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回
薛蜨叹道:“我还是这们的性子。虽也知‘成者贵爵败者寇’,却还是不忍见此风景;况他们之家人乃是无辜的,何必教他们带累了去?”瑧玉见他如此,却又想起宿世之事来,乃道:“你且放心。我现在重活一世,却有很多事情皆是想开了的;得饶人处,也就饶了。我窃据这小皇子身子,少不得要为他合他母亲兄长报仇雪耻;虽如此,却究竟是老天恩怜方又得此一世,故而也要积些阴骘的。”
二人一行走着,卢斌因悄问柳昀道:“柳大人对此事却作何设法?”柳昀点头道:“尚未曾见那二人,不成下定论的。只是观圣上神采,倒是有个似信非信的风景;少不得要好生看一番。若无切当证据,宁肯说未曾看出究竟,也不敢说是或不是的。”卢斌闻言,便也点头称是。
却说卢斌见少年生得很有雍容之气,先就有些顾忌;现在又见他对答如流,倒有八分信了的;却见柳昀一向嘲笑不语,乃转头望他使眼色,表示他同本身往外去。谁知柳昀佯佯不睬,乃起家走到少年面前,盯着他眼睛,嗤笑道:“你当真是小皇子么?”
一时瑧玉同薛蜨回得房中,薛蜨乃向他笑道:“那柳大人公然胆识过人。”瑧玉笑道:“那边是胆识过人?他也同我们普通,是晓得原故的。”因而便将本身心下所猜测的同他说了,薛蜨闻言,不免叹道:“天家之事,各朝皆是如此。那三皇子也算得是个本事的;只是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投身至此;想来也是老天瞧他不过,要假你之手教他受惩戒的。”瑧玉也叹道:“今上现在业已瞧出三皇子脸孔,可叹他尚自发得万事皆在掌控之下,能够高枕无忧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今后也需多加谨慎才好。”
薛蜨见柳昀如此,倒为称奇,只不知他是从那边得知,竟如此笃定;然瑧玉心下转了一回,却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这两人在此已稀有日,足以教此地之人将动静传与三皇子晓得的。他现在胸有成竹,定然是得了三皇子之言语,要将此人揭露,免教今被骗真认了下来的。”一时想透此事,却又悄悄惊心道:“今上明知他为冒充,却不先行揭露的;我初时只道是要引出他背后之人,谁知竟是要引三皇子脱手,以令他那些在暗处的鹰犬现身。如此看来,今上之心机深沉,原非普通人可及;今后更要谨慎谨慎,免出不对。”
今上闻几人报了,倒有好一阵子沉默不语,很久方向柳昀笑道:“公然柳爱卿慧眼如电,得辨真伪。”柳昀心下对劲,忙施礼道:“臣不敢。不过是那贼子神采镇静,教人瞧着奇特,故而大胆一试,竟歪打正着的。”今上便令人提了那二人上来,痛斥一番,赐那和尚鸩死;因少年是为人所勒迫,故而并未曾赐死,乃判其流刑千里。一时世人各服从下去,将那和尚灌了一杯毒酒,拉到乱葬岗草草埋了;少年便押在狱中,待过几日同其他犯人一道流配,不在话下。
本来今上此番南巡,随驾者除瑧玉几人外,另有两位军机大臣,一名是理国公柳彪之子柳昀,一名是大学士卢斌,皆是常平常侍天子摆布的;因现在上便教唤了他二人来,又教瑧玉同薛蜨两个来此,先命他两个将克日所查到的事体与柳昀合卢斌说了,乃道:“天家血脉之事原不成混合;朕平日便知两位卿家见地过人,现在且来辩白一番。”他二人忙起家应了,一时出来,便往那和尚同少年住处而去。
柳昀见几人分开,乃向那少年喝道:“斗怯懦贼,竟敢冒充皇子,还不速速招来!”少年听他这话,却还是强作平静,嘲笑道:“你休要空口胡说。不若我们到圣上面前辩上一回如何?”
【第七十九回】明知情作当头棒喝·暗解意须抬手留人
少年闻言,乃微微嘲笑道:“不过乡野之间耳。”卢斌道:“并不是问公子这个,倒是要问公子是在那一省那一乡;鄙人同柳大人乃是奉皇命而来,还请公子不要坦白,直说便是。”那少年听了这话,方才略略将那骄贵之色收了些许,卢斌一一问他很多事体,皆一一答复,不见涓滴慌乱。
少年不防柳昀这一下,当下便唬得白了脸;柳昀见他如此,又向他脸上一掌,喝道:“还不快招,免遭皮肉之苦!”一面又转向瑧玉,道:“林大人,劳烦去唤两小我来,将这小子拖到刑房,严加拷问,不怕他不招的。”
那少年闻言,乃吓得心胆俱裂,忙从椅高低来跪在地上道:“我实是不知,皆是师父教我的。”柳昀闻言嘲笑道:“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少年此时魂不附体,一一招认;本来是个乞儿,十岁上被一人将了去,每日教他端方做派;及至十二岁上,便由这和尚带了他往四周去。那背后之人因恐他当真觉得本身是小皇子,届时不好节制的,故而也不时提点他之身份,又打单他说“不成暴露行藏,或有杀头之祸”等,故而少年虽面上一派安然,心下却早已惊骇,又见柳昀这番凶恶模样,早吓得丢魂丧魄,忙不迭地招认了。
现在这和尚同少年在此已稀有日,是以事已将路程今后延了两回;随驾侍从同此地官员约也听到些风声,心下各有猜想,只是面上不敢透暴露来。过得几日,瑧玉同薛蜨二人四下查问已毕,便将那和尚与少年前些日子扳话过的人皆清算出来,写成折子呈上;今上看时,见也不过是些贩子闲杂之人,并无可疑之处,乃笑道:“只要这些么?”瑧玉告罪道:“臣等鲁钝,却只查到这些的。”今上先前便闻得暗探来报,知他同薛蜨两个也曾下意寻访,只是那二人奸刁,并未曾暴露端倪,便知他所言不假,乃道:“也罢了。你且将此事丢开罢,朕再教其别人理睬此事。”
薛蜨闻言,沉默不语。瑧玉知他原心机良善,闻得此话,定然有些怏怏之意,乃又道:“你且放心。观今上现在行事,倒比我当日慈和很多;不见那少年都未曾获极刑么?现在不过丢官丢爵,并不算甚么;若三皇子即位,这些人倒是要丢性命的。”
柳昀见他已认了,乃向瑧玉同薛蜨笑道:“林大人,薛大人,现在此贼子已露了真脸孔,还请二位同我合卢兄一道面圣去;就将他和那贼秃临时收押,听候圣上发落。”瑧玉二人闻言,不免又奖饰柳昀一回,因而薛蜨往那厢寻了卢斌同冯岩说知,将此二人关入牢房,着人严加把守;方一道往那边去面见。
二人说了一回,瑧玉见天气已晚,乃笑道:“我们且歇下罢。现在此事完了,想来不久便要解缆南下的;明日早些起来打叠行李才是端庄。”因而各自歇下,别无旁述。
因而二人一径至那边院中,尚未出来,却见瑧玉同薛蜨两个早在那边候着了。薛蜨便向二人笑道:“我两个原鄙人,连日查问之下,尚且无果;故陛下教我们来瞧二位大人如何问讯,也好学习一番。”他二人闻言,不免笑谦几句,因而四人一道往房中来,见冯岩犹在那边坐着,瞧他几个来了,忙起家见礼。那和尚也起家,双手合十;唯独少年坐在那边纹风不动。
却说柳昀闻少年这话,更未几言,乃上前一步,向他脸上便是一掌,直打得少年一个趔趄,又厉声斥道:“何方鼠辈,竟敢往天子面前行骗!究竟是何人教你的这些话?你不知冒充皇室之人,是要千刀万剐的么!”
薛蜨闻言,忽又想起一事,乃道:“今见三皇子权势之大,竟已深切今上身侧;不知圣上现在晓得此事,又当何为。”瑧玉点头道:“此不过一隅之见,尚不知另有多少;瞧今上这风景,倒是要大加打扫了。”薛蜨道:“虽是如此,三皇子那边肯等闲干休的?”瑧玉笑叹道:“你又痴了。竟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喽啰烹’?现在他觉得本身一家独大,不免松弛;况他今后若当真继位,莫非还会留着这些人么?只怕今上脱手断根,却正称贰情意了。”
瑧玉见状,便向笑道:“小公子,这二位便是军机处的柳大人同卢大人了。”那少年闻言,不过不过向几人点了点头罢了,也未曾起家见礼;柳昀便同卢斌向椅上坐了,两人对视一眼,卢斌便先开口问道:“敢问公子,这些年却都在那边?”
那少年闻言怒道:“你此话何意?尔身为国之重臣,莫非竟敢目睹皇室之人流浪草泽不成!”卢斌见状一惊,因知柳昀平日脾气火爆,恐其打动为之,届时欠都雅相,正待出言劝止,乃闻柳昀向本身道:“卢兄,你且将这和尚去那一房中;就劳烦冯世侄伴同一道去。”卢斌闻言虽有迟疑,然见其面上笃定,乃暗想道:“我若同这和尚往那厢去,其间之事便与我无关,不如凭他折腾去罢。”因而便起家道:“既如此,师父且请移步罢。”冯岩夙起家至那和尚身畔,便同卢斌一左一右,夹着那和尚往配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