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心不平细处见暗潮
凤姐儿方才明白,笑容越加靠近。
“你们说的都是有理儿的。”黛玉闻言微微一叹,目光落在窗纱上面不竭翻动的竹影之上,半晌才道:“阴私之事,断不能与旁人细说。但是,小人之戒,也足以惊心。”
紫鹃倒是啐道:“偏你话儿多,女人今后必然全面安稳,那里会碰到如许的事。”口中虽是这么说着,她的态度倒也和缓了些,又道:“非论如何,这却不能与旁人提一个字的。”
心下这么想着,王夫人原就是那等喜怒出于胸臆的,不免带出几分来。凤姐瞧着这般神态,心内越加生出疑虑来,只不知从何考虑起,且欲揣摩一番,不想就听到一声“哎呦”,倒是宝玉惊呼。
王夫人忙令与他撤除抹额袍服,又见着他一头滚进本身怀中,不免用手浑身满脸的摸索抚弄。母子两个且是说长道短一回,王夫人见他吃多了酒,唯恐一时闹起来,方令他悄悄地躺一会儿,也好去去酒意。如此事儿一了,凤姐已是又在心中想了想,到底感觉无妨,便将常蕙之言说道出来。
“听听,吃了他们家一点茶叶,就来使唤人了。”黛玉不免一笑,且打趣一句。
“原是如此。”常惠却只是微微一笑,目光且在三春并宝钗身上一顿,见着她们都生得好模样儿,一排繁华气象,才是含笑道:“既这么着,我也不好叨扰。”心下却生出几分鄙夷之意来――昔日祖母说及贾家似有淹没林家财物之事,她虽自心惊,还总觉得一定至于此。现在看来,竟多数是真的。瞧瞧,谁家女孩儿到了合适的年事不出来走动的?偏贾家竟就极少而又少,便是当今,也要寻出由头来拘着。
及等寿宴罢了,晚间返来,一行人先是拜见了贾母,问了几句温寒,方各自归去清算了。只凤姐不等清算,先过来拜见王夫人,说及本日之事来。先头也不好说旁的,不过是甚么堂客,又有甚么戏文,酒菜如多么话。见着王夫人神采和缓,饶有兴趣,凤姐正欲提及那常蕙,不想宝玉也是出去了。
她这么一句,神情目光又似带出几分深意,不说凤姐面色微变,心中怃然,且又悄悄有些奇特。探春与宝钗两个对视一眼,都觉讶异,又品出几分暗中的滋味,心头竟不知如何就蒙上了一层暗影。
黛玉听得这话,一时也是怔住了,想了半晌,她虽是心中有几分焦心,到底还是再等了一等,听的说探春畴昔了,才是起家去坐了一回,返来倒是越加闷闷的。这一夜另有几分睡得不平稳,倒是考虑太多。
这话说得非常靠近,又是透着温和,却模糊有些别样的意义。
“少说一句。”紫鹃瞧着春纤还要说道这个,便伸脱手指头点了她额头一下,才是又与黛玉道:“女人,既是二爷烫着了,总得畴昔看望一二的。”
“女人说的是。”春纤想着背面就要来的魇魔之事,不免一叹,嘴里也多说了两句话:“都说攘外必先安内呢。”
谁知头一个畴昔的,竟是宝钗。
春纤自打发了报信的小丫头,且将内里事一长一短报给了黛玉。
薛阿姨便笑着摆手,凤姐儿平日机灵,又是王家女儿,自有照顾之意。虽不熟谙常惠,她亦是含笑应对了两句,且将薛阿姨母女并三春略作先容。常蕙见状便也报了姓氏,又略提了提娘家夫家――她倒是因为夫君苗汉思为王子腾之部属,便来支应来往一二的。
闻说后果结果,黛玉不免皱眉长叹,又见屋子里再无旁个,便与紫鹃春纤道:“这好好的,如何又生出一桩事来?明日里外祖母那边听得这个,只怕也要大怒了。”
“你又浑说,三爷想来也多是磕碰到的,并不是成心。”紫鹃听得春纤这话虽是模糊其词,内里意义倒是透出几分来,她面色一变,低声呵叱道:“如许的话,我们听着也就罢了,说很多了,常日里带出来,旁人如果了,你能得甚么好?”
“我的好女人,如许的话,谁敢与老太太说道的?老太太若只是降下雷霆之怒,也还罢了,如果一时是以气病了,谁个能担着的?”春纤口中渐渐说着的,一面又道:“女人这里,要不是先头早有筹算,且各处有那么一两个听话儿的。这回也一定能晓得这些呢。可见早作筹算,才是紧急。”
及等翌日,原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王家自是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等畴昔相聚吃一回酒。但是贾母略有些不安闲,王夫人见状便也推说没去。倒是薛阿姨凤姐儿并宝玉、三春、宝钗等都是去了。其间一番显赫自是不提,倒是内里女眷席面上有个常蕙听得贾家来人,便实在望去打量了两眼,见着再无黛玉的身影,又听得内里并无王夫人,由不得眉头一皱,及等她们坐下。她想了半晌,便稍稍倾身向前,笑问但是荣国府家女眷。
常蕙见着她言语利落风趣,只是失了些文辞,心下不免感慨――倒也是个小巧剔透的,只是可惜未曾读了诗书,面上却只是含笑,又道:“提及这个,我前番还得了林家mm的添妆,说是世交之意,代母为之。本日过来,原想着她平日礼数全面,虽生得娇弱了些,却极灵动,必然会过来的。不想竟未曾见着她,但是有甚么原因?”
这内里的深意,可真是难以言诉。
翌日贾母见着,虽有宝玉解释,自也是一番大怒。黛玉却不免与春纤叹道:“果然是瞒上不瞒下,连小丫头都晓得的事儿,偏生外祖母这里倒是没得一句实话。”
“我的好姐姐,总这么藏着掖着又有甚么好?女人眼下也只得我们几个能说至心话儿的。”春纤瞧着黛玉冷静无言,便干脆说道出来:“眼下女人还没出阁,天然如何内疚都是好的。可今后呢?老是□□心中明白才是。”
“未雨绸缪,本就极要紧的,何况当今我又身处是非之地。”黛玉叹了一声,也没再说旁话,只想着平日宝玉待她倒是极好的,到底有一段情分,自也不能与旁个不异,过了一日,贾母处尚未见着宝玉,她便又要畴昔探视。
谁想着怡红院中,却似下了帖子普通,非常齐备。
王夫人慈母心肠,凤姐亦是平日与他亲善的,更别说旁的丫环婆子等,听着声儿不对,俱是唬了一跳,又移了几盏灯过来一看,宝玉满脸满头都是油,显是烫得不轻。王夫人不免又气又急,凤姐儿也是变了神采,目光一扫,一面立时上炕与宝玉清算,一面却特特连着贾环提及赵姨娘来。
听得这番言语,王夫人原是晓得内里景象的,却不似凤姐,只觉得家中繁华,又想起先头为了这个,本身还得几番奉迎黛玉,一时不免心中衔恨,且又悄悄生了恼意,咬牙道:先前那一回,本身几番受气,不得不越加曲意为之,那也就罢了。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番事儿已是告终,那林家财物却也未曾耗费多少,她寄身在此,竟不思半点恩典,倒是将这些有的没的话鼓吹出去!这般刻薄吝啬,又算甚么!
薛阿姨平日浑厚,于这些细故上面并不非常精到,便是一笑,说及贾母不安闲,王夫人亦是未曾过来,言下之意也是清楚――黛玉原与王家无甚亲眷,若无贾母并王夫人,天然不好随便前来。凤姐却模糊觉出几分非常来,昂首看着常蕙闻言似是一顿,心中不免更添了三份额揣摩之意。
却还说春纤一日在凤姐并宝玉两处设了埋伏,虽这是早有所想,腹内筹划已定的,又不过说几句话罢了,到底操心费心,及等归去便没再生旁的事,连着黛玉瞧着背面垂垂有些杂花生出,预备清算一番的话,也不过平常应下罢了。
“这是天然。”黛玉心内已然展转想了半日,言谈行事却未曾错了一分,只点头道:“这会儿只怕那边恰是慌乱,便畴昔了,一则是无用,二则也是重头又添一桩事儿,却也不好。你打发个小丫头在山头儿瞧一瞧,二mm三mm她们也罢,大嫂子四mm也好,不拘园中甚么人畴昔瞧了,就报与我一声。到时候我再畴昔,也就是了。”
“女人,平日里三爷便有些不忿呢。”春纤见黛玉担忧这个,想了想,才是道:“虽说这些话不好听,但是府中山高低下的,谁个不晓得今后呢?”
黛玉不免含笑道:“今儿倒是齐备。”说着瞧了宝玉尚好,她便微微一笑,转而又与凤姐谢过前番送来的茶,因道:“我感觉那味儿倒是正合了脾胃,比昔日的好。”由此说道了两句,凤姐便道:“我那边却另有些,我打发人送去就是,又有一件事儿求你,且一同打发了送去,也是划一。”
凤姐平日促狭,又知贾母平日的心机,闻说这话,不免笑着道:“倒是求你说这些闲话,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如何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
内里自有一番吵嚷,临时不提。赵姨娘倒是心内不忿之极,却是以事到底为贾环之故,不得不忍气吞声,只一双眼睛少不得往凤姐处转了几圈儿。好不轻易清算安妥,王夫性命人好生送了宝玉回房,袭人等见了,都慌得不可,又有大观园中如三春黛玉等,也未几时就得了信。