候去处老太太回了,我再同老爷说一声儿,教老爷想想体例罢。宁肯我们紧些,毫不成教二丫头在婆家人面前教人瞧得小了;他家那女儿是个短长的,只怕嘴里要有些话儿呢。”二人听了也称是。
迎春本是一时听了那话,心下难过;现在哭了一回,当不住邢夫人温言安慰,方垂垂地止了眼泪,倒不美意义起来。邢夫人见他好了,笑道:“这们大人了,还同小时候普通,教你婆婆瞧着可不笑话?”迎春闻他母亲打趣,便飞红了脸。邢夫人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唤人打水出去,瞧着他洗了脸,方往外去讫。
贾赦虽是酒色之徒,闻得邢夫人这番话,却也有些动容,乃正色道:“多谢夫人。”邢夫人听了这一句,却几乎儿落下泪来,暗想道:“我幼年时便嫁与你;那边不替你、替你这几个后代着想的?现在眼瞧着头发斑白了,方得了你这们一句谢;若当真图你这谢,我这半辈子可不是太苦了么?”是以心下酸楚,面上却并不闪现出来,乃强笑道:“老爷这话可不是与我见外了么?迎丫头是我的女儿,我只要盼着他好的。”
【第九十八回】权挪借且度焦苦衷・暂拼集稍解燃眉急
凤姐儿闻言也讶然,忙问道:“如何现时便要娶的?”邢夫人闻言,便看贾琏;贾琏会心,乃同凤姐道:“前些日子今上方下的旨意,教赵将军往边疆去练习兵士,不知那一年方能返来的。他只得这们一个儿子;现在那赵家哥儿也长了十□□岁,是个结婚的年纪了,若一走三四年,可不把这婚事迟误了么?是以柳夫人本日遣人送了信来,说是要同我们商讨这事呢。”
迎春闻他母亲如此说,乃一一承诺了。邢夫人将这些交代罢了,又低声向他道:“好女儿,你是个心下良善的,到时去了人家家里,却不成只顾同人好;我方才同你说的这些,就连你夫君也是不成说的。并我与你的这些银子,凭他家有泼天之事,你也不成拿将出来;只除是此事事关你本身,方可动用。”
至得夜间,邢夫人便同贾赦说了此事,见他面色不虞,因摸索着道:“我白天也查点过了,约还差三千多的银子没处寻上,也不知如何是好;说不得我们俭省些,先从账上划出一两千来,余下的我从本身嫁奁里取了弥补上。”谁知贾赦听了这话,却道:“我们只得这们一个女儿,也不成过分不像。只是你也不必动本身嫁奁,且看看我们家里那些顽器安排,取些差未几的陪送他,岂不比内里买的强些?”
迎春那厢也闻得他母亲同他说了这话,心下不免有些惶恐;又知家中现在有些艰巨,是以更是心下不定。只是邢夫人同他言之凿凿道“不必担忧,万事有我”;又专寻了日子将这嫁奁票据拿与他看了,笑道:“你是个识文断字的,我将这票据写一份与你,你悄悄地放在这打扮匣子的暗格里头,届时也好查对,免得教人抵盗了去。这几个跟你去的丫头也定了,司棋这不要嫁了?到时就教他作一房家人娘子随了你去。这卖身契你藏好,放在这枕匣里头;都是教匠人做好的暗格,凭谁也瞧不出来的。”
凤姐儿闻言,一时却也无甚么好战略,自低头掂掇;很久方昂首道:“若实在不成,便把我的嫁奁先抵上些也使得。”邢夫人早知凤姐儿是个爱钱的性子,现在教他来,却也是想试上他一试;现在闻得凤姐儿这一句,虽并不筹算使他的嫁奁,却也心下欢乐,乃欣喜道:“好孩子,这倒是不必了的。那边有小姑子出阁,把嫂子的嫁奁使上的?现在不过我们娘们想些体例,好歹不能委曲了二丫头。他虽不是我生的,却也和亲生的普通无二,平日里也同你两个一样孝敬我的;现在我们且极力罢。若还不得,便悄悄地将我的嫁奁折变些去,纵教人晓得了,这女儿使了娘的嫁奁,怕甚么来?”
琏、凤二人闻言,忙起家告罪道:“都是我们无能,致得母亲现在难为至此。”邢夫人笑道:“你们坐下。这家中甚么景象,我们娘儿仨谁个不知?不过瞒着老太太罢了。老太太有了年纪的人,若晓得这信儿,且不说焦急与否,先就感觉我们持家不当;况二太太在时,将这事瞒得密不通风的,现在纵我们去同老太太说了,只怕也不信,少不得还感觉是我们抵盗了去。”一行说着,不免又感喟几声。
邢夫人闻言大喜,不知贾赦本日为何转了性;却依古道:“虽是如此,这些物事却又同银子分歧。现在老太太给了三千两,教都给二丫头使上;我教琏儿媳妇拿了两千两先购置东西去,留了一千两,到时再从账上取个几百两,我再添上些,总凑二千两银子,好给迎丫头傍身使唤,免得我们女人到人家受委曲。”
本来邢夫人幼时在他叔父家长大,天然养成了个凡事谨慎谨慎的性子;况又深知有银钱傍身之首要,恐迎春耳根软,教人利用了去,万一本身有事之时无钱可用,是以谆谆叮嘱了,又叹道:“非是你娘心冷,实是民气难测。这人间除了最靠近之人,也只要钱可托得了。”见迎春点头应了,方才略放下心来,笑道:“你也不必惶恐,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若无事,大师皆好;如有事,这便是你立品之本。你务要记得为娘这话。”
迎春闻得邢夫人这番话,虽觉闻所未闻,却也知是为本身好的,乃皆承诺了。邢夫人知他夙来和婉,心下暗自叹了几句,乃笑道:“反正另有几个月,你也不必总同嬷嬷学端方了,同姊妹们多一处顽笑是端庄,――今后往家里来的日子也未几了。到时候往人家去,再返来就是客了。”
凤姐儿听罢,蹙眉问道:“说了准日子未曾?”贾琏道:“这不都是冬月了?本年定然是不成的,要待来岁仲春。只是眼瞧着便是年节,到处皆是用钱的处所;府中现在进项又少,可不教人急得眼里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